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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杀鞑子头!”已经杀出士气来的红巾军将士齐声重复,追随着自家主帅脚步,冲向元军主帅的大纛旗。
    “挡住,给我挡住啊!”逯鲁曾见状,吓得眼泪都快淌出来了。挥舞着宝剑,如疯似癫。
    的确有人试图挡住芝麻李,其中以禄府的家丁居多,偶尔夹杂着几个被逯鲁曾临时提拔起来的盐丁头目。然而,他们的抵抗,在呼啸而来的银甲巨龙面前,是那样单薄无力!芝麻李鬼头刀一挥,就将一名家丁的脑袋连着肩膀一道劈了下来。然后侧转身体横扫,刀刃如闪电一般,扫过一名盐丁的胸口和另外一名家丁的小腹,血流如瀑,两名拦路者惨叫着摔倒。
    另外一名姓禄的家将持着长枪猛刺,被芝麻李用盾牌挡住,连人带枪推歪向一旁。没等他将身体的重心调整到位。两把短刀同时从小腹侧下方刺了过来,将他的皮甲像纸一样撕破,连同皮甲下的肚子、内脏,一并碎成了数片。
    “啊!”姓禄的家将惨叫着死去,其他家丁和盐丁们纷纷闪避。拦路者的队伍,瞬间四分五裂。芝麻李却还嫌推进速度还不够快,举起刀来,再度大声断喝,“中军跟着我,左军去接应毛贵,右军和其他各军,各自分头前进,别跑了姓禄的!”
    “中军跟上,左军去接应毛都督。其他各军各营,分头包抄!”亲兵们扯开嗓子,再度将芝麻李的最新命令传了出去。
    银甲巨龙突然分裂成数段,然后化作七八条一模一样的小龙,张牙舞爪,扑向各自的目标。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朱八十一所率领的左军距离自己的目标最远,任务也最沉重。为了及时给毛贵接应,避免前军遭受更大的损失。他必须带领战兵们从乱哄哄的敌军中央穿过去,然后去击溃另外三支看上去目前还算齐整的盐丁千人队。
    而沿途那些乱成一锅粥的盐丁们却不知道他的目的,见到有身穿铁甲的红巾军将士朝自己冲过来,立刻吓得腿脚发软,手中兵器在身前乱晃。“让开!”朱八十一不耐烦地用盾牌推倒了一个,然后又侧转剑刃,拍飞了另外一个。第三个盐丁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大小,两只眼睛里全是恐惧。见到有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冲到了自己面前,双腿一软,立刻跪倒,“饶命——!”
    “一边跪着去!”朱八十一伸腿将此人撩飞到一边,以免其被跟上来的弟兄们活活踩成肉酱,“让开,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让开,不想死的,就给我家都督让开。”跟在他身侧的吴良谋大声叫嚷,手中长枪猛抖,将两名躲闪不及的盐丁捅翻在地。“让开,不想死的让开。我家都督是朱八十一!”
    后半句话,比先前所有呐喊都好使。挡在前面的盐丁们忽然“哗啦”一声,丢下刀枪,转身便走。一边跑,一边大声哭嚎道:“朱屠户,朱屠户来了!朱屠户来摘人心肝了!”
    “轰隆!”“轰隆”,数声炸雷,打断了溃兵的哭喊。跟上来的李子鱼挥动抛索,将点燃了的手雷一个接一个向前投去。经历了上一场战斗之后,他的投弹技巧突飞猛进。甩出去的手雷竟然有一半儿以上是凌空爆炸,将来不及逃走和试图顽抗的盐丁们,炸得尸横遍地。
    “掌心雷,掌心雷!”更多的尖叫声,在盐丁当中响了起来。经过赵君用和唐子豪两人的刻意夸大,如今江淮各地,朱屠户的恶名已经家喻户晓。非但可以止婴儿夜哭,那些蒙元地方官兵和差役,对喜欢生吃人心肝,双手还能掌心雷的朱屠户,也是怕到了骨子里。
    如今听到那标志性的雷声,还有哪个盐丁愿意留在原地等死?!纷纷弃了刀枪,让开左军的去路。转眼间,朱八十一面前就再无任何阻挡,双目所及之处,正是另外一个盐丁千人队的后背。
    那个盐丁千人队,正和另外两个千人队一道,与毛贵所统率的千军兄弟做最后的纠缠。仗着人多势众,手中的兵器又略占优势,他们居然与毛贵和前军兄弟们打了个平分秋色!
    朱八十一看到一名光着上身的弟兄,被一名骑着马的盐丁头目一刀砍掉了半边肩膀。然后又看到另外一名光着上身的兄弟,倒在了盐丁头目的马腿下,生死不明。“给我杀了他!”他气得两眼冒火,用手指着那名盐丁头目命令。根本没去想,此人距离自己至少还有二十多步。
    “是!”伊万诺夫立刻答应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杆小标枪,助跑了几步,奋力前掷。“呜——!”尖端包裹着精钢的标枪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了那名盐丁头目胸口,将此人直接钉在了战马的背上!
    第九十五章 水太凉
    “让开,不想死的让开。我家都督是朱八十一!”吴良谋趁机大喝一声,狐假虎威。
    正在与毛贵对峙的众盐丁们,登时就是一乱。特别是挡在朱八十一正前方的那些,调转身形,纷纷朝两侧闪避。唯恐躲了得慢了,迎头挨上一记掌心雷。
    “妖人受死!”正当朱八十一准备冲过去与毛贵汇合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断喝。有名身穿皮甲的黑脸百夫长,带着四十多名盐丁,放弃了自己的对手,大步流星向他冲了过来。
    “弓箭手,阻敌!”千夫长徐达第一个发现事态不妙,抢先发出命令。他身后的弓箭手百人队立刻拉开步弓,朝来人射出一排羽箭。奈何双方都是在跑动当中,箭射得又过于仓促,九十多支羽箭,竟大半都飞得不知去向。剩下的少半数,也只是将黑脸百夫长身后盐丁射翻了四、五个,未能起到任何阻敌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是五、六息的功夫,黑脸大汉已经冲到了朱八十一眼前。手中钢叉猛地一挺,直刺他的咽喉。
    朱八十一的瞳孔猛然收缩,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侧着身体闪了半步,随即将宽剑贴着钢叉的铁柄向前猛扫。
    “嗤啦啦!”剑刃在钢叉的铁柄上蹭出了一流耀眼的火星,却没能如愿切下对方的手指。那名黑脸壮汉的反应比朱八十一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敏捷,叉柄只是奋力向外一推,就将剑刃隔了出去,随即抢步转身,三股叉尖仿佛三条毒蛇,再度刺向朱八十一小腹。
    “当!”朱八十一竖起宽剑挡了一下,被推着连连后退。完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撑着,才勉强没有坐倒。
    对方的力气与他不相上下,但明显是个练家子,招数变换宛若行云流水。一刺不中,钢叉迅速回抽,电光石火之间挑开吴良谋从侧面捅过来的红缨枪,随即又是一个上步挑刺,叉尖再指朱八十一胸口。
    朱八十一左右都是自家兄弟,躲无可躲,只能又竖起宽剑硬接了一记。头皮如被电了一般酥酥发麻,两眼之间的位置也热得仿佛要冒出烟来。
    超强度的肾上腺分泌,令他各种感觉提高了不止一倍。对手的每个动作都好像慢了起来,但每个动作都流畅无比。他左格、右挡、上挑、下压,凭着直觉和求生的本能,苦苦支撑。对手的钢叉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着他,同时还能分出精力去应付吴良谋和伊万诺夫两人的左右夹击。
    “干掉那些盐丁,干掉那些盐丁。把他带来的盐丁先干掉!”关键时刻,又是徐达扯开嗓子嚷嚷了一句。周围急得满头大汗却根本插不上手的徐洪三等人如梦初醒,越过战团,呐喊着冲向跟过来的盐丁,如饿虎扑兔。
    只穿了一件布甲遮挡流矢的盐丁,却没有黑脸百夫长那样的好身手。被徐洪三等人结队一冲,惨叫着纷纷倒地。使钢叉的黑脸壮汉闻听,立刻弃了对朱八十一的追杀,转头去救自家袍泽。
    “哪里走!”亲兵队长徐洪三不依不饶,刀尖瞄着此人的后心画影。那黑脸汉子却仿佛后脑时上生着眼睛一般,猛地来了个回马叉。“当!”地一声,将徐洪三手中的钢刀挑飞出去,随即又是一叉刺向他的小腹。
    “完了!”徐洪三根本来不及再做任何躲闪,本能地闭上了双眼。预料中的痛楚却迟迟没有传来,耳畔却响起了对方的怒吼声,“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两军阵前,谁跟你讲究偷袭不偷袭!”长枪兵教头陈德冷笑着回应,用一根丈八蛇矛,将壮汉的刺向他的钢叉尽数接下。再看那黑脸壮汉,左肩膀上皮甲被挑飞了一片,红鲜鲜的血肉从伤口处挤了出来,将半边身体瞬间染了个通红。
    “哪里走,看枪!”陈德厉声大喝,再度挺枪猛刺。他是汉军将门之后,自幼请教头传授武艺,马上步下兵器无一不精。然而对上黑脸汉子,依旧占不到丝毫上风。吴良谋、伊万诺夫见状,也各自拎着一根长矛冲过来,围着黑脸汉子乱捅。三个人转眼就各自刺了十几枪,除了最初陈德偷袭得手那一下之外,竟然再也无法奈何黑脸汉子分毫。
    “洪三,你带着二十名亲兵留在这里帮忙,其他人,跟我过去与毛都督汇合!”朱八十一擦了一把冷汗,大声命令。
    两军阵前,他可没兴趣围观陈德、伊万诺夫和吴良谋三人围殴一名敌将。胜负不是靠个人勇武分出来的,只要前军和左军完成汇合,眼前这两千多名盐丁就大势已去。黑脸汉子即便再武艺高明,也挽回不了败局。
    被陈德等人围住厮杀的黑脸壮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嘴巴里不停地发出怒吼,左冲右突,欲冲过去将朱八十一再度挡住。然而陈德、伊万诺夫和吴良谋三人岂肯让他如愿?三条长枪从三个方向不停地攒刺,就是不给此人退突围之机。
    “老胡!”另外一名白脸的盐丁头目听到黑脸汉子焦躁的怒吼,带领这几名同伴过来营救。他的身手也非常矫健,沿途遇到三波左军士卒的阻拦,都透阵而过。手中的钢刀也砍卷了刃,豁得像支锯子般,上面挂满了血肉。
    “该死!”朱八十一大怒,不得不又将脚步停下来,迎面堵住此人。从阿速军副指挥使手里缴获来的宽剑高高举起,借着前冲之力,朝来人头上猛砍。那名脸色苍白的盐丁头目举起锯子挡了一下,然后迅速展开反击。朱八十一侧身避开他的横扫,又一剑剁下去,“当啷!”一声,将此人手中的锯子砍成了两段。
    “啊——!”来人微微一愣,将半截锯子朝朱八十一脸上丢了过来。朱八十一举盾挡了一下,然后上步抬腿,狠狠撞在了此人胸口上。“咚”地一声,将此人撞翻在地。然后一个跪地下压,用膝盖顶住对方胸口。宽剑习惯性地举过耳边,直奔肩窝于脖颈相接处!
    “啊——!”被压住的白脸汉子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嚎,用尽全身力气将脖子歪了歪,让斜捅过来的剑锋刺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他的肩膀处也被开了个大口子,鲜血瞬间飞溅起了半尺高。
    “耿五!”不远处被陈德等三人围着的黑汉子也厉声悲鸣,猛地将钢叉举过头顶,朝着朱八十一后心掷了过来。众亲兵迅速举起盾牌,“当啷”一声,将钢叉磕飞出去。再看那黑脸汉子,被陈德照着后心处狠狠抽了一矛杆,踉跄几步,一头栽倒。
    “投降,我不杀你!”朱八十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一刀没能捅进对手肩窝,双目中的杀机立刻尽数散去,将宽剑侧过来压在白脸汉子的脖子上,大声命令。
    “老胡,老胡——!”那汉子只是疯了般大叫,两眼当中,血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淌。朱八十一没有功夫在此人身上耽搁,抬手一剑拍在这厮的脸上,将他直接抽昏了过去。然后迅速站起身,带领弟兄们再度冲向毛贵。
    光着膀子的毛贵,此刻已经杀得浑身都是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看到朱八十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地一脚踢飞对手,然后举起钢刀来大叫,“左军来了,左军来接应咱们了。弟兄们,加把劲儿,不能让姓朱的把功劳全立了!”
    “加把劲!加把劲!别让朱都督把功劳全抢了去!”已经杀疯了的前军将士大喊大叫,争先恐后,将兵器刺向对手。唯恐动作慢了,被前来接应的左军袍泽看了笑话。
    “挡住,挡住。回去后每人发双饷!”带队的一名盐丁千夫长兀自不甘心失败,骑着战马来回跑动。正赶过来的徐达见此,停稳身躯,弯弓搭箭,“嗖”地一声,将此人的太阳穴射了个对穿。
    “柳千户死了!”
    “柳千户死了!”
    与毛贵等人面对面厮杀的那些盐丁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猛然间看到领兵的千户惨死,顿时再也支撑不下去。纷纷丢了兵器,四散奔逃。
    “跟着我追,别跑了姓禄的狗官!”毛贵哈哈大笑,又一举钢刀,高声命令。
    “追啊,别跑了姓禄的狗官!”所有光着膀子汉子从背后追上对手,一刀一个,将他们砍翻在地。然后双脚从血泊上踏过去,跟在毛贵身后,冲向盐丁主帅的大纛旗。
    大纛旗下,逯鲁曾看到漫山遍野的溃兵,心中好生悲凉。举起宝剑,就横在了自家脖子上。右手微微一用力,却觉得痛彻心扉,十几年寒窗苦读的日子,瞬间便涌上了心头来!
    “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鬼才李四冲着逯鲁曾大吼了一嗓子,调转马头,率先逃命。脖子上已经见了血的逯鲁曾闻听此言,宝剑就再也抹不下去,叹了口气,冲着身下抬滑竿的仆人大声喊道,“快,跟着李四爷的战马跑。老夫,老夫还有话,要请他带给脱脱丞相!”
    “是!”几个抬滑竿的仆人甚为忠心,见自家老爷死志已消,立刻撒开双腿,跟着人流一起逃命。奈何他们这个目标实在过于明显。才跑出五六百步,毛贵、彭大和魏子喜三个,已经各自带领一伙红巾军弟兄分三个方向围了过来。
    “狗官,投降免死!”
    “狗官,你往哪里逃!”
    “狗官,赶紧下来给老子磕头!”众红巾将士大声断喝,命令逯鲁曾束手就擒。
    老进士逯鲁曾岂肯向这些目不识丁的蚁贼投降?咬了咬牙,纵身从滑竿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黄河。
    “老爷——!”抬滑竿的仆人动作稍慢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边身体没入了河水里。老进士逯鲁曾一边抬手抹着脖子上的血迹,一边快步继续往河道深处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冰冷的河水从腰间淌过,凉得他直吸冷气,“嘶嘶,嘶嘶,嘶嘶——”,继续向走了几步,吸气声忽然停了下来,变成了放声嚎啕,“万岁爷,非老臣不肯尽忠,实在是水太凉了哇——哇!”
    冷,真的好冷,比当年雪夜读书,形单影只时还冷上百倍。地狱里的冰窖也不过如此吧!红巾军的刀锋也不过如此吧!左右是个死,何必死后还要被河水冲走,尸体冻得像一至死鱼?!猛然间一个浪头拍过,打得逯鲁曾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赶紧停止哭泣,。转过头,双手掩面,以最快速度逃回了岸上。
    第九十六章 斯文扫地
    “哈哈哈。。。。”毛贵等人将逯鲁曾的言行看在了眼里,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那些抬轿子的家仆,也觉得自家老爷的做派实在有些丢人。红着脸从滑竿上取下大食细绒毛毯,一边给逯鲁曾裹在身上御寒,一边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们,我们家老爷是读书人,身子骨当然会单薄,单薄一些!却不是,不是怕,怕死!”
    说着话,他几个自己也打起了冷战。一个个抖得如同筛糠。
    “读书人,读书人就不拉人屎么?”几名光着膀子的红巾军士兵被禄氏家丁的态度激怒,走上前,用刀背朝着四个人身上乱敲。
    那家丁被打得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嘴里还念念不忘地叫嚷,“斯文,这真是斯文扫地。我家老爷是左榜进士,在崇天门下唱过名的。你等敢打他的家仆,等同于打我家老爷的脸,天上文曲星君看见。。。。。。”
    “我叫你文,我叫你文。做了一肚子学问就是帮着鞑子祸害百姓,你文个屁!”众红巾军士兵听了,下手越重,转眼间,就把几个家丁打得躺在了地上,鬼哭狼嚎。
    “行了,别难为他们!”前军都督毛贵不愿意跟这些狗腿子一般见识,摆了摆血淋淋的刀刃,大声喝止。然后快步上前,从地上扶起已经抖成了一滩烂泥的逯鲁曾,看着此人的眼睛厉声问道:“狗官,你把老营扎在什么地方?!”
    “老营,什么是,老,老营?!”逯鲁曾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重复。见毛贵眼睛里射出了凶光,又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补充,“老夫,老夫手下的弟兄全,全在这里了。要杀,要杀便杀。休想,休想从老夫手中得到任何东西!啊——”
    “我再问一遍!”毛贵将血淋淋的刀刃在逯鲁曾的脸上蹭了蹭,继续说道,“你的粮草辎重,还有运送粮草的船队,以及其他盐丁都驻扎在哪里?!赶紧说,不然老子就先在你脸上画几刀,让死了以后连鬼都没脸去见!”
    “啊——,啊——!”逯鲁曾闭上眼睛,大声叫嚷。接连喊了十几嗓子,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挣扎着将眼睛张了一条小缝儿,有气无力地强调,“老夫,老夫对朝廷忠心耿耿。岂,岂能受你这反贼要挟?!大队,大队人马和两船就停在三十里外的许家集,你要是敢对老夫无礼,待,待大军杀到,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你个老泼皮!”毛贵气得破口大骂,骂到一半儿,才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都问出来了,将双目紧闭的逯鲁曾朝地上一丢,大声吩咐,“老续,押着这老泼皮去见大总管。顺便跟大总管说一声,我去下游的许家集掏逯鲁曾的老营,片刻就回。”
    “是!”前军右千户续继祖答应一声,带领十几名光着膀子的壮汉上前扯起逯鲁曾和此人的家仆,倒拖着去向芝麻李献俘。毛贵本人则快步跑向先前一直在旁边抱着膀子看热闹的彭大和魏子喜,大声发出邀请,“彭大哥,魏统领,敢不敢跟我一道去掏逯鲁曾的老营?!”
    “乐意至极!”右军都督彭大和中军风字营统领魏子喜两个满口答应,各自点起麾下的过得河来的战兵,与前军将士合在一处,快步杀向下游三十里外的许家集。
    此刻战场的厮杀已经基本宣告结束,除了一部分骑着马的二鞑子将领正沿着河畔的土路疯狂逃命之外,其余的盐丁,或者被砍翻,或者跪在地上祈求投降,再无一人敢做困兽之斗。
    而红巾军将士,则骄傲地停止了对投降者的屠杀。在百夫长和牌子头们的组织下,将俘虏们集合起来,成群结队地押着去清理地面上的尸体。
    见到大多数盐丁们身上只有一件布甲或者根本没有铠甲,而押着他们的那些红巾军将士全个个一袭铁衣,逯鲁曾忍不住悲从心来。停下脚步,冲着北方再度哭诉道,“万岁,老臣,老臣已经尽全力了!老臣,老臣奉旨南下以来,终日苦思竭虑,怎奈地方官员处处擎肘,各路屯军。。。。。。”
    “嚎什么嚎?老子此前哭了二十多年,你那个鞑子皇帝都没听见。你站在这里嚎上两句,他就听见了?!”续继祖不能陪着毛贵去掏盐丁的老营,正觉得沮丧。听逯鲁曾哭得可笑,狠狠推了此人一把,大声呵斥。
    “你,你以前不过是,是个,草。。。。。”逯鲁曾踉跄了几步,本能回过头来试图强调彼此间身份的差异。不小心看见了续继祖手里血淋淋的刀锋,又赶紧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怎么,就你们读书人金贵?草民就不是人么?!”续继祖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冷笑着质问。“没有我们这些草民种地,你们读书人都去吃屎!”
    “呃!”逯鲁曾又被推了个趔趄,再也不敢还嘴。将脖子缩进大食细绒毛毯里,踉跄着将脚步加快了一倍。
    先前替他抬滑竿地几个家奴见状,赶紧也加快了速度,用脊背将他护在了中间。以免自家老爷再遭到续继祖这个粗人的羞辱。一行人跌跌撞撞,才走了二十几步。却又被续继祖勒令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此刻大总管去了什么地方?!土宝,看着他们!谁要是敢乱跑乱动,当场斩杀!”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续继祖小跑着迎向另外一支押送俘虏的队伍,跟领头者大声打听,“徐三哥,您知道大总管在哪么?我们家都督把姓禄的狗官抓到了!”
    被问到的,正是朱八十一的亲兵徐洪三。与续继祖原本是老轿行的相识,听说后者抓到了敌军主帅,非常羡慕地将目光扫过来,大声回应,“大总管肩膀上受了点儿伤,回北岸上药去了!现在打扫战场的事情,都归我们家都督负责。他在前面那个树林旁专门开出了一片空地,专门用来看押那些大鱼。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过去见他就是!”
    “大总管受伤了?”续继祖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追问,“重不重?谁伤了他,老子去将此人千刀万剐!”
    “刚才停下来分派任务时,被一个盐丁抽冷子射了一弩箭!正扎在肩膀子上!”徐洪三笑了笑,很不在乎地回应,“不妨事,大总管那身铠甲,是我们苏长史专门给他订做的。弩箭只进去半寸就被卡住了。回去上点儿药,估计两三天就能收口!”
    “那盐丁呢,大伙就饶了他?!”
    “怎么可能,当场就被剁成饺子馅了!”徐洪三笑了笑,皱着眉头回应。
    “那你,三哥,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续继祖立刻发觉他脸色不太对劲儿,目光下移,迅速找到原因所在,“三哥,你左膀子怎么了。这么厚的铁甲,居然也被人开了口子?!”
    “唉,甭提了!”徐洪三摇摇头,满脸惭愧。“要不是这件铁甲够结实,我这条膀子就给人废了!”
    说罢,又是一阵恼上心头。指着被五名士兵专门押着的一个被捆得像个粽子般的黑大个,大声说道,“就是这厮,身手好生厉害!我们那边好几个人联手,才终于把他给活捉了!”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续继祖眉头跳了跳,目光对着黑大个上下打量。只见此人,身高足足有九尺开外,虎背熊腰,肩宽腿壮。一张脸被烈日晒得像锅底般黑,两只眼睛,却亮得如同灯笼般,目光里充满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