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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林家这位郎君比下官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辛一来道:“别看他来天津不久,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徐庚面露微笑,“到底是林阁老器重的侄子,不至于脑子不好使。”虽然林彤的反应十分功利,但好歹也说明林阁老不曾将内阁议事的内容传出去,否则,林彤根本就不会等到水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才会跑过来示好。
    辛一来点头,“殿下等着吧,这几天可有得忙了。下官听说天津城里现在可是蠢蠢欲动,虽说严举在天津经营十数年,可毕竟出身见识有限,靠裙带关系才坐上了知州的位子,蒙荫出仕的瞧不上他的出身,科举出仕的看不起他的学识,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各有打算。下官估摸着这两日会不断有人来殿下这里战队。”
    话刚落音,外头便传来侍卫的通传声,说是有官员求见。徐庚与辛一来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当然,并非所有的一切都往好处发展,总难免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水泥厂才刚刚开始投建,短短几日内就已经打退了好几拨打着各种借口想要冲进场子里的人了。不过辛一来早有预料,从京城带来的护卫个个膀大腰圆很是剽悍,再加上后头有太子和六部撑腰,底气十足,谁要敢硬闯,他们就索性往死里打,虽然不能完全遏制住这股暗流,但好歹让对方收敛了许多。
    至于严举那边,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他也像别的地方官一般来给徐庚请过安,还特特地设宴宴请过徐庚和辛一来,姿态放得很低,以至于辛一来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认怂了,唯有徐庚一直冷笑,“就算他肯罢手,他后头的人肯吗?”
    辛一来立刻就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慧王在其中插了一脚?这不能吧……”他还真是有些意外。毕竟慧王在京中名声极好,一不曾在朝中拉帮结派,二也没有传出过任何□□,辛一来回京才几个月,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徐庚不是无中生有的人,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徐庚眸中一片寒意,“我这个皇叔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眼下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毕竟朝中一片太平,他便是想出头也没有机会。但他可不会安于现状,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手脚,就连宫里也有不少眼线。辛先生别忘了,太后可是他生母。”
    徐庚说到这种地步,只差没明言慧王是个心怀不轨的反贼了,辛一来哪里会听不出来,他的脸上渐渐凝重起来,蹙眉道:“若真如此,这慧王还真是个□□烦。他到底是亲王,平日里又是一派闲散自在的做派,在朝中清流中颇有些声望。若是我们拿他开刀,恐怕不妥。”
    徐庚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回来后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动过要找慧王报仇的心思。慧王的马脚一天不露出来,他贸贸然的动作只会打草惊蛇,不说朝臣们的反应,太后那边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有个“孝”字压在头顶,不说他,就连鸿嘉帝也拿太后没有办法。
    一念至此,徐庚愈发地心塞,大梁朝素来重嫡庶,从来都只有嫡子继位,既然都有太子了,先帝没事儿为何弄出个继后来?好好的在鸿嘉帝和他头上压了顶山,这不是没事儿生事儿么。
    见徐庚脸上不好看,辛一来笑着劝道:“殿下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说句实在的,慧王那边您不必挂心,虽说他在朝中略有些清名,可这些名声又当不得饭吃,朝臣们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投向他。清流们对他有好感是因为觉得慧王不插手朝政十分识时务,等到哪天慧王真有谋逆之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他们。”
    辛一来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在暗暗琢磨太子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上了慧王,莫非这慧王上辈子果真谋逆过?若真如此,慧王定然不似表面上这般淡然,私底下一定结交了不少朝臣,回头去使人探一探才好。
    徐庚仔细想想,也笑起来,“先生说得有道理。”认真算起来,就算是上辈子,慧王都一直躲在徐隆的身后,先是怂恿着徐隆造反,等徐隆成事后他才假借勤王的名义跟徐隆斗了起来,从始至终,这个狡猾的狐狸都不曾被污过名声。
    “不过,太后那边,殿下可要小心点。”辛一来早就发现徐庚对太后的观感不太好了,故说话时也就放得开,“朝堂上的争斗您不必担心,就算再怎么斗得你死我活,殿下您是正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只要殿下没有失德之处,就算谢家的死士也不敢轻言另立储君,否则,朝中百官就先不会放过他们。但是,后宫之中女人的手段更是歹毒阴险,让人防不胜防。太后毕竟是您名义上的祖母,说句不好听的,她就算是胡乱给您指一门婚事,您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
    果然是辛先生,一句话就猜到了!上辈子太后不就是趁着皇帝病重的时候给他指的婚吗?只可惜他上辈子是个蠢货,见赵妍妍出身国公府又相貌出众,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压根儿就没防备过太后还有别的心思,结果娶进来一条恶毒的白眼狼,一想到这里徐庚就忍不住呕血。
    徐庚满脸佩服地看着辛一来,又问:“那依辛先生所见,我该怎么避免这种麻烦?”
    辛一来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徐庚会顺势继续往下问,不由得一愣,旋即又猜到了什么,略一沉吟便道:“殿下的婚事事关社稷,不容轻视。便是太后有心,过不了陛下那一关终究是无用。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自己仔细些莫要着了宫里的那些道儿,便是太后也奈何不了您。”
    徐庚点头,脸上微露酣然之色,“我与父皇提过此事,特特地求了他说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父皇已经应了。”他说罢,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心虚,脑子里有张面孔一闪而过,待想起来那是谁,徐庚险些吓得把手里的茶杯都给扔掉了。
    “殿下您怎么了?”辛一来皱眉看着面前脸色陡变的徐庚,十分关切地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没有。”徐庚慌忙摇头,支支吾吾地道:“我就就是刚刚想到那个赵家二娘子。听说太后先前就相中了她,幸好发生了后来的事,不然,我都能被她们给恶心死。”
    辛一来狐疑地看看徐庚,忽然有些怀疑先前他遇刺之事是否另有玄机。
    等辛一来告辞离开,一向沉默不语的金子忽然开口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奴婢拼死也会护住殿下周全。”
    徐庚一愣,脸上缓缓绽出笑意,“尽说傻话,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绝不会再让你们受苦。太后又怎么样?我敬着她,她就是太后,真要与孤王过不去……”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温柔和煦,也愈发地莫测高深。金子悄悄看着,心中莫名地觉得安定了不少。
    经历过生生死死,徐庚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懦弱无能的昏君了,仔细想一想,不管是慧王,还是谢家一系,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和他争呢?上辈子他那般昏庸无能也照样登基做了皇帝,徐隆和慧王费尽心思夺去了半壁江山最后依旧守不住,徐庚坚信,就算他后来遇刺身亡,辛先生也绝对会将收复河山的大业继续下去,毕竟,他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有辛先生在,徐隆他们又能蹦跶多久?如果上辈子辛先生不是重伤卧床十数年的话,谢家一系根本就活不到他们造反的那一天。
    好吧,他重活这一回,报仇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似乎已经做好了,那就是救回了本该丧生的辛府一家人。至于以后的那些朝廷争斗和宫廷阴谋,有辛先生在,还有什么好怕的!谢家算什么?太后和慧王算什么,辛先生真要算计他们,这些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庚忽然就想开了。
    作为万事不忧心的储君,徐庚表示他完全可以过得很轻松嘛,也许他该有所追求重现大梁朝盛世太平?身为辛先生的弟子,好歹也该有点追求是不是?
    27|第二十七章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大,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天气一冷,玳珍最近就不大爱出门了,反正铺子里的生意都有得力的下人看着,她便索性做了撒手掌柜,窝在家里头猫冬。黄氏见她成天蔫蔫地坐在炉边烤火,便建议道:“既然闲着没事儿,就给你爹和瑞禾做几件衣服,上次不是说做了中衣的,怎么后来就没下文了?”
    玳珍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那件才缝了半个袖子的中衣,脸上不由得一红,小声吩咐小稻去屋里把中衣翻出来。
    “我给阿爹做就好,大兄就算了吧。”玳珍撇嘴,“他可瞧不上我的手艺,没有功劳不说,回头说不定还要笑话我呢。”
    “那你就不能争一口气把东西做得好看些,到时候就算你大兄想笑话你也没辙?”
    “不过是件中衣,穿着舒适就好,要那么漂亮做什么,根本就是浪费。”玳珍对做女红一点兴趣也没有,长到这么大,顶多也就是偶尔做个帕子,上头的花都是自己画几笔然后让小稻代绣的,“我是真弄不懂大家都怎么想的,一个帕子费上十天半月才能绣好,用几次洗过两三水就褪色变形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用,这也太浪费了!怕是从早到晚地绣帕子也不够用。”
    黄氏无语,“你当谁跟你似的,一拿起针线就犯困,谁家姑娘绣个帕子要十天半月?”
    “那也不划算。”玳珍皱眉道。
    “富贵人家谁跟你计较这个,大家还唯恐不够贵重呢。真正计较的平民百姓,谁又用得起绫罗绸缎。”
    “要是能做出个专门绣花的东西就好了。”玳珍托着腮一脸期待地道:“等阿爹回来我就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
    黄氏嗤笑道:“你爹哪里懂这个,你求他还不如来求我。”
    “您有主意了?”玳珍顿时兴奋起来,大眼睛里绽放出激动的光芒。
    黄氏却摇头,“哪那么容易。不过,我若是你,与其想办法做个绣花的工具,倒不如去做个纺纱织布的机器,比绣花实用多了。咱们大梁朝多少人连衣服都穿不暖,哪儿有精神绣什么花。”
    玳珍甚觉有理,点头道:“您说得对,我就做这个了。”
    黄氏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道:“啧啧,仿佛自个儿真能做出来似的?那织布机几百年来也没见有人能改良,哪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玳珍略一迟疑,很快又想到了主意,“我去找二郎帮忙。”
    辛家的几个孩子自从启蒙就跟着辛一来开始学习格物知识了,三个孩子里头学得最好的不是瑞禾,也不是玳珍,而是看起来有些迂腐呆板的瑞昌。黄氏一直称他为学霸,他从小就展现出绝无仅有的天分,读书素来是过目不忘,连瑞禾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冬至后,国子监便放了假,瑞昌窝在家里头不怎么出门。他虽然满腹诗书,可到底年纪小,辛太傅压着他不准他参加乡试,瑞昌很泄气,心里很不痛快,平日里爱看的诗书都丢到了一边,直到玳珍过来邀他做织布机,他才终于来了些精神。
    “真是搞不懂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成天琢磨着做这些玩意儿。”瑞昌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两只眼睛却直冒光,一边说话还一边兴奋地直搓手,“得先弄台织布机,拆它一遍才知道怎么做。”
    “还用你吩咐?我早让小稻叫人去买了。”其实辛家田庄里也有这玩意儿,不过田庄离得远,玳珍这急性子可等不了。
    不一会儿,小稻就领着四个下人抬着织布机进了院子,玳珍连忙迎上去,又道:“二郎你要争气啊,我可是在娘亲面前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这要是做不出来,多丢人呐。”
    瑞昌不高兴地鼓起小脸,“你在娘亲面前夸下海口倒叫我来做事,真是狡猾,有你这么当人姐姐的吗?我可不管,真要失败了,那也是你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