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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你明白了?”管一恒诧异地看着他,“这个”要说准也很准,料中了全部情况,可是,根本就没有说明,陆云被谁带走了啊。
    “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叶关辰缓缓地说,“鼎卦。一开始就说得非常明白了,阿云失踪,是因为鼎。”
    管一恒蓦然一惊:“你是说”
    因为鼎。陆云跟鼎有什么关系?跟他们有关系的鼎,只有禹九鼎。那么带走陆云的人,岂不是明摆着的吗?
    “是董涵。”叶关辰目光冰冷,“我早该想到的。他想得到毕方,却又不想面对整个十三处和天师协会。他要把对手尽量减少。那么,他就得有谈判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是人质了。他绑架了阿云,就可以要求我拿毕方和火蛟去换。并且,他还可以要求只许我一个人过去。董涵啊,他又在死局里做出了活眼。”
    第113章 启发
    “真不用我们帮忙去找?”云姨皱眉看着管一恒。
    管一恒摇头:“不用,只要警察就行了。关辰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就让董涵以为我们还没有发现带走陆云的是他,这样最好。”
    云姨叹了口气:“可是也要找啊。不把人救出来,对方就掌握了主动。对了,你那天过来不是要找你孔叔吗?月桂子的事我跟他说过了,他说孔家确实有。”
    管一恒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上前一步:“真的有吗?那,能不能交换?孔家要什么,我都去想办法!”
    “是曾经有过。”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这人应该已经是近五十的年纪了,鬓边星星点点现出银丝,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但他后背笔直,精神饱满,说话的声音更是宏亮,又实在不像个年近半百的人。
    “孔叔!”管一恒高兴地上前一步,随即猛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曾经是什么意思?”
    “臭小子,见了孔叔连个礼也不行,就知道问月桂子!”孔晋礼瞪大眼睛,作势要打。
    管一恒并不躲,任由他的巴掌落在自己身上,只管追问:“孔叔你快说啊,曾经是什么意思?现在没有了?”
    孔晋礼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找这东西干什么?孔家以前有过,都试着下种了,可惜只种活了一棵。”
    “种活了!”管一恒险些跳起来,“那结子了吗?”月桂花结出来的桂子,其效用与月中桂子相似,只是药效差一些,需要用更大的剂量。
    孔晋礼摇头:“没有。听说种了十年,去年才勉强开了几枝花,但不结子。仿佛说是地气不足。怎么,你要这东西究竟做什么啊?”
    “是为了配药……”管一恒失望之极,顾不得讲迷兽香,又问,“那孔叔,你见过山市吗?”
    “唉”孔晋礼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山市啊……有一回我在太和山里碰到过一次,可惜没人带着,走了一天也只在山市边上打转,不得其门而入啊。说来说去,还是不开窍。”他就吃亏在没有一双好用的眼睛上,那时候他在迷雾之中都听见了山市里的谈话声,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地方。
    “不过那也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我后来还带着人又去过一次太和山,里头完全不一样了,精怪都散了,满山遍野都干干净净的,再没有山市了。”
    云姨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才问:“说了半天,一恒你要这月桂子究竟配什么药?没有可代替的么?”
    管一恒这才简单地讲了讲迷兽香:“我本来想,趁着董涵还没有露面这几天,如果能弄到月桂子配出迷兽香……”可惜现在,已有的路都断了。
    “就算孔家有也来不及吧?”孔晋礼摇摇头,“董涵抓了人,还没有跟你们联系?”
    “还没有。”管一恒冷笑了一声,“关辰猜测,他的伤应该是还没有好,只不过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帝都,关辰肯定会阻止陆云再这么乱找桂花,他要是再不下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孔晋礼有几分感叹:“董涵我也见过几次,看着温文尔雅、又是博学多才的一个人,怎么居然会搞到这么丧心病狂。太可惜了。”
    云姨却嗤了一声:“博学多才跟丧心病狂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就怕流氓有文化’么?就是有本事的人,坏起来才真叫坏。算算时间,他从云南一逃,就直奔帝都来盯上陆云了。那时候谁会想到,他敢往最危险的地方跑?他肯定是早就打上陆云的主意了。这份心机,难怪在云南能掀了局。”
    管一恒默然点头。的确,就连叶关辰都没想到,董涵居然会盯上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陆云,以至于又再一次让他从落尽下风变成了掌握主动。
    “算啦。”云姨说完了,又拍拍管一恒的肩,“这也怪不得你们。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谁没有个亲朋好友的,真要护也护不过来。说到底,人都得靠自己。”
    孔晋礼在旁边小声抗议:“你还可以靠我啊……”
    云姨拿白眼翻他:“靠你什么?靠你帮我安排人出任务吗?”
    孔晋礼干咳一声:“晚辈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那我现在是靠不大住了,以前还是靠得住的嘛……”
    饶是管一恒满腹心事,也忍不住笑了笑:“孔叔,你现在也很靠得住的。”
    孔晋礼眉飞色舞:“那当然的。我跟你说,你云姨到现在还怕黑,那晚上全靠嗷!”
    云姨不动声色地从他胳膊内侧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指尖:“那这迷兽香配不了,就没法捉三足乌了?”
    管一恒的笑容才露出来就消散了,半晌才喃喃地说:“关辰似乎,并不关心迷兽香的事……”
    的确,今天他要来向孔晋礼询问月桂子的事,可是叶关辰甚至没有跟他一起来,而是在家里查资料。
    云姨眉毛一扬:“他有办法捕捉三足乌?”
    管一恒有点迷惑地摇摇头:“关辰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土能经得起太阳真火的灼烧。否则即使杀了董涵,三足乌还是没法封印到鼎中去。”
    “这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云姨也疑惑起来,“三足乌还没抓到呢……”
    管一恒摇摇头:“不知道。关辰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好好想想。”
    云姨忍不住也要拿白眼翻他:“所以你就跑出来啦?傻小子!我看你是要被别人拿得死死的了。瞧这点出息。”
    孔晋礼替管一恒辩护:“什么啊,一恒像我,有点怕老婆而已。”
    云姨嗤地笑出来:“脸皮厚。好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不是总自称见识得多嘛,快帮一恒想想,究竟什么土能经得起太阳真火?”
    这下可把孔晋礼难住了,抓耳挠腮一会儿才叹气:“这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当初十日并出,销金焦土,只有后羿用自己的精血心力所炼成的神箭才射下了九乌,只可惜那神箭,并没有人知道是用什么铸成的。”
    云姨撇撇嘴:“不外乎是金属的吧。不是说‘真金不怕火炼’么。”
    孔晋礼摆摆手:“不怕火炼只是说不会被烧焦。神箭能射落九乌,不在于箭本身,在于其中所蕴含的后羿的灵力。”
    “这还用你说,好像我是个笨蛋似的。”云姨冲他翻翻眼,“现在说的是土,是土!”
    孔晋礼苦着脸:“真想不出来。哎,不过那个董涵不是用火齐镜来养三足乌的吗?那你们还用火齐镜拘着它不就行了?”
    管一恒摇头:“关辰说恐怕不行。养妖与镇妖不同。三足乌是自己愿意呆在火齐镜里,火齐镜才能留得住它。如果是要封印,三足乌一旦反抗起来,火齐镜也是铜质,照样会被融化。”
    “那,小叶那个养妖的什么烛龙鳞,也不行吗?”
    管一恒还是摇头:“关辰说烛龙虽然有大神通,但《淮南子》里说得清楚,它‘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可见爱阴恶阳,必然不行。”
    云姨皱眉:“这么一说,三足乌简直没治了?那万一有一天它不服董涵的管了,董涵有什么办法能制得住它?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孔晋礼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但也许他有足够的能力制得住三足乌,又或许用了什么办法能令三足乌听命于他不会反叛?”
    在十三处呆了两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有些令人失望,管一恒也只得怏怏地辞别云姨和孔晋礼,又去警察局转了一圈,问了问找人的进度,而后回到了旅馆。
    一进房间,管一恒就闻到一股子烟味,不由得皱起眉头。
    叶关辰正倚在沙发上,手指里夹着一根烟,却并没有抽,只是出神地坐着。
    管一恒过去把他的烟抽下来,在烟灰缸里捻熄。看见里面有好几个烟头,眉头就拧得更紧:“吃中饭了吗?”
    “哦”叶关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来了?”
    管一恒过去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风斜吹一下,散一散屋里的烟味儿:“没吃饭吧?”
    叶关辰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正想去,还没来得及……”
    “已经两点了!”管一恒把手表举到他眼前,“还不吃午饭,像话吗?是谁说吃饭要按时,不然对胃不好的?”
    这是把当初叶关辰教训他的话全盘又糊回叶关辰脸上了。
    “我这就去。”叶关辰从善如流地起身,“你吃了吗?”
    管一恒板着脸:“我就知道你会忘记吃饭,所以特意回来陪你一块吃。”当然这不是真的,其实是他一路上总琢磨月桂子的事,也把吃饭忘到了脑后。
    叶关辰笑笑,并不打算戳穿他:“那我们去哪里吃?”
    “外面有点冷,叫外卖吧。”管一恒打电话点了餐,放下电话就见叶关辰又在那里出神,于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搂住他的腰。
    “见到孔先生了吗?”叶关辰出了一会儿神,随手摸摸他的脸。
    “见到了。只是孔家的月桂子已经没有了。”管一恒有些沮丧。
    叶关辰笑笑,用手温一温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耳朵:“没关系。其实,就算有迷兽香,董涵到时候也不会允许我带过去的。”
    管一恒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有一种十分憋屈的感觉,却又难以形容,表达不出,仿佛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叶关辰倒笑了,手捂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捏着玩:“我说过了,别着急,也别害怕。”
    “我不可能不害怕。”管一恒低下头,方便叶关辰捏他的耳朵,“现在是董涵在掌握主动了。”以前总有他在叶关辰身边,但现在,只要董涵一句话,叶关辰就只能单独去面对那个疯子,而他却帮不上忙。
    “不。”叶关辰却摇了摇头,“董涵已经走到穷途末路,除了继续饲喂三足乌之外已经别无退路。一个连选择都没有的人,永远也没有主动了。”
    “但是”管一恒觉得简直有点难以沟通了,“你就这么放心?就这么这么肯定?”肯定自己一定能赢?老实说真要打起来,恐怕他们也只有蚩吻的北海玄阴之水能克制一下三足乌的太阳真火,但就大盈江畔的战斗来看,这种克制还不到能够压制三足乌的地步。
    大盈江边他们能占了上风,是因为隔离了董涵和三足乌,然而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董涵没有召出辟尘犀魂,而是被费准干掉了,那么之后他们是否能收服三足乌,其实也还不能肯定呢。
    “所以我在想啊。”叶关辰温柔地笑笑,“我在想办法,你不是也在想办法吗?”
    “可我没想到。”管一恒把脸埋到他肩上,闷闷地说,“越是帮不上忙,我就越着急。今天问过孔叔,孔叔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经得住太阳真火。东方爷爷那边我也问了,答案也是一样的……”
    其实都用不着问别人,叶关辰自己就是个活动的资料库,他都想不出来,别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别急啊。”叶关辰手指在他头发里轻轻穿梭着,笑了一下,“急了,就会乱了方寸哎,你居然有三个发旋呢。”
    管一恒的头呼地就准备抬起来,却被叶关辰又安抚地按了下去:“好了好了,你说说,今天去十三处都说了些什么?”
    除了在床上,叶关辰的声音总是那么不温不火,不紧不慢,有一种能令人安静的力量,仿佛念安魂咒似的。管一恒的脖子梗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松下来,把今天跟云姨和孔叔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这两天,叶关辰在旅馆里不肯出门,他就到处去跑,拜访每个以见识广博出名的天师,再回来把跟他们的对话讲给叶关辰听。只是他不知道这对叶关辰究竟有什么帮助,因为跟每个人谈话的结果最后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没人能想得出来,什么东西可以对付得了太阳真火。
    “怕老婆……”叶关辰轻声笑起来,很有兴味似的轻轻揪一下管一恒的耳朵,“嗯,其实你的耳朵还真的挺软和的。”
    管一恒用力在他肩上蹭了一下。他真的很焦躁,因为他总是不能相信叶关辰真的可以这么平静,他很怕叶关辰是准备到时候跟董涵来个同归于尽什么的因为下定决心去牺牲,所以特别平静,这种情况,电影电视上演得太多了。
    要不是叶关辰压着,管一恒都想直接去求东方长庚卜一卦,找出董涵的藏身之处,然后自己去跟他拼了。然而总算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知道董涵这样的人,很难用一卦来找到。而且即使找到了,他也并没有收服三足乌的能力。如果只是杀了董涵却放跑了三足乌,恐怕是更大的灾难。
    “哦,好了好了”叶关辰像哄小孩子一样抱着他轻轻摇了摇,“继续说继续说,我听着呢。其实我挺高兴啊,你怕老婆不是很好么。”
    管一恒闷闷地嘟囔:“我不是说这个不好……”怕老婆么?那没什么。他的老婆不就是叶关辰,怕叶关辰有什么不好?
    叶关辰轻笑了一声:“嗯,我知道。那咱们说好了,你得一辈子怕老婆啊。”
    “好。”管一恒双手搂着叶关辰的腰,在他颈窝里蹭蹭。因为他比叶关辰高,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颇有点儿别扭和滑稽。叶关辰于是低声笑起来:“那就说定了。来,继续说吧,下面你们说了什么?”
    管一恒又蹭了蹭,才把下面的对话说出来。两人就这么相拥着靠在沙发上低声私语,屋子里又宁静又温暖。
    “孔叔说,也许董涵有能完全制服三足乌的办法”管一恒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叶关辰揉捏他耳朵的手停了,“关辰?”
    叶关辰脸上的微笑已经散去,神色若有所思:“孔叔说得不错。这一点,我居然一直疏忽了。”
    “疏忽了什么?是说董涵有制服三足乌的办法?”管一恒有点不太明白,“他能养妖,当然能制服三足乌了。”
    “不,不是这样。”叶关辰微微眯起眼睛,“妖兽多凶,你要饲养它们,就要有能压制得住它们的能力。无论如何饲养,都不可能抹去妖物的本性。比如睚眦这样的凶兽,如果你没有完全压制它的能力,那么如果有一天它厌烦了你的操纵,突然发了凶性的时候怎么办?这可不是养了一条狗,不会因为你给它吃喝就永远对你忠心耿耿的。”
    “就是说,董涵一定也防备着三足乌的伤势完全恢复之后,会反噬主人?”管一恒明白了,“他一定还有后手?会是什么?有什么厉害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