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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知道了。”秦玥将他扶上车笑答:“有阿正陪着他,哪用得上我啊!”
    “这俩孩子才是天生一对呢!”许攸也笑眯眯看她:“你和周恒算个啥?”
    “我们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臭丫头不知羞!”许攸拉下车帘:“我走了,别送了。”
    马车在村间小路上渐渐失了踪影,秦玥拉紧身上的披肩,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金丝尽散。
    屋里,至炎还在呼呼睡着,阿正安静看书。
    “阿正,晚上让至炎跟你一起睡吧?”秦玥悄悄在他耳边道。
    小孩儿点头,想给他安排别的房间估计他还不愿意呢!
    孩子有个玩伴也好,发小情是除父母亲情外一生的开始啊!
    至炎很快醒了过来,俩人在院里抱着兔子看小鹿。
    “阿正,它还能站起来吗?”
    “嫂子说能的,得三个月。”阿正摸摸小鹿的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哦。”小孩儿也不知听懂了没,直点着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阿正,我们上山练武去!练武!”至炎拉着阿正的胳膊。
    “你想上山?那让枫杨跟我们一起去吧。”阿正跟秦玥说了一声,便带了枫杨和至炎出去了。
    出去前,阿正还让许至炎换了他那一身皮毛,穿了自己的棉袄棉裤。
    “嘿嘿,我穿阿正的衣服了!”稍微有些大,脖子钻风,阿正把自己的围脖也给了他。
    刚开始小孩儿还兴高采烈地跟着走,阿正故意将自己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他跟着还可以。但一上山坡,小孩儿就开始喘息了,小脸红扑扑。
    他抬头看看深深的山林,眉毛皱起来了:“阿正每天要来这里吗?好辛苦啊!”
    “习武苦中作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正在他身前十步远走着,没有牵着他。
    “阿正,走不动了。”至炎蹲下身子,抬头望着他。
    小孩儿一谷堆在地上,看着有些可怜。
    “慢慢走啊!”阿正站在原地没动:“你不是说想上山看看吗?一会儿咱们到山上了,能从上面看太阳,很漂亮。你要看吗?”
    “他。”至炎一指枫杨,“让他背着我,咱们一起上去。”
    “他昨天打猎伤了胳膊和背,不能背你。”阿正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要不,我背着你?”
    枫杨默不作声,他壮得很,怎么会一次打猎就伤到自己……
    幺幺望望站在高处有些高大的阿正,腿长身板厚,可是他知道那只是视觉上的高大。他才不想累着阿正呢!
    “那我自己走好了。”他慢腾腾起身迈着步子到阿正跟前:“我走得慢,你得等等人家。”
    “好。”
    三人慢悠悠上山,许至炎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到山顶的时候果然是太阳落山之际。
    厚重的金光撒到人身上,人面金辉镀,像即时就要飞升化仙一样。
    “我们变成金色的了!”至炎张大眼睛看看阿正看看自己。
    浩瀚的阳光将尽窒息,如涛似浪扑面席卷,大地广阔浴在金辉中,满是沉甸甸的光芒。
    乡村古朴如画,万物浸透了冬日最后的和暖,沉寂缄默。天边泛滥而起的潮涌似雾翻滚,染尽了繁华苍凉,最后携裹成暮色的神秘莫测。
    “只有爬上山顶才能看见全部的风光。”阿正道:“至炎,走上来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来,永远只能听人说。”
    夕阳霎时便消,不甘心的被堕入西天,湮灭在苍山尽头田地边缘,只残余了橘黄渐深、米分紫弥漫的一片,消了声势浩大的金光全然变成了妖媚惑人。
    许至炎满眼变幻不定的颜色,水灵明眸中如调色盘一样转化。
    失了阳光便少了暖意,山风呼啸,人一颤,抖得都是寒气。
    “阿正。”至炎拉拉阿正的袖角:“咱们只看了太阳。是我太慢耽误时间了,下次来我一定走快些。咱们回家吧。”
    “好。下山小心些,我牵着你。”阿正染了米分霞的脸庞柔和,他拉了至炎往山下走。
    山头笼着余晖消弭的霞光,银毫踩着利爪步出,幽瞳潋滟的神采定在渐渐下山的三人身上。
    北风在山尖增势,一旁干草翻浪,枯枝打地,银毫岿然不动。
    阿正身边的小孩儿是谁?它从未见过。难道是秦玥生的孩子?
    不不不,它四五个月才长这么大,那孩子只比阿正低一点儿,怎会是秦玥生的!
    暗蓝的东方有一弯皎白的月牙,明媚又寂静,瞧着寒凉。
    月下,银毫静默立在原处,通身白毛莹莹泛光,狼眸睥睨势,长吻尖利。
    山林静谧中月光悄洒,心潮涌起的涛浪拍打,想念是不能说出的旧伤,撕扯的缠缠记忆如画,张张温情起舞。
    不能去!
    银毫转身跃离,脚下的坚石赫然被抓碎了四个孔,全是幼狼揪扯的内心桎梏。被旁人占有了自己的位置,如人,如物,闷滞不能自已。
    阿正终是银毫的,像远山离不了的绿意,清溪打不碎的卵石,蝶舞围绕鲜花。
    是夜,许至炎窝在阿正身旁,懒懒的像只小猫扒着阿正的脖子。
    “终于可以和阿正一起睡觉了。”幺幺娇气道:“阿正的床真软真热乎!”
    “至炎,你这样扒着我可是很舒服?”暗室里,阿正微蹙了眉头,小孩儿整个人都要趴到他身上了。
    “舒服舒服,很舒服!”至炎又搂紧了身前的人儿,高兴地说着话。
    “好吧,你舒服就好。睡觉吧。”阿正轻声道:“晚安。”
    是个新词,是只有阿正和他说的词!许至炎心中一喜:“晚安阿正。”
    当夜山头长啸不止的对月狼嚎,音长环绕,声声不息。周家村幼童夜半哭醒,初为人母的新妇哄了半夜难眠。
    梦中听到嚎叫的许至炎,往阿正怀里钻的更狠……
    秦玥睡得晚,悠长的狼嗥在耳边回荡,黑夜显得有些阴森怖人。
    银毫不是在山上吗?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他们在角逐狼王?这声势也太浩大了吧……她昏沉沉想着,渐渐也入了眠。
    阿正被一阵不适弄醒,睁眼一看,许至炎正趴在他白嫩嫩的胸膛上含着他的小点点……
    “呼!”阿正皱巴了脸一声叹气,至炎是把自己当成他娘亲了吗?
    他动不了身子,因为至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且睡得香甜,小舌头不时还舔舔。
    “噢!”阿正懊恼一声,看看窗外的天色,该是起床的时候,他轻轻晃着身上的肉球。
    “至炎,该起床了哦!起床啦!”阿正轻拍着他的肉背。
    “唔”小孩儿迷糊糊睁了眼,“阿正?你怎么在我家?还上了我的床?”
    终于醒了,阿正心中松了气,将他从自己身上抱下去放到被窝一侧。
    “这不是你家。你忘了?你昨天来我家了,现在睡得是我的床。”阿正小声道。
    至炎揉揉迷瞪的眼,“哦,反正人家还是跟你在一起睡的。”
    说着话,小孩儿又吭哧吭哧要往阿正身上爬。
    “别爬了,该起床了。”阿正将胳膊伸出抵住他的动作。
    至炎也看看窗户,才有白光,还没透亮。
    “不起不起,人家都是窗户明晃晃才起床的。阿正不能虐待小孩!”至炎在被窝里滚来滚去,热气都被他滚跑了。
    “好,不起。”阿正忙扒着他:“你晚点再起,我就先起床了。”
    “恩。”至炎攥紧了被子边,只露了小脑袋在外面。
    阿正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拍拍至炎的小脸道:“一会儿我来喊你起床你就得起来了。不能躲懒啊,大家都是一起吃饭的,不能你一个人搞特殊。”
    “恩恩,我再睡会儿。”
    阿正将被子边儿都又整了一遍,确认不会有冷风钻进去才出去了。
    至炎嘴角弯弯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又美美地睡了。
    “昨夜里山上的狼叫真响啊!”重阳打着哈欠:“我到了半夜才睡着。”
    “我倒是早早地就睡了,但又被狼嗥吵醒了……”枫杨一脸郁色。
    阿正一出门就听二人说话,寒凉的空气里,口中气息雾一样散出去。
    “昨晚有狼叫的吗?我都没有听见。”
    “正哥儿睡的香,没被吵到才是好。小孩儿就应该多睡眠。”枫杨笑道:“小的去给你打热水好洗漱。”
    “恩,我就在洗衣房那儿洗吧,至炎还在睡,不能吵到他。”阿正去到小屋子里等着枫杨。
    ——
    许至炎来周家村的第三天,天降大雪,飞雪飘了一天一夜。出门便是满眼的素白,山村寂静,河流仿佛也停止了流动。世颜一日内变了赤子样的憨甜,银装素裹山舞银蛇,枯枝开了梨花,青丝变了白发。
    大雪前一日下午天就开始阴沉,不到酉时天就暗了。秦玥特意到厂房那儿,告诉姚寨村女工,明日若是下大雪可以不来。
    厂房有每日签到的表格,芝娘把守的严实,全勤的有奖金,缺勤的就按天数发工钱。
    秦玥裹了棉斗篷站在门廊前看路上的情形,大雪柳絮一样,飘到哪里都是白。幸而昨日男人们赶工,将厂房剩下的几间屋子盖全乎了,不然这样的雪得过好几日才能再开工。
    姚寨的女工还是有不少都赶来了,下雪没有化雪冷,这雪又不湿衣服,裹严实点儿就好。姚常贵看她们都要过来,干脆找了驴车将她们一齐载过来,一车子女人还热闹说着话。
    姚常贵带着厚帽子,从秦玥家门口过,正好瞅见她站在外面。
    “嗨,玥娘,怎么不回屋里,站在外面多冷了!”姚常贵朝人喊着。
    女人们见了秦玥,也都笑着打招呼。
    “雪这么大,辛苦姚村长了!”秦玥朝他们招手:“这不是在这迎迎你们吗?大伙先去做工,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东西吃!”
    女人们叽叽喳喳又闹开了,“那我们等着东家咯!”
    驴车在大雪中缓缓驶走,秦玥又站了一会儿,路过的人都说上几句话。
    “回屋里吧,好想火炉啊!”秦玥捂着兜帽朝石心说着话,自个儿跳着进了家门。
    “主子小心些,地上滑!”石心跟着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