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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宫城巍巍,红墙绿瓦,是她上辈子最温柔的梦乡,也是她最害怕的梦魇。
    凌氏捏着她的手,笑了笑,“还说不害怕呢。往后你再大些嫁了人,若是夫君出息些,指不定封了诰命要时长来给宫里的娘娘请安呢,这才哪到哪儿?快别磨蹭了,后面人都等着呢。”
    谢瑶光扬起笑脸,灿若朝阳,“女儿晓得了。”
    能在今天入宫的,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贵人,得罪了谁也不好,尽管女儿明理,但凌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多叮嘱了几句。
    “娘放心,我不会使性子的。”
    凌氏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女儿,过于严厉,担心她身子受不住,要是放纵,又怕她给长歪了。今天是小七第一次出门见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场面。
    出乎意料的是,自打入了宫城,谢瑶光那小脸就绷得紧紧的,双手相合放在下腹,小小的步子迈得极为标准,仪容仪表竟无半点差错,哪里还有平日在家撒娇耍赖的模样。
    建章宫乃是睿宗皇帝即位时,为招待外来使臣所建造的。整个宫邸富丽堂皇自是不用说。
    凌氏乃是三品诰命,谢瑶光随着她踏进前殿,就有内侍高声通禀:“安阳侯世子夫人到。”
    一时间,大殿中的妇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汇聚到此处,为首坐着的妇人道:“难得阿茹把掌上明珠带了来,我这可是头一回见呢。”说罢便叫瑶光近前给她瞧瞧。
    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萧景泽的长姐,崇安长公主。
    上一世谢瑶光入宫之后,没少同这位长公主打交道,当时她同萧景泽都还小,可以说是长公主一手养大的,又怎么会想到,如同母亲一般的人,会和谢家同谋谋反呢。
    长公主身为皇室女眷中地位最尊崇的人,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模样,她右手边坐着一个姑娘,瞧年岁和谢瑶光不相上下,听到长公主同人说话,眼睛抬都没抬,径自吃着宫女给她剥好的橘子。
    “小七身子弱,先前不敢带她出门,现在好了些,也该认认人了。”凌氏笑,转头看向谢瑶光,介绍道,“小七,这位是长公主殿下,边上这位是华月郡主,是文远候的小女儿,长公主的孙女。”
    即便是认不得大殿中的其他人,可这二位谢瑶光并不陌生,当下行了礼。
    崇安长公主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听人捧着她。在谢瑶光有意无意夸赞了她的衣裳首饰后,长公主心里愈发觉得,这谢家幺女是个讨喜的,模样生得漂亮,嘴巴又甜,是个标致的人物。
    华月郡主吃完了橘子,拍拍手,看向与长公主交谈的凌氏母女,哼了一声,马屁精!
    她的声音并不低,不仅长公主和凌氏母女听到了,就连一边其他的官家女眷也有所耳闻。
    长公主尴尬地笑了笑,对凌氏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平日里口无遮拦,阿茹莫要放在心上。”
    凌氏当然不会同华月计较,听了这话,微微颌首。
    华月郡主还欲再说什么,被长公主瞪了一眼,噤了声。
    建章宫里热闹非凡,而北边的未央宫却依旧冷清。
    暖阁中,刚刚被确立为新君的萧景泽与靖国公对弈。
    “皇上昨夜休息的可好?”凌傲柏右手执一枚白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上。
    萧景泽先前一直住在皇子居所,昨夜才搬入未央宫,是以有此一问。
    “劳大将军挂心,朕睡得不错。”萧景泽笑了笑,隐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亦落了一枚棋子。
    几番你来我往的厮杀过后,黑棋围城,白子危矣。
    “臣棋艺不精,输了。”凌傲柏看着棋盘上黑白两军的交战之势,严肃的面孔露出丝笑意,“皇上心思缜密,往后要跟着太傅多学帝王之术,想来便可如今日这般大杀四方。”
    “大将军的教诲,朕记住了。”萧景泽低头,吩咐宫人收拾棋子,端起案边的茶杯啜了一口。
    对于先帝指定的这位辅政大臣,萧景泽是信任的,却也同样担忧。
    有内侍从外堂进来,低声道:“皇上,大将军,快到巳时了,文武百官都到齐了,现在全都在前殿候着。”
    萧景泽起身,明黄色的皇帝礼服穿在身上,愈发显得整个人风神如玉,稍显稚嫩的面庞上,目光炯炯,薄唇微抿。他看向凌傲柏,“靖国公,和朕一同过去吧。”
    他的登基大典快要开始了,告祭宗庙,百官朝拜,改年号为庆平,属于睿宗皇帝的时代已然结束,而另一个时代的大幕,才刚刚拉开。
    6.刁难(修)
    第6章刁难
    女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首饰衣裳,还有自家的儿女。
    凌氏乃是靖国公嫡长女,如今凌傲柏成为辅政大臣,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赶着过来搭话的人可不少。
    谢瑶光得了不少夸奖,知礼懂事,乖巧听话,才貌双全。
    这些人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似得往外冒,还有不少人拽着自己的女儿,说:“你看看我们家这个,哪里比得上谢姑娘啊。”好像这般说,就能增加话语的可信度。
    谢瑶光在旁边站了一小会儿,就收获了不少嫉恨仇视的目光。她不愿意惹事,更不想跟一群毛孩子计较,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正同凌氏说话的太常夫人见了,笑道:“还是像谢姑娘这样文文静静好,我们家琪姐儿太闹腾了。”
    太常夫人说得大抵是客气话,可惜偏偏有人认了真,高声道:“长安城里谁不知道,谢七小姐是个病怏怏的身子,能不文静吗?我只怕她一张口,就要把病气过给旁人呢。先前说女学里人多,非要回家休养,如今怎生跑来凑这个热闹?莫不是为了躲懒,才故意撒谎骗人?”
    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穿一身扎眼的大红色镶金边短袄,满头翠钗,腮帮子鼓鼓的,似是憋了满肚子的气。
    青宛低声在谢瑶光耳畔道:“这是李太常家的嫡出的大小姐,跟咱们家三姑娘要好。”
    谢瑶光忍不住笑了,听这位李姑娘说话来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且不说在这里说这种话是损了皇家的颜面,就端看她一个嫡女能跟谢明嫣这庶出的处在一块儿,就知道脑子进了浆糊。
    “你笑什么?”李月琪见她既不开口反击,也不哭诉委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顿时就有些心虚,但仍强硬道:“不敢说实话吗?我就知道你是在撒谎,嫣……”
    眼见李月琪要说出三姐的名字,谢瑶光终于出声打断了她,“李姑娘,你也说了,我身子骨不好,冬天易病,自然要回家休养,现如今养得差不多了,来宫里给长公主殿下和诸位夫人请个安,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太常夫人见谢姑娘没有闹,松了一口气,忙对凌氏说:“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回去妾身一定严加管教,谢夫人和七小姐莫要为这些话坏了心情。”
    李月琪还有些拎不清,不服气地大叫道:“我又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