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但是这次秘境崩塌却也给不少人带来了莫大的机缘。
比如千北门弟子叶璟,从秘境之中出来后,竟一口气达到筑基期修为,成为门派内最年轻的筑基期弟子,而后在门派大比上,又惊艳四方,一举夺得魁首,成为整个千北门的首座弟子,千北门各峰主以下,皆得称呼一声大师兄,白衣皎皎,长发如墨,一时风华无双。
再比如大陆突然崛起的一个散修,听说也是从那次秘境崩塌之中得了好处。他浑身阴森森的,还围着斗篷,让人看不见面目,整日独来独往,但敢招惹他的人都死于各种各样的奇毒,连最优秀的丹药师都奈何他不得。见过他的人说他斗篷下独有一只手,大家便取了个谐音,称呼他为毒手。
陆昊少爷?
陆昊少爷只落下个见了灵气弹就呕吐的毛病。以及不能听人提起千北门,不能听人提起叶璟。听见就变脸。他这些日子正闹腾着要出去找被自己弄丢的表妹,陆家家主怕他以身犯险,索性将他关在家中修炼,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少爷一时间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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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沈晴浑浑噩噩地醒来的时候,不过距离秘境关闭一个时辰,整个秘境重新潜入深海之中,四周一片昏暗。她睁着眼睛呆愣了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佛塔第七层耗尽了她的力气,又休息了片刻,才提起劲站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的发簪突然掉落。
沈晴伸手拾起来,不禁无奈一笑。
这根木簪还是叶璟送给她的,那孩子亲手雕刻的,雕工有些粗糙,不过她挺喜欢,就一直带着。如今看着这木簪,还能回忆起他那别扭的表情。
沈晴勾了勾唇角,抬手托起一团火焰,将那根木簪投了进去,那簪子慢慢燃成飞灰落在她脚边。沈晴看也不再看一眼,踩着那灰烬离开。
她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想如何离开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不过他如今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她即便离开也觉得放心。
因果了结,羁绊已断。
想来这也是他想要的,也是她最后能给予他的东西了。
沈晴下了佛塔,推开了门。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咿呀声,脚背上突然趴上了个热乎乎软嫩嫩的东西。
沈晴顿时愣住。
她低头朝脚边看去。
陆吹墨也趴在她的脚背上,仰头看向她,冲她摇着胖手:“抱——”
“你表哥呢!白辛呢!怎么把你自己丢在这里?!”沈晴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困在密林佛塔之中的人,她有关于原著的记忆,知道这秘境一百年就能开启一次,所以也不急着出去,决定在这里修身养性,顺便巩固基础。
谁知道刚一开门就遇见这么胖的一团惊喜。
她是筑基期的修士,在这里待个百年不成问题,闭个生死关,眼睛一睁一闭就能过去几十年。但是陆吹墨可只有两岁半……
沈晴一阵头疼,无奈之下还是弯腰抱起了她,陆吹墨往她怀里一栽,嗅了嗅就朝她胸口扑了过来,隔着衣服又是蹭又是咬,沈晴从陆昊那里知道陆吹墨还没有断奶,看她这副模样立刻猜出了她的目的。赶紧把她拎远了些:“我没有。”
陆吹墨看着她,扫了她前胸一眼,一副看骗子的表情,胖手揪住她的衣襟不松:“你有——”
“我真没有。”
“你有!你不给我吃!”陆吹墨委屈极了。
第13章
陆吹墨试了十八般手段,撒娇、扮可爱没用,瞪眼、威胁也没有用,面前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要解开衣襟喂她的动作,陆家最受宠的小小姐从未受过这般冷遇。
“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噢。”陆吹墨绕着沈晴的裙子打转。
沈晴也转着圈躲她,虚弱道:“我要静静……”
陆吹墨急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要静静。”她用胖手指着自己,“墨墨,要墨墨。”
沈晴又叹了一口气。
记得书里的第一女主陆吹墨温柔豁达,善解人意,又喜欢害羞,男主稍稍逗逗她,就面红耳赤好久。可为什么她面前的陆吹墨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紧盯着她胸前衣襟,目光堪比色中饿狼。
陆吹墨本就被养得娇气,这些日子跟着表哥陆昊吃了不少苦头,陆昊在的时候,好歹能镇住她,她表现得非常乖巧,如今陆昊一走,她顿时天不怕地不怕起来。见沈晴不理自己,干脆揪住她的裙子就要往她身上爬。
沈晴只能低头跟她商量:“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陆吹墨仰头看她,双手依旧不肯松开她的裙子,两只胖爪子握得紧紧的,像是两个小包子,她撇起嘴巴,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沈晴知道这是她要哭的征兆,顿时脑仁子咯吱一疼。
“不许哭,我带你去找吃的,你得保证听话。”
陆吹墨立刻变脸,竖起两根手指,声音奶声奶气:“我保证,我要不听话,就……就让陆昊被雷劈成傻子!”
“别别别,他本来就够傻了。”沈晴连忙制止她胡乱发誓。
塔外的密林虽说黑洞洞的,有些恐怖,但是资源倒是很丰富,沈晴摘了不少野果,自己一个个试过,被涩得舌头都尝不出味道,这才找到两三种能吃的。
想想陆吹墨还得长身体,沈晴便捉了一只练气期的小妖兽,在佛塔不远处的湖泊边拔毛生火烤了。
陆吹墨饿极了,倒是不惦记着喝奶,啃了果子和肉,她倦倦地靠着沈晴要睡觉,口中迷迷糊糊问:“一个月是多长?”她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吗?”
“为什么这么问?”
“表哥哥说一个月就可以带我回家。”陆吹墨在沈晴身上滚了一滚,眼睛发亮。
“一个月……”沈晴只能苦笑。这个秘境是百年开启一次,她们要离开起码是百年以后了。她揉了揉陆吹墨软软的头发,安抚她,“这里的天空上有一个月亮的时候,就是一个月。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陆吹墨眼巴巴看着空中,秘境处在深海之中,别说月亮,连光亮都没有。陆吹墨仰头看了一会儿,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她头一栽,伏在沈晴怀里打盹。
秘境的夜晚极凉,沈晴把她抱回了佛塔二层,自己在一旁侍弄灵草。陆吹墨不知道怎么的,被噩梦惊醒了两三遭,每当这个时候,沈晴就放下手边的事情,抱着她哄了又哄,最后她索性在沈晴怀里睡着,两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脸颊埋在她胸口,这才甜甜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晴去了林子里找了一种粗茎的灵草,她记得这种灵草有根茎会流出白色的汁液,很像牛奶,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腥味。
沈晴将这灵草的汁液加热了给陆吹墨喝,陆吹墨咕嘟咕嘟喝光,舔了舔嘴唇,嫌弃地把竹筒做成的杯子递给她:“这个硬。”
沈晴知道她这是嫌弃容器,不搭理她,转身将剩余的粗茎灵草种到药圃里。
陆吹墨从她手臂下边钻过来,拿脑袋蹭了一会儿她的胸口,期盼地抬起头:“这个香香软软。”
“你休想。”沈晴根本不给她希望。
陆吹墨发出嘤嘤的不满声,小姑娘长得可爱精致,眉目幽怨的时候也仿佛在勾人:“要嘛要嘛。”
“再吵就断奶。”沈晴不吃这一套。
这个威胁非常管用,陆吹墨明显受过断奶的苦头,赶紧闭了嘴巴,那带着些草腥气的植物奶虽然没有香香软软的容器,好歹也凑合着可以喝。但她尤不放弃,八爪鱼一样挂在沈晴身上,软软糯糯地抱怨:“小气,坏人。”
…
千北门又到了门派一年一度的盛典。
千北掌门敲了敲面前的玉樽,问下边跪坐着的弟子:“你们都到了,为何叶璟还不回来?”
“路上遇见了毒手尹毒。”有弟子解释道。
“尹毒。”千北掌门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这些年可谓如雷贯耳,想不知道都难,一介散修能做到尹毒这个档次,连名门正派都礼让三分,世家大族都不敢招惹,也算是造化了。“尹毒素来不喜招惹是非,怎么会惹上叶璟?”
那弟子一脸尴尬,总不好意思说是自家师兄主动去招惹尹毒的是非吧,只好讷讷道:“这些弟子也不知道了。”
旁边侍候的叶晖哼了一声,道:“据说尹毒和叶璟是在沉海下认识的,叶璟自从出了沉海,就一直在找尹毒,怕是那时候就结下的梁子。”
这个时候,有弟子过来禀报:“启禀掌门,叶璟师兄回来了,只是他说有些不适,就径直回了丹房,不能参加此次庆典了。”
掌门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中了尹毒的招了?”
“叶璟师兄说没有大碍。”阶下弟子回答。
掌门知道叶璟这个孩子一贯让人放心,便不再多问。只夸了几句这位年轻的首座弟子,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叶晖冷笑一声,恶狠狠灌了一口灵酒。
身为千北门的首座弟子,叶璟的住处本在主峰,但是他依旧选择住在丹房所在的偏僻山峰处,无论其他人如何劝说也不松口,掌门知道他是过不去丧师那道坎,沈晴一手把叶璟养大,如今她陨落于秘境之中,尸骨无存。叶璟伤心也在情理之中。便不许人再劝,随他去了。
叶璟踉跄地往住处走去,偏僻的丹房依旧空无一人,山峰上还种着灵药,都是叶璟亲手侍候的,长得非常茂盛,可惜不再有人过来采集。
叶璟撞开丹房,对着丹炉怔怔发呆,他回想起刚刚尹毒的话,气息一阵翻涌,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血点落在白色的袍袖上,点点像是扑入雪里的红梅。
“沈晴身上本就经脉尽碎,又在那佛塔七层的守护兽手下救了我一命,挨了一道如同天劫威力的天雷,我眼看着她意识散尽之后,身躯化为灰烬的。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你放弃吧。”
“她有没有给你留什么话?”
“遗言倒是有一句,我当时没听懂,也就没跟你说。既然你今天问到,告诉你也无妨。”
“如你所愿。”
“就四个字,如你所愿。”
叶璟脖颈上那项坠里的元神见不得他如此堕落,不禁出声同他沟通:“少年人,你这样可不行。你师父虽然死了,对你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须知大道无情,有的感情当断则断。”
叶璟冷冷淡淡地回复:“你既如今寄居在我的项坠里,便是我为主,你为仆,我不管你曾经何等修为,他日若再窥探我的记忆,出言扰我心绪,我就彻底碾碎你的元神。”
那元神已经不是第一次同叶璟起冲突,却也第一次见他这般杀气凛然,元神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立刻闭嘴,不敢再说半个字。
叶璟用手指抚着沈晴曾经的丹炉,回忆起她带着他在丹炉旁忙活,仿佛觉得抚上了她的手指,“最后留给我的话是如我所愿?沈晴你可真是——决绝!”
叶璟浓如墨玉的眸子湛湛无波:“你不该选择那时候死掉,你起码先教会我如何才能做到像你那么绝情。”
第14章
叶璟进入叛逆期后,他就厌恶上了沈晴带给他的羁绊。
他幼年失怙,而后母亲殉情自绝人世。母亲的死带给他很重的打击,他不懂为什么美丽温柔的母亲会突然表现地这样刚烈决绝,也不懂那个花心好色的中年男人有什么资格让母亲如此倾尽一切。
家里的丫鬟哭红着眼睛地说感情好伟大好感动。叶璟不懂,年幼的他只知道所谓的感情带走了母亲,由此对于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产生了厌恶。
父母双亡的孩子在大家族里活得异常艰辛,而他因此也只能把自己缩在了壳子里,这令他充满安全感。
叶璟五岁的时候,沈晴把他捡了回去。
他把自己的壳包裹得紧紧的,从不放开一丝缝隙。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似乎从来不像那些所谓爱心泛滥的女修一样,试图用廉价而假惺惺的同情让他卸下心房。沈晴把他捡回去,跟捡了路边的一株灵草似乎没有区别,她把他扔在丹峰,偶尔给他“浇水施肥”,旁的就不管他了。
一开始,叶璟乐的自在。
后来他就觉得别扭了。
凭什么她这么对他!
他是她的徒弟!旁的师父哪个对徒弟不是又亲又爱,宝贝得不得了,凭什么她眼里他就跟棵灵草没区别,甚至有可能还不如一颗灵草……她不能这样!
叶璟恨恨地想,开始自己砸了壳往外爬。
那时候他十岁。沈晴那时候发现一直安静省心的小徒弟突然开始粘人了,脾气也变得任性骄纵,她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但是毕竟性子软脾气好,叶璟粘得久了,她就也习惯性地宠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