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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许辞笑容满面,“干得不错。”
    “幸不辱命!”
    许辞是混世魔王,念白、念孝便是他的两个得力帮手。
    只要是许辞让他们干的,绝不手软,两个许辞的死忠党。
    上辈子的时候,许梓涯也曾有过一次这种病症表现。
    那是许梓涯二十岁左右的事情了,恰逢冰人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要成亲前不久,许梓涯突染此病,对方贵女见此便找个借口弃了这门亲事。
    此病持续三个月,期间服用无数药物,皆无解。
    后来还是皇上为安抚许长宗,将太医院中的王太医派过去,王太医在许府家住了三天,第四天便看出问题。
    结亲的贵女送给许梓涯一只花斑猫,许梓涯爱屋及乌,便将其养在房中。
    然他体质特殊,旁人碰了无事的猫儿,他一接触,便浑身水肿,奇痒难忍。
    王太医命人将猫扔出去,将许梓涯搬出花斑猫曾呆过的屋中。又开了些败火去燥、排毒养肾的药,没几天浮肿便消退了。
    后来王太医告诫林氏,切莫再让许梓涯亲密接触猫,猫毛都不可。
    林氏听罢直恨得将那花斑猫一掌摔死在地上,平白地,养了只猫,坏了门亲事。
    许府从未养过猫,这下就更不敢养了。
    ……
    许长宗在家里定的规矩是中午家中所有人无事必须一同用饭,让大家借着这个时间联络感情。许辞从宫中伴读回来时,偌大的饭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差了他。
    许长宗坐在主位,左边依次坐着许老太太、许梓颖、林氏、杨氏,右侧坐着王氏、许梓建、许梓玉和赵氏。
    林氏的女儿许梓颖坐在老太太和林氏中间,揽着老太太的胳膊,不知讲了什么,直把许长宗和老太太惹得哈哈大笑,林氏的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焦虑,神色间轻松了不少。
    林氏容貌秀美,是许长宗几位夫人中长相最好的。她的女儿许梓颖随了她,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许辞面对这张脸确实说不出的厌恶反感,恨意丛生。压制了许久,他将这股恨意压下去后才向着屋内踱步。
    许梓建和许梓玉是妾室赵氏生的一对龙凤胎,年纪比许辞小一岁。
    两人性子随了赵氏,都很是温吞,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腰挺得直直的,却把脸埋在胸前。
    见许辞走进来,几人才停住笑声,许老太太一脸的慈祥:“梓清,回来了,快洗洗手过来坐下。”
    母亲林氏旁边有个空位,是给自己留着的,许辞笑着道了声“好的,奶奶”,便随手脱下毛领大氅,递给身后的念白。在婢女端过来的洗手盆中洗了洗手,又用毛巾擦净后才去王氏的下座坐下。
    许辞坐罢,许长宗才吆喝着上饭。
    下人鱼贯而入,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依次摆放在桌上。
    许老太太自小过的是穷苦日子,提倡节俭,十个人的饭桌上,只摆了六菜三汤。
    席间,王氏不停给许辞夹菜,许辞眼前饭碗片刻间就堆成了个小山丘。
    许辞的眼前开始被雾气晕染的模糊,他吸了吸气,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母兮生我鞠我,长我育我,出入腹我。
    然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这种温情自打母亲郁郁而终之后,他便再不曾感受到。
    今日算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真正地再见这一大家子,物是人非,只剩一声叹息。
    许梓颖殷勤地为老太太夹了一筷子素菜,“奶奶,孙女再给您接着讲?”
    许老太太欣然接下菜,“等吃完饭你到我房中再讲吧,老太太我年纪大了,怕一个忍不住,笑出来可就出糗喽。”
    许梓颖笑嘻嘻应下,“奶奶说的极是,是梓颖想的不周。”
    林氏见女儿这么讨老太太欢心,很是欣慰,拿眼斜瞟了一眼对面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王氏一眼。
    哼,我的两个孩子各个比你的强,你瞧瞧自己的儿子女儿,一个是混世魔王,一个是个假小子、没个大家闺秀的样。
    不过是占了先机,才当了这正妻。
    林氏在桌下用脚蹬了蹬旁边坐着的杨氏,杨氏心中一叹气,从饭碗里抬起脸,笑道:“大小姐方才讲的笑话着实逗人,大爷若是在这儿,还指不定笑成什么样了。”
    每次坏人都让她来做,不就是吃准了自己没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好拿捏吗?
    本来极佳的氛围因为杨氏的一句话弄得又凝重起来,许老太太有些不太高兴,她拉下笑脸,叹了口气,“我们在这里有说有笑,梓涯却在房中独自受罪。”
    许辞默不做成,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王氏夹过来的饭菜。
    许长宗笑着打圆场,“梓涯素来孝顺,要是知道母亲这么记挂着他,心中必定愧疚不已。母亲放心,梓清昨日答应今日入宫求太子请太医过来的,是吧,梓清?”
    用绣帕擦了擦嘴角,许辞好整以暇地望向许长宗,“太子殿下应下了,下午就该有信儿从宫中传来了。”拐了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问他这句话啊。
    只是等太医来了,林氏你可别后悔就行。许辞在心中默道了一句。
    众人皆是舒了口气。
    不是没有臣子受到太医的诊断,只是那都是威望颇高的重臣,而一个区区四品礼部侍郎的庶子可以有幸得太医诊治,那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许老太太慢悠悠喝了口汤,看了看四周,道:“如今进了腊月,也不知道梓娴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许梓娴是许长宗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那通房丫头命薄,生梓娴时难产,就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王氏看她可怜,就收到自己的名下。
    可这孩子自幼便不似大家闺秀一样喜欢琴棋书画,反而更喜欢舞刀弄剑,爱好拳脚功夫。
    王氏也说过她几次,梓娴不听,她也就随她去了。
    许长宗可不许,他堂堂恩科文榜眼,四品侍郎,生了个女孩子居然像个假小子。许长宗甚至为此关了她好几天禁闭,也打过几次,梓娴依旧如故。
    三年前,太白山上的一位隐士高人偶遇梓娴,惊喜她骨络清奇,实乃练武奇才。
    遂请求许长宗,将梓娴带到了长白山修行,只每年过年才回家一次。
    一提起梓娴,许辞对许梓颖的恨意又重又涌了上来,就是这个恶毒女人,设计害死了梓娴!
    第7章 打脸林氏
    梓娴去长白山修行,每年腊月回家一次,如今还有一个月便是年关,许老太太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许长宗不待见许梓娴她也是知道些的,这孩子命苦,自小没有亲娘。小小年纪,又太过特立独行,家中容不得她,便随人去了终年积雪不化的长白山。
    毕竟是许家子嗣,她还是有几分挂念的。
    “母亲放心,”许老太太是个心善的,王氏很是尊敬她,“月前曾收到她的书信,估计还有几天便回家了。”
    许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那便好,那孩子在外面定吃了不少苦,她这次回来媳妇你可要好生照顾好她。”
    “媳妇省得,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心疼谁心疼。媳妇这一年里挂念她的很。”又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梓娴出落成什么样了。
    许梓涯的怪病过了一天时间,喝了百草堂的药,也没有丝毫起色。
    王太医是下午未时来到许府的,一听太医院中德高望重高的王太医亲自来访,饶是年迈的许老太太也出门相应。
    因为病人不喜人多嘈杂环境,而且病气本身大家都很避讳,旁人也没有出来迎的。
    只有许老太太、许长宗和林氏外加丫头翠屏恭恭敬敬迎着王太医进了许府。
    当时许辞还在睡梦中,就被念白念孝从床上拖了起来。
    许辞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乍一听王太医来了,“蹴溜”一下床上蹦起来,“哼哼,这么好的一出戏,怎能缺了我这个看戏的。”
    急急匆匆穿戴好就出了门,凑进了他们这一堆人里。老远看见许辞,王太医才露出了来到许府的第一个微笑,“许少爷来了。”
    白皙如雪的粉嫩脸颊透着粉嘟嘟的红色,许辞身材有些胖墩墩地,一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耀眼明亮,他行了礼,“晚辈见过王太医。”
    王太医已有五十多岁,头发胡子灰白,算是太医院中资历颇深的老太医了。
    许长宗等人一开始也没抱多大期望,便是能请动太医院的太医,也不过是些年纪轻、资历浅的。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太子殿下的御用太医王太医,林氏喜不胜收。
    许长宗此次对许辞那是颇为满意,看来他也出了力,竟能说动太子请这位老太医前来。
    王太医和许辞打了招呼后,也不和其他人多客套,没说两句话就直接去了许梓涯房中。
    屋中是一股噎人的闷热腥臭味道,许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王太医素来为陛下和太子这些高贵的人诊治,性子就有些傲慢,见此情景,不禁青筋暴起,怒喝一声:“为何不打开窗门,通风去燥?!”
    王太医的官位是从五品,位在许长宗之下。但许长宗今日为了许梓涯只能躬身解释道:“太医有所不知,愚子几日前曾掉到湖水中,受了风寒,昏迷数日。百草堂里的孙大夫看后说要用暖炉烘烤屋中,才能蒸掉他体内的湿寒之气。”
    “愚昧!愚蠢!”王太医很有医德,屋内味道虽不好闻,他也没计较什么,骂了两声便提着药箱走到许梓涯床前。
    许梓涯已是醒了,他浑身一片红红的浮肿,脸看不出之前英俊的样貌,明亮的眼睛也被极度浮肿的眼睑盖住不见踪影。他表情扭曲,很是惊惧,“神医救救我。”
    王太医诊了一会儿脉,突然一甩袖子,也不理会周围这些人,将腿边的暖炉一脚踢倒,发出“彭”地一声巨响,“若是还想要这小子的性命,赶紧把这些玩意都撤了去!把窗户都打开!”
    许长宗不敢不从,赶紧使个眼色让林氏命人把东西都给撤了出去。
    门窗一开,屋外清爽微凉的风刮进来,将屋内湿黏燥热的臭气带出去不少,屋内瞬间通畅许多,王太医继续板着脸开启毒舌模式,“愚父!庸医!此子身体好好地,哪里有什么寒气入体了!倒是我瞧着,这几日还没少吃各种补药,身体已是火毒攻身,你们这些蠢蛋不给他吃些败火的药物,居然还端着暖炉在这里烘烤。”
    许长宗脸色阴晴不定,却只能低着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王太医骂舒爽了,才转头问向许梓涯:“你这病是何时开始的?”
    许梓涯似抓到了救命草一般,“昨日午时过后,就开始突然这样了。”
    “昨天一天你房中可添过什么你平时没碰过的东西?或是飞进来什么昆虫活物的?”王太医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像在搜寻什么东西,“你可莫要隐瞒老夫一分一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的隐瞒,或许就会要了你自己的小命。事无巨细,要讲清楚。”
    许梓涯迟疑了片刻,终是咬咬牙,道,“昨日巳时左右,不知从哪儿跑进来一只野猫,一进来便扑到晚辈床上上蹿下跳,赶它不走。过了好一会儿,晚辈费了好大劲,才逮住把它扔了出去。”
    许长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眼中晦暗不明,眼神阴寒冷酷。他若到现在还不懂其中门路深意,那他的文榜眼便白考了。
    若是许梓涯一直在昏迷中,他又怎会感知到有猫进屋。若是虚脱无力,又怎有体力将矫健灵活的猫抓住。
    刚才王太医也说了,许梓涯并未受什么湿寒之气,掉水是真,这冻伤昏迷却该是假了。又思及这几日林氏在自己枕边吹得耳旁风,登时气的内火直往脸上蹿。
    林氏不断地自怨自艾,不断地为庶子鸣不平,又怂恿他责罚许辞,还出了让他连罚王氏闭关、摘了她主家之权的主意。
    这两个混账东西!居然联合起来骗他,诬陷了许辞,还要借他之手打压王氏。
    还有那百草堂的孙大夫,怕也被林氏给收买了去,帮着他们欺骗自己。
    简直是将他这个家主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一对贱人!
    王太医听许梓涯所言,又想起刚刚许长宗才说的许梓涯落水昏迷一事,心下顿时明镜一般,他嗤笑一声,“小人多作怪。”
    林氏脸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退到角落里。
    “将这孩子抬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开窗通风,这是药方,”王太医开了一张方子,递给许长宗,“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一日两次,巳时和未时饮用。三日后,此病可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