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她追到门口朝欧阳云的背影大声喊道。
    后者头都没回，只是朝她挥挥手，很快就转入了另外一条地下通道。
    学三师的指挥部里，参谋们奔碌着，有的在接着电话，间或对着话筒大吼，有的则在一张地图上插上新的标识。
    欧阳云带人走进来的时候，除了一个传令兵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并立刻飞奔而去，其他人皆没有注意到他们。欧阳云挥手让突击连在通道里等候，只带着两个贴身的警卫走了进去。他轻轻的走着，有意识的让自己的行为不去打扰到任何一个人。最终，他在那张地图前面停了下来。
    地图的比例很小，居中的地堡群就占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这种地图的好处是，只要外面的战况有什么变化，通过更改标识就能够很快的反应出来。地图上的一号地堡已经被涂成了绿色，这意思欧阳云明白，那就是丢失了。而除了四号地堡，其它三个现在掌握在学兵军手中的地堡，它们临敌的方向，以大队为单位，都画满了代表日军序列的绿色小旗。这其中，原来的一号地堡所在的方位，绿色小旗的数量更是占到了总体的二分之一还多。
    稍微看了看，欧阳云的脸色便变得严峻起来。他随即转身离去，出了指挥部，对突击连连长，实际上是娘子云卫团的一个团长游晓莲说道：“我们去支援二号地堡。”
    “是！”游晓莲脆声答道，随即，带着一帮小伙子、大姑娘朝二号地堡走去。
    何正降在欧阳云面前保证，他最少能够坚持半小时。然而，等他回到二号地堡，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夸口了。
    唯一的一挺马克沁已经被炸毁了。至于机枪手，更是不知道换了几拨。这些都不重要，让他寒心的是，小鬼子居然喊起了这样的口号：“活捉欧阳云！”
    “活捉欧阳云？他们知道总司令在这里？”联想到这一点，何正降冷汗迭出，手足冰凉。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真的大发了！
    第1003章 无中生有
    青山一宫是第11师团山室宗武的手下，但是，最先知道“欧阳云就在北岸要塞”这则情报的，却是山田城二。
    青山一宫带着十余个手下鬼头鬼脑的刚刚出现在第112师团控制的地域，立刻就被负责外围警戒的一队第112师团的宪兵给发现了。
    带头的一个大尉一挥手，一个小队的宪兵立刻围了过来。大尉看出青山一宫是众人的头，冷冷的看着他问道：“说吧，哪部分的！”
    青山一宫本来还奇怪这些士兵怎么回事，听见这句话，知道对方是把他们当作逃兵了，不禁大笑起来。他掏出自己的军官证递过去，说道：“看清楚了，我们是直属山室师团长指挥的士官特战队！你们，让开！”
    日军旅团级以上的部队都有由低级军官和上等兵组成的类似教导队、特战队、挺身队之类的精锐小分队。又有军官证作证，大尉本来已经相信了，然而，看见其中一个士兵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学兵军才有的卫青式突击步，恰好由此见识的大尉立刻警惕起来。他飞快的掏出手枪对准了青山，喊道：“都不许动，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长官摆出了这幅姿态，宪兵们虽然不清楚情况，但还是向青山等人举起了枪。
    青山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怎么这些第112师团的宪兵忽然就变成了疯狗。联想到欧阳云随时都可能返回南岸，他急了，吼道：“干什么？赶紧让开！我们有重要的情报要向指挥部汇报，如果延误了军情，这个责任你们承担得起吗？”
    青山越是着急，大尉越发认定他是做贼心虚，居然命令他们缴械，不然就开枪了。这下子，青山再也沉不住气了！“混蛋！”他冲上去就想抽大尉的耳光，然后，人还没能靠近对方，一个枪托就狠狠的砸中了他的后背，直接将他放倒了。
    “捆起来！这些人一定是支那人假扮的！哼，愚蠢的支那人，居然还敢用原来的武器！”大尉一边指挥手下将青山和他的十几个手下捆了，一边得意的说道。
    青山这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羞愤之下，他脱口而出：“混蛋，欧阳云现在就在北岸，要是因为你们被他跑了！我非要山室将军枪毙了你们不可！”
    “什么？”大尉立刻被镇住了。他想了想，终是拿不定主意，随即就把青山一伙人直接压去了第112师团的临时指挥部。
    山田城二刚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敢相信，而等他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登时兴奋得狂笑起来。他随即下令：“命令，所有部队立刻投入进攻，告诉前线指挥官，不论死活，一定要留下欧阳云。要是谁能够活捉他的话，嗯，我一定会亲自上书天皇陛下，为他申请大勲位菊花章！”
    山田城二太兴奋了，因此居然忘记了要保守这个秘密独享这份功劳。而等前线的第112师团的鬼子喊出“活捉欧阳云”的口号，山室宗武立刻派人来询问此事的时候，他想要隐瞒却也不能了。
    “活捉欧阳云”的口号，震惊的不仅是何正降。同一时间，三号、五号地堡里，刘哲良等人也惊呆了。五号地堡的指挥室内，刘哲良隐约听见“欧阳云”这三个字，他对身边的一个参谋说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人在喊总司令的名字？”
    参谋很快回转，他不安的对刘哲良说：“旅座，小鬼子在喊活捉总司令！”
    “什么？”刘哲良大惊，他随即丢下手上的双色铅笔跑了出去。
    连续跑过三四个地下室和通道，他出现在一个射击口旁。他只在那里呆了几秒钟，立刻就转身飞快的往回跑，冲进指挥室，立刻拿起电话呼叫何正降。
    接电话的是张孝廉，他在电话里告诉刘哲良：“总司令确实在这里！”
    “怎么可能？”刘哲良犹不信。
    “白旅长负了重伤——”
    “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刘哲良立刻咆哮起来。
    作为跟随欧阳云多年的勤务兵，刘哲良对白流苏也有着很深的感情。在他心中，白流苏乃是主母一级的存在，可是现在，她居然受了重伤。能够惊动欧阳云亲自前来的“重伤”，那该是什么级别？总司令之所以同意白流苏下学七旅，应该就是以为自己在这里可以保护她照顾她吧，总司令如此信任自己，然而现在……一念及此，刘哲良心如刀绞，他浑然忘记了上下级该有的尊卑，对着话筒咆哮起来，忘记了话筒那边站着的可是学三师的政治主任。
    张孝廉应该是理解刘哲良的吧，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他慢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哲良，我们现在能偶做的就是坚持战斗岗位，力保总司令的安全——哲良——”
    刘哲良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转身冲到门口，从一个警卫手上夺过枪，然后就冲向了地堡外围的射击室。
    他的几个部下追上来，使劲喊道：“旅座，旅座——”
    刘哲良恶狠狠的转身，等着他们，吼道：“什么都别说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进入战斗岗位，传我的命令！哪怕所有人都死绝了，我们也绝不容小鬼子突进地堡一步！”
    “是！”
    三号地堡的一个射击室内，卞经道连着朝外发射出去两枚枪榴弹，然后靠坐在石壁上，轻蔑的笑着，对一个学兵说道：“小鬼子看来是真急了，无中生有的把戏都玩出来了。不过欠水平啊——‘活捉欧阳云’，好笑！总司令怎么会来这里？小朱，谨慎点，如果我所料不差，接下来的一波进攻会特别猛烈。”
    抱卞经道这种想法的学兵不在少数。学兵军与其它中国军队不同，他们每个人几乎都识字，这增加了他们的判断能力。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小鬼子的攻心之计，并且为识破了小鬼子的险恶用心而沾沾自喜。
    所以，当欧阳云真的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不少人第一反应居然以为自己眼睛被枪火燎坏了——眼花了。
    第1004章 滚犊子
    相对于二号地堡，卞经道所呆的三号地堡遭遇的压力要轻得多。有厚达将近半米的石壁防护着，只要搂火的时候稍微注意点，人品不太差的话，别说战死了，挂彩的可能性都不大。
    卞经道毕竟在狼牙呆过，后来又一直从事侦察任务，实战经验丰富，所以对这种声响巨大，实际威胁反而不如野战的防守战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欧阳云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他正悠闲的叼着一颗烟，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烟是刚刚从后勤处领的，两包长城。学兵军在这方面的供应一向很充足，而这和欧阳云的在这方面的观点有关：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种事偶然做做可以，但是长期做的话，这仗也就别打了。
    欧阳云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的。这一看，他不禁乐了。白流苏的事情还左右着他几乎全部的心情，虽然乐了，也只是嘴角一撇而已。他说道：“上尉，挺悠闲啊！”
    游晓莲看不下去了。其他人正在和小鬼子玩命，这个家伙居然——她上前就是一脚。
    射击室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外面的枪炮声又影响了听觉，所以卞经道虽然熟悉欧阳云的声音，却根本没听出来。“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他很牛逼的说，话刚说完忽然朝旁边一个翻滚，然后瞪着游晓莲就嚷了起来：“干什么——哦？一个娘们？！”
    他依旧没看出来居前站着的就是欧阳云，倒是因为游晓莲那起伏明显的身材，立刻察觉出了对方的女兵身份。
    这一下，欧阳云没忍住，“噗哧”一声终于乐了。这一声笑很短暂，随即，他就退到了一边，凑近了一个射击孔。欧阳云对游晓莲的脾性是有一定了解的，而后者给他印象最深的则是其腿法。
    卞经道的那一句“一个娘们”，让对此忌讳莫深的游晓莲出离的愤怒了。广州的女权运动开展得较其它地方成功，因此游晓莲已经习惯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自然出自欧阳云之口）”的说法。当然了，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依旧占了主流。因此，游晓莲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类带有侮辱女性成分的言行。
    “滚犊子！”她骂道，又一脚踢了上去。
    这一脚比之刚才，无论是力量和速度都超过太多，卞经道虽然及时走出了反应，却没能闪开。这一脚正好踢中他的屁股，登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屁股碎了。被一个女人踢中屁股——卞经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他甩掉手上的烟一跳而起，指着游晓莲就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女人，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赶紧的——”话没说完，耳中听见一声“总司令”，他眨巴两下眼睛，嘴巴张着，下面的话却自主的缩了回去。他转头看过去，正和欧阳云的视线相对。这下子，他立刻明白踢他的女人是何等身份了。嘴巴有点发干，他干巴巴的喊道：“总司令！”就要立正敬礼。
    欧阳云制止了他，说道：“继续战斗！”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游晓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赶紧跟上。
    看着他们离去，卞经道舔舔嘴唇，忽然吼道：“报告，总司令，我要控诉！”
    欧阳云停下脚步，转身。游晓莲跟着站住，没转身而是踮起右脚，将脚尖在地上磨了磨。
    “总司令，她打人！”卞经道说着指向游晓莲。
    游晓莲立刻跳了起来，半空中一个转身，右腿已经扫了过去。这一次，卞经道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被踹飞了。游晓莲轻盈的落在地上，拍拍手说：“你不该打吗？别的兄弟都在艰苦战斗，你倒好，居然优哉游哉的抽烟。瘪犊子，你就是欠揍——”
    “晓莲，够了——”欧阳云忽然喝道，然后走过去将卞经道扶了起来，先是说道：“仗打得不错。”然后又在他耳边道：“兄弟，记住了，在战场上永远不要轻视女人。能够上战场的女人，绝不会比我们爷们差！”拍拍他的肩，欧阳云转身离开。
    卞经道站在那里，傻了。忽然，他像发了羊癫疯一样的跳了起来：“兄弟，兄弟，总司令刚才喊我兄弟！”
    过道里，游晓莲犹愤愤不平：“总司令，你为什么要袒护他？这种人，不该骂吗？我认为，对于这种垃圾，就该清楚出队伍。”
    欧阳云摇了摇头，说道：“垃圾？你搞错了，他也许是个兵油子，但绝对不是垃圾。你没注意到吗？他驻守的那个射击口，几乎看不到一个鬼子。”
    “那是他运气好——”
    “不，我说错了，是几乎看不到一个活着的鬼子。”
    “啊！”这回，游晓莲哑口无言了。
    在做羊癫疯状足足两分钟以后，卞经道忽然想到什么，他立刻惊叫起来：“这不是小鬼子的计策，那么——不好！”
    二号地堡的战斗，越发的艰难。
    爆炸声不绝于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交战双方几乎不怎么开枪了。对于守军来说，小鬼子太多了，而且一波接着一波往里冲，这个时候，唯有使用手榴弹或者爆破筒等面积杀伤武器才能起到阻止作用。对于日军来说，太多的障碍的存在，让射击变得毫无用处，而且，因为相互之间挤得太紧，即使是举枪瞄准这种需要空间不多的战术动作，居然也变得艰难起来。这种情况下，刺刀和手榴弹成了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器。
    战斗是极为血腥的。学兵军这边每一次的投弹成功，几乎都要以投弹手的生命作为代价才得以实现。
    欧阳云赶近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学兵投出手榴弹，然后，手榴弹还在飞行，这个学兵眉心已经中弹，随即摔倒在碎石堆上。
    临近二号通道口的地方，几个日军狙击手趴在那里，他们以碎石为掩护，成了对学兵威胁最大的敌人。
    “轰！”手榴弹爆炸了，几个鬼子被炸飞，然而，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又有几个鬼子填了进来，其中一个鬼子，甩着一条犹自在滴血的断臂一边惨嚎着，一边飞奔而来，而他完好的那只手里面正握着一枚吱溜吱溜冒着白烟的手榴弹——
    第1005章 我没疯
    “小鬼子疯了！”游晓莲叫道。
    小鬼子的阵形太密集了，而通道入口就这么大，一枚手榴弹引信的延时就那么长，她可以断定，那个断臂小鬼子如果再不将手上的手榴弹抛出来的话，那么最终不仅不能伤到一个学兵，反而会伤到自己人。
    欧阳云直接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断臂小鬼子那唯一完好的手的肩肘处——只要小鬼子敢做出抛弹的动作，那么他不会介意用子弹帮其实施截肢手术。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学兵军一众人差点集体石化。
    “八格！”一个紧跟在断臂小鬼子身后的鬼子忽然骂道，然后猛的踢出一脚，直接将其踹趴下了。吱溜吱溜冒着白眼的手榴弹脱手而出，砸在一块石头上，旋即又弹了回去——断臂小鬼子措不及防之下扑倒在地，正好将手榴弹给压住了。
    “轰”的一声闷响，断臂小鬼子就好像一条不小心蹦跶上河滩濒死的鱼一样，身子起伏了几下，随即死鱼一样趴着不动了。
    “小鬼子还没疯！”游晓莲看了欧阳云一眼，心有余悸的说道。如果不是有石块正好挡了一下，那颗手榴弹说不定就会滚过来。
    “总司令，这里危险！”何正降看见了欧阳云，立刻爬了起来。
    二号地堡和一号地堡的连接通道里最少挤了百多个学兵，其中不少人已经发现了欧阳云。然而，直到何正降说出这句话，他们才敢相信，总司令居然来到了他们身边。
    又一个学兵冒死冲出身前的巨石投出了一枚手榴弹。随即，他被一颗子弹击中胸口，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倒地之前，他有些艰难的转头看了欧阳云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总司令，总司令！”不少学兵呼唤着。
    欧阳云朝他们挥挥手，走向了何正降，“继续趴着！”他说。何正降藏身的地方正对着通道口，就在他站起来这一会，他身前的石块连续被子弹击中，火星四溅。
    欧阳云立刻给予还击。
    刚才那个学兵以生命为代价投出的最后一颗手榴弹爆炸了，三个靠前的鬼子只来得及学了一声狼叫就变成了三具尸体。
    欧阳云面前，其实只有一条宽度在五厘米左右的缝隙可供穿过子弹。而他径直走过来，正是为了控制住这条“弹道”。
    三个鬼子倒地，又有四个鬼子冲了上来。正如游晓莲所说的那样——“小鬼子还没有疯”，爆炸的余光里，欧阳云清晰的看清了他们脸上因为恐惧而显得狰狞的表情。卫青式突击步的枪声连续响了四声，“弹道”上的两个鬼子先后中弹，他们哀嚎着朝后倒去，从他们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涂了另外两个鬼子一身。
    “准备烟幕弹！”欧阳云给何正降下令。
    许是因为白流苏的原因，此刻的欧阳云，和以往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有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