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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你见了荀翊?”
    他的质问让崔沅觉得好笑,她自问也没有哪一处对不住他了,“是。”从小到大,只要被人揭穿,她一定会承认。
    等待她的是一场迟来了两个月的圆房。
    她以为谢澜是当真不介意,原来也不过是个戴着假面的伪君子而已。崔沅感觉不到任何快乐、羞怯、无措,她只有痛,从里痛到外,从发丝到脚趾,每一处都被他狠狠地拉扯着,几乎要窒息。
    她的手无处安放,在他的脊背上抓着,在虚空里抓着,无意中扯到一块冰凉的物什,细腻的纹理摸起来有些久远的熟悉,但很快被他的撞击掐碎了全身的感官和知觉。
    “崔沅,你不该这么对我。”迷蒙中,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静静地回荡,那声音,晦涩而艰难。
    可她只想冷笑,还要怎么对他呢?她尽了一个妻子的义务,见荀翊,也不是她要见的。他不信她,还要她怎么对他好,真是讽刺。
    她不知道建康城的流言有多可怕,她不知道那日她和荀翊的见面,被传成了什么模样。谢澜没有听进去那些嘲笑他的话,只有一句,崔沅对荀翊旧情难忘。他只记得,当他对博陵崔氏提亲时,她曾经想过与人私奔。他只记得,无数个相处的时光,她从来不曾笑过……
    先爱上的那个人,总是一败涂地。
    崔沅对谢夫人请求搬出谢澜的院子。
    谢夫人以为他们少年夫妻,有些话终究是会说得开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将谢澜一个姊妹留下的院子匀给了崔沅暂住。崔沅彻底搬出了他那里。
    她拎着一只花篮,临走时在月季花树边见到他,谢澜脸色苍白,说不出的憔悴。看着她,他轻声问道:“你恨我了?”
    崔沅摇头,“说不上,五郎没有对不住我什么。”她想了想,又道,“我那时传出那样的名声,五郎还愿意娶我,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崔沅都是感激的。”
    她的话他已经分不清真假了,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嫉妒他而已。崔沅,那日你对荀翊说过,你再也不愿对任何人动心了是不是?”
    这番话崔沅的确是说过,她没有否认。
    谢澜自失地靠上身后的斜墙,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尤为皎洁,他安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早该告诉我这句的。”
    他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可怕。
    也不知道怎么了,崔沅那颗平湖般的心,激起了一丝波澜。
    他转过身走开了。
    崔沅摇摇头没有多想。
    她将东西搬到了新的院子,这里有一堵高墙,与世隔绝一般的厚重,将这里画地为牢。崔沅拍了拍脸颊,无意之中自袖口掉出来一样东西。
    春蝉方才打点好上下,替崔沅铺上了床,见到她盯着一块发光的玉出神,便惊奇地走了过来。
    崔沅映着月色,仿佛看到了玉里流动的光泽,盈盈的,春水一样,比目鱼的纹样,雕刻得精雅绝伦,崔沅蹙着眉想了很久,她记得这是她从谢澜身上扯下来的,却又不记得她自己是不是在别处见过这块玉佩。
    直到春蝉惊讶地点破,“夫人,这不是你去年遗失的那块玉佩么?”
    崔沅一愣,看向手中的玉件,才发觉,果真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个五嫂的故事,算比较老套了吧。但还是有这个念头想写一写。
    ☆、番外:追逐(三)
    这块玉佩遗失了一年之久了。
    春蝉想不起来, 因为她没有那段记忆, 丢玉的那一日她没有跟在崔沅身边,但是随着她的这一点拨, 崔沅已经完全忆起了一段往昔。
    那个人竟然是谢澜。
    崔沅自幼体弱,久病成良医, 后来学了一些医术, 心地也好, 救治过很多受伤的人和动物。这其间也包括谢澜, 崔沅遇到他的时候, 他躺在隔了帘子的马车里,听人说被毒蛇咬伤了,手下的部曲们一个个心急如焚,他们是建康人,羁旅在外, 郎君若是有个不测,回去的时候也不好交代。
    当时马车停在城外的松林里, 怕毒性扩散没敢动身,请的医者也没有来。
    伤口在手背, 崔沅让他把手腕探出来, 应该已经有人吸过毒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崔沅救了他,而且救的过程还算顺利。
    五月的南风吹开纱帘,谢澜半阖着眼, 见到一截雪白的脖颈,她低着头颅,发髻盘成蝴蝶状,翠绿的步摇晃着两排珠玉,香肩如雾。他的呼吸放得很慢,怕她发觉自己醒过来而觉得拘谨,他太喜欢被她抓着手的感觉,有一缕奇异的酸痒在心口荡漾开。
    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能忘,但对崔沅来说却没什么不能忘,他很肯定她后来忘记了他。
    家族发信召他回去,他不可能耽搁太久,崔沅也要走了,仓促中他抓住了她腰间的玉佩。比目双鱼,寓意正好。
    要打听崔沅的身份名字很容易,没过几日,她的一切便化作了一纸传书落在了他的案头。
    谢澜不敢唐突,可又按捺不住,他想向她提亲,至少试一下。可是她却有了心上人,她执意和荀翊出逃。
    “郎君,崔氏对你实在无心。”
    他知道了,他对手下的人道:“她若是逃了,这婚事便退了吧。”他没想过逼她。
    彼时他想的唯一一件事是,同她的父亲商量,自己主动退了婚事。可惜事与愿违的是,崔沅没有私奔成,反而流落成了博陵乃至建康的笑柄。
    后来这门亲事就没有退。
    崔沅捧着玉件,对谢澜的一分莫名变成了十分。他对自己是什么意思,感激?留恋?
    清幽桂花树,凝着一道墨绿的痕印。崔沅又一度失眠了,整晚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高墙院里有一处池塘,她白日在池塘给鱼喂食,听到身后一个窸窸窣窣的动静,侧目一望,正是前不久见到的那个小童,他踮着脚要取树梢上的纸鸢,但身量没有张开,吃力地伸长了手脚,有些着急。
    她记得他的名字,微微一笑,“谢泓?”
    谢泓扭头,这院子里久不见人,发现崔沅在此他也是惊讶的,“五嫂?”
    崔沅放下饵食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探手一摘,纸鸢宛如一只野果子轻巧地蹦到了她的手心,她笑着传给谢泓,“拿好了。你怎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