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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节

      我受了他一杯茶,静静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正是刚才在奥迪车里,坐在汪想明旁边的那人。在我看来,他和汪想明是好朋友,应该属于跟班之类,我们交谈的时候他很少发言,显得特别有规矩的样子。现在一看,他其实是不屑发言,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我。
    他放下茶壶,过来和我握手:“我姓洪名西,洪先生是我的爸爸。”
    “啊?!”我大吃一惊。坐在椅子上,张着大嘴看他。
    “你……你就是洪西?”我磕磕巴巴地问。
    “怎么?”他呵呵笑:“我很吓人吗?”
    洪西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这些日子耳朵都快磨出糨子来了。洪西是洪先生的小儿子,坊间传言这是个典型的坑爹货败家子,劣迹斑斑。挥霍无度,半夜飙车,车里藏毒,玩个小明星那简直太稀松平常。后来惹了大事,让他爹洪先生给运作到外国去了。外国多好。海阔天空,有钱人的天堂,玩去吧。
    有时候私下里议论,大家都认为日后若洪先生逝去,第一继承人必是洪东东。洪东东精明强干,眼睫毛都是空的,又是长子,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无名,但比起败家子洪西来说那真是强了一万倍。
    而现在大名鼎鼎的洪西就坐在我的面前,他谦逊低调平易近人。居然还自起雅号为有情公子,一帮孩子在跟着他玩,想来这些孩子也个个来历不凡。
    他的出现完全颠覆了我的印象,我愣愣看着他:“原来你就是洪西。”
    洪西起身又和我握手:“来,再握一次。你是不是听过很多关于我的负面新闻。”
    我点点头:“确实,没想到真正的你是这样的人。我有点相信了,什么人会把我安插进安龙大座的盛典里,也只有你了,洪先生的亲儿子。”
    他摆摆手:“不说这个,咱们今天只聊风月。齐先生,是否喜欢历史?”
    “看过不多。不过朝代什么的还都记着。”我说。
    “你是否相信天命所归?”他问。
    我沉默片刻,点点头:“相信。”
    “你一定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会安排你去破坏我父亲的典礼。”洪西说。
    “有点。按说你应该支持的。”我说。
    “谈到历史,我倒要和你讲讲一个人物,齐先生是否知道袁克定。”洪西说。
    我赶忙摆手:“洪先生,你别老叫我先生,我担当不起,叫我老齐或是震三都行。”
    “那就震三吧。”洪西说:“你也别叫我洪先生,直呼我名字或叫老洪都行。”
    我点点头:“袁克定我知道,袁大总统的长子嘛。”
    “袁克定当年鼓吹帝制。自编报纸蒙蔽他爹的眼睛,他在底下耍的所有计谋只是为了自己当皇储,有朝一日登基坐殿。可时代已经变了,清王朝都赶下台了,他要开历史的逆车。只会被历史所淘汰。后来袁大总统死的时候曾经说袁克定是欺父误国。你知道袁克定的下场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
    “下场不好,晚年穷困潦倒,连个家都没有,死在朋友家里。这就是当年京城第一公子的下场。现如今,”他顿了顿说:“我哥哥洪东东要做袁克定了。”
    这话题太大,我不敢接。
    洪西起身到书架上翻找,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的背景是国外,不知在什么广场,我看到洪东东还是年少时,他穿着白衣,骑在一匹马上,神情飞扬,挥斥方遒。
    “他是我父亲小老婆的儿子,当时我妈妈还没有生养我。他是偏房长子,也就是私生子。”洪西说:“他从小一直在香港生活。然后又去了国外,这些年才回来。他酷爱中国古代历史,有着浪漫主义的色彩,他自诩自己为白袍将,特别迷恋薛仁贵。他人在国外。可满脑子却是封建思想,天地君亲师。你说这样的人,一旦上位,会发生什么?”
    他看我不说话,叹口气道:“洪东东蛊惑老爸。老爸也是被鬼蒙了眼,一意孤行。我能做的,就是破坏这场法事,给爸爸和洪东东提个醒,让他们脑子冷静冷静。再这么搞下去是要出大事的,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身败名裂。”
    我觉得应该还有其他无法说的原因,一旦洪东东得势,洪西作为竞争者面临的打击将比外人带来的残酷十倍。
    洪东东我接触过,没感觉他有什么太强的上位者气质,是有些头脑和算计,可骨子里还是小心眼,睚眦必报。这样的人一旦掌握权柄,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我们是什么身份,现在走到一起了。这就是局。”洪西说:“震三,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若典礼那天你能做成这件事,我必不负你。”
    我在心里叹口气,呆呆地看着洪西。真是没想到。鸟先生和洪西能联手。鸟先生和洪家势不两立,可偏偏暗地里还沟通有无,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人真是干大事的料。
    “你先好好休息,具体事宜,等临行前再商议。”洪西说:“我现在已经被排除在典礼的决策层外,信息有些滞后,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出漏洞。”
    他看看我,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忽然捧起茶。我赶紧也捧了起来,我们碰了碰杯,算是结盟了。
    自这天开始我住在这栋别墅里,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一些年轻人,他们经常来,洪西也偶尔参加其中的聚会,大家有时唱歌蹦迪狂欢,有时在游泳烧烤聚餐。汪想明还真是有心,真的找来一个直播平台的当红小旦,宅男女神。她的直播我有时候也看,小姑娘岁数不大,发育却是极成熟,每天玩玩游戏和粉丝连连麦,说话不像是有内涵的样子。现在一接触,我发现这女孩真是魅力十足,不但善解人意还见解深入。
    我和女孩之间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不是我不想,是人家刻意保持距离,这小姑娘为人处事相当有分寸。
    她也算我的红粉知己了,除了那件事,其他的时候她都会静静陪着我。跟我聊天跟我撒娇。
    快乐的光阴总是过的如此之快,很快十多天过去了。这十来天里,我是醉生梦死,享尽荣华,喝酒喝的几乎见天断片。有时想想一身冷汗。我还是修行者吗,可转念又一想,反正马上就要死了,什么都见识见识也不枉为人一遭。
    这天我正趴在沙发上睡觉,被人推醒。汪想明手里提着一个笼子:“这是你的东西?”
    我擦擦口水坐起来,看到笼子里关着的黄鼠狼崽崽。这些日子我都忘了有这么个宠物了,崽崽神情很萎靡,看到我之后突然跃过来“唧唧”叫着。
    我把笼子门打开,它猛然从里面窜出来。顺着胳膊爬到我的肩头。汪想明有些厌恶的神色,向后退了退说:“你准备带着它进大典?”
    “嗯。”我点点头:“它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再也不会离开它。”
    崽崽站在我的肩头,前爪搓着我的头发表达不满。我把它捧在手心里,轻轻爱抚。
    “你有把握不能坏事吗?”汪想明说。
    我有些不高兴:“我保证不了。你们如果不信任我大可换人。”
    “小汪你下去。”洪西这时走进来,让汪想明离开。
    洪西说:“后天就是安龙大座的盛典,地点是凤巢体育馆外的南顶娘子庙,到时会层层封锁,我提前带你进去。”
    我疑惑:“你父亲搞这么大一件事。上面会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
    “这正是问题所在,”洪西面有忧色:“我爸爸现在已经鬼迷心窍,洪东东又在那里煽风点火。依我对上面的了解,他们不会不知道,很可能所有计划都在人家手里。可为什么人家不动手?”
    “为什么?”我问。
    “他们在等出手的机会。现在这个还构不成罪过,民间民俗活动祭天,没犯法吧。但这件事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眉头,我爸爸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不知道已经落进包围圈。人家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我们家根本翻不过身来。震三,你其实也是在帮我们家。”洪西道。
    “你已经有计划了。”我说。
    “是。祭奉神石是大典最后一项,也是重中之重,到时候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出手,你将有死无生!”
    第四百六十二章 权力的游戏
    安龙大座是一场非常盛大的法典,过程相当繁琐,整个流程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是不可能完全保密的。洪西已经拿到了法典仪式的流程,他把纸铺开,和我细细研究每个环节。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可以避开现场的安保进入典礼的中心地带,可如何在最后一关祭拜神石时靠近供桌呢?
    洪西告诉我,他爸爸洪先生左右各有两个护法,已经许诺日后若有大成必为国师。这两个护法,一个是南派黎家的代表,还有一个姓李,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洪西也没见过这个人。据说这位李姓高人不会莅临现场,而是在京城内某个隐秘地方做法。以护佑这次典礼成功,所以说暂时先不用考虑这个人。
    南派黎家的代表就是黎云的父亲,他是整个典礼的总策划,也是现场安保的头儿,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现场典礼的顺利进行。所以。最后的关键,我如果想靠近神石乃至毁坏神石,必须要通过他这一关。
    我摇摇头:“我连他儿子黎云都打不过,更别说他了。我在黎家的时候见识过此人的手段,空手抓飞刀。溜得不像话。我估计还没靠近供桌呢,就会被他的飞刀弄死。”
    洪西笑了笑:“山中有虎,如何进山?”
    我疑惑地看他。
    他说道:“调虎离山。”
    “怎么调?”我问。
    洪西看着流程表说:“行走江湖的秘诀,就是不把所有的兄弟放在一起。”
    我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现场除了我,你还安排了别的人?”
    “这是必须的。”洪西说:“到时候会有死士配合你,震三,你记住,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很多人用性命争取到的。”他点着纸,沉吟说:“一将功成万古枯。我的死士们会以身赴死为你创造机会。”
    “炮灰……”我喃喃。
    “不能这么说,”洪西说:“炮灰有炮灰的价值,考虑如何让每个人都死得其所,是一个真正的主帅所要做的,这才是最大的慈悲。”
    “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我抹了下脸,心跳加速,本来以为自己就是去死的。看样子,死也不是那么好死的,死之前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
    洪西在典礼的决策层之外,他只知道大概的流程,很多细节都没有概念,也没法太细致的告诉我怎么办,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
    到了最后一天,别墅里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我坐在客厅里,四周寂静无声,我端着一杯酒,盯着白色的墙皮猛看,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夜幕降临,明天就是安龙大座的盛典。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明天将是我的最后一天。我看不到明天夜间升起的月亮。
    洪西来了,看我在喝酒皱了皱眉,把酒杯夺下。我们两人对坐,屋里空空荡荡的。
    “你应该保持绝对的清醒。”洪西说。
    我们两个躺在大沙发上,我一头他一头。屋里没有开灯,黑森森一片。我们聊了很多,他讲了他的童年,真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苦恼,洪西看着是富二代,大富之家吃喝不愁,他母亲过世得早,自己很早就没了妈妈,爸爸对他也不怎么太关心,大家族烂事也多,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意保护自己,上了一层保护色。
    这层保护色就是当一个纨绔子弟,掩饰锋芒。洪西知道,时机没到只能蟾伏。
    他告诉我,其实他和我一样。面对繁杂的危局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成则大成,毁则大毁。只不过我的任务比较直白,而他所面对的局面更加复杂罢了。
    我们不知聊到什么时候,夜幕极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猛地打个激灵坐起来,洪西已经不在了。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我深吸口气走出去。看到大厅站着一个黑衣人,这是个小伙子,他微笑着说:“请齐先生换衣服。”
    他打开箱子,我看到里面的衣服,那是一套类似藏袍的黑色衣服,上面还有头罩,和松叶先生所做的未来法事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心跳加速,未来正在用坚定不移的态度昭示着自己的到来。
    我把衣服换上,这身黑袍子里面有个深兜,正好可以藏匿崽崽。崽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唧唧叫个不停。
    黑衣小伙子皱眉:“齐先生,到了现场可不能让它这么叫。”
    我轻轻抚摸着崽崽,对它说:“崽崽,今天你我相伴算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缘分已尽。咱们两个再合作这最后一次,如果我死了你自己逃生去吧。”
    崽崽站在我的手心里,不停挥动小爪子,小眼睛眨呀眨,不再叫了。
    我把它放到里面兜里,对小伙子做个手势:“是不是该走了,头前带路。”
    “稍等,还有两件东西需要和你交代。”
    “讲。”我抱着肩膀。
    小伙子把箱子的底层打开,从里面取出两个封口的小包,他解开其中一个,缓缓展开,里面竟然包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这是什么?”我疑惑。
    他道:“这是松叶先生送过来的,他特意嘱咐此为阴阳针,用的时候把此针插于头顶百会穴,可以激发体内无穷神识。你知道百会穴在哪吗?”
    我摸了摸头顶,找不到确切的地方。小伙子伸出手。在我的头顶摸了摸,然后在一处穴道上用力按按,他让我记牢位置。
    我指着另一个包:“这是什么?”
    小伙子打开小包,里面露出肉色的一坨东西,软软的堆积像是果冻。他把这东西抖落开。我顿时屏住呼吸。这居然是一副人皮面具,上面的眼睛和嘴巴是三个洞,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在安详的睡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味。
    “戴上。”小伙子说:“现场有黎家人,可能会认出你,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