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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第三天、第四天……小年又去拜访了其他几位先生,分别送上了谢礼,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等该送的谢礼都送完了,小年也要回县学上课去了,韩度月他们自然是回家去了。
    因为已经考上了秀才,小年接下来上课的地方也会发生改变,这天他一到县学,便被朱院长带着到了新的课堂。
    “刘先生,以后小年可就跟着你读书了,你只管好好的教他,不用顾及到他的年龄,”朱院长把小年带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简单介绍了一下,“小年,这位是刘先生,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和刘先生说便是。”
    小年乖巧地点头,乖巧地行礼:“刘先生好。”
    “这样小的年纪,便考上了秀才,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呀。”刘先生笑了笑,对待朱院长领过来的人,态度也显得十分和善。
    因为小年在一起读书的人中年纪最小,便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位置,离先生最近,但饶是如此,他对于新的课程中有些吃力。
    从县试、府试到院试,再到乡试,到会试,每一层考试的针对点都有所不同,平日里的课程自然也会不同,倒也不怪小年学习吃力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几位先生便分别将小年叫过去考较了一番,也算是了解一下小年现在的知识情况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小年刚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就见一个同窗走了过来:“在下张云,不知你如何称呼?”
    小年礼貌地站了起来,拱手道:“我叫韩度年,师兄好。”
    “原来是韩同学,恩,你大概是咱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了,不知我能不能像朱院长那般称你为小年?”张云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
    之前经过那场比试,县学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认可了小年,但同样也有一小部分人仍然觉得小年是依靠了朱院长的关系,才能到县学里来读书。
    而此刻站在小年面前的这位张云同学显然就是这样以为的,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提到朱院长了。
    “许多把我当朋友的师兄都这样叫我,张师兄自然也是可以的。”小年淡淡点头,说出的话也包含了深意,如果你是把我当朋友的话,自然可以这样叫我;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最好不要。
    张云微微挑眉,目光冷淡地看着小年:“韩同学,我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对了,昨日我还听一位同桌说你前两日带着礼品去了好几位先生的家中,不知可有这回事?”
    张云并没有改变对小年的称呼,其用意显而易见。
    “确有此事。”小年的语气很平淡,脸上也没有丝毫犹豫之色。
    张云轻笑一声,略带鄙夷地道:“我之前只听说,你与朱院长关系匪浅,如今看来,你与其他几位先生关系也很是不错呀。”
    “师兄何出此言?身为学生,尊师重道不是理应做到的事情吗?”小年疑惑地颦眉,很是不解地看着张云,“不论是朱院长,还是其他几位先生,都曾对我悉心教导,让我学会很多东西,受益匪浅。如今我考上秀才,也多是他们的功劳,送上谢礼聊表心意,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张云要表达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被小年这样解释一番,倒也显得他之前的举动十分合情合理。
    反倒是张云,对于尊师重道这种十分正统的事情,竟然还往十分阴暗的方向去想,显然是心思不正。
    “哼,你这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但谁又知道你这谢礼只送了一次呢?”张云脸色略有难看,语气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且不说其他几位先生如何,便只是朱院长,你与他未免也来往甚密了吧?这岂是一般的学生应该做的?”
    ☆、第388章
    “朱院长能够看重我,乃是我的福气,难道是就是因为没有这样的福气,而感到心中不忿吗?”小年从一开始便看出这人的用意,此时也不想多费口舌,便索性直白地道,“张师兄若只是嫉妒我小小年纪便考上秀才,能与师兄平起平坐,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毕竟人有七情六欲、善念恶念,这事是谁都左右不了的。
    但师兄若是对我考上秀才这件事有什么存疑,还想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我实在不想因为这种虚妄之事而耽误了读书,希望师兄能够理解。”
    “你……你怎么这般无礼?”张云没想到小年的话会这样直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小年瞥了张云一眼,更加直白地道:“我难道说错了吗?这世间凡事都讲究凭证,尤其是这样污人清白的事情,若是人人都能随口毁人清白,还有情理二字作何?况且我们作为读书人,做起事来自当更加有理有据才是,否则就会被人看轻的。”
    “张师兄,我今日才来到这里,读书上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若是你有学习的事情想与我讨教,我自然欢迎;若是因为旁的乌七八糟的事情,那就恕我没有时间理会了。”说完这话,小年便直接坐了下来,不管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开始安静地看起书来。
    他一直都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从来不敢生出骄傲怠慢,加之今日又是刚来到这间学堂里,自然要更加努力才是。
    张云眼睁睁地看着小年慢慢坐下,对他不理不顾,再感受到周围人看向自己时看着轻视和反感的目光,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浑身都气得颤抖了。
    他本只是看不惯小年小小年纪便考上秀才,这才想要刁难两句,可谁知这人年纪虽小,却竟然如此尖牙利嘴,反倒将他说的哑口无言,脸面尽失。
    小年虽然说出的话十分尖刻,但其实对这件事并不是在意,他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走上官场,都会遇到各种或大或小的刁难,而他除了需要有能力去应对这些刁难外,更重要的是要保持自己的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如此方能走得长远。
    却说另一边,韩度月一帆风顺地回到家后,休闲地过了十多天后,就听宋凝传来消息:“张甜甜说她想要见你,虽说我并不觉得她有见你的资格,但我想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一问你的意思。”
    当时韩度月正在自家菜园子里拔菜,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问道:“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张甜甜快要死了,韩度月觉得宋凝一定不会在自己的面前再提起她,因为这件事只会让她觉得不开心罢了。
    宋凝沉默片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因为她身上的病,再加上这些日子受到的折磨……”
    其实如果按照宋凝的意思,张甜甜的事情早就该画上句号了,他自然也不希望韩度月再见到这个人,但他又担心等到张甜甜死后,韩度月会再想起这个人来。
    到那个时候,张甜甜已死,事情反倒永远都不可能画上句号了,韩度月虽然对很多事都看得很开,但宋凝不敢冒这个险。
    对于张甜甜这样的人,宋凝并不希望她对韩度月造成一丝一毫的干扰,所以今日才会提起这个。
    “原来真的是快死了啊。”听到这个消息,韩度月的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张甜甜死前会想要见自己呢?自己和她怎么说都只是仇人而已吧?还是说,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见到自己?
    可就算这个时候见到她了,又怎么样呢?她是能拉着自己一起死呢,还是能和自己冰释前嫌呢?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韩度月知道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见面了倒不如不见,尤其是对自己来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韩度月虽然不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但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终究还是会有些压力的,而且还是一个之前处处针对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害她的人。
    谁知道她这次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想在临死前,再给自己添最后一次堵?到时候她一死了之了,自然是什么都没了,但自己却还要好好地活着呢。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次韩度月都不应该答应张甜甜的这个要求:“随她去吧,反正我现在是不想看到她。”
    韩度月知道宋凝之所以和自己说这件事,也是不希望这件事给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心下自然是暖暖的:“宋凝,你放心吧,张甜甜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处境如何,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多想这件事。”
    “如此便好。”宋凝微微一笑,笑着和韩度月一起摘菜。
    镇上郊区一处偏远的院子里,最近时常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但因为这院子周围并没有旁的住户,所以自然也没有人发现这个诡异的状况。
    此时天色渐暗,整个院子显得异常安静,只有一侧的柴房里隐约传来些动静,是一个女人几乎无意识的呓语。
    “吱呀”一声响,柴房的门被人缓缓推开,接着便想起一声咒骂:“ma的,都快死了,竟然还敢骗我们兄弟几个,你个臭娘们儿!”
    阴暗潮湿的柴房里,那个一家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目光浑浊、神色恍惚的女子被这声音吵得悠悠醒来,却半天都没恢复清醒。
    直到男子的脚毫不留情地一下下踢在她的身上,她这才因为疼痛稍微拉回了少许神智,发出虚弱的声音:“不要……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她已经整整两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了,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儿劲都没有,连说出的话都是轻飘飘的。
    “还敢让我不要打你?要不是当初你坑了我们兄弟几个,我们又会落得这个下场?”闻言,男子的动作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你就是个扫把星、惹事精,你怎么还不去死……”
    女子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缩成一团紧咬着双唇,闭着眼承受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这个女子正是已经快要被折磨致死的张甜甜。
    张甜甜痛苦地承受着这一切,心里却在一遍遍诅咒着将她害成这样的韩度月。
    如果不是因为韩度月,自己当初也就不会被江家休弃,更就不会背负巨债,甚至铤而走险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韩度月,她就不会被抓去牢里,受尽屈辱,她娘也不会被张家休弃;如果不是因为韩度月,她也就不会沦落风尘,染上重病,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在张甜甜的心中,这一切都是韩度月造成的,但她却忘了当初是她先想着去算计韩度月,也是她找人想要害韩度月的性命。
    至于流落风尘,若非她自己意志不够坚定,难道谁还能逼她这样做吗?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或是不肯承认罢了。
    张甜甜想着想着,才突然模糊地想起一件事来:“别……别打了……韩……韩度月呢?”
    男子这时候也踢得有些累了,加之听到张甜甜的话,这才停下来,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语气仍是充满戾气:“你还有脸问,人家韩姑娘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人家根本就没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些天的折磨让张甜甜的脑袋越来越不清楚,她反应了片刻,这才有了回应,“不可能的,她如果知道我快死了,一定会来看我的笑话的,她怎么可能不来?”
    “看你的笑话?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还真以为人家韩姑娘多看重你不成?”男子显然也很不高兴,他本来还想着借着张甜甜的死,向韩度月要些钱财的,却没料到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又有哪里是值得人家韩姑娘关心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张甜甜声音低微地呢喃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和她说,我身上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我现在手脚都开始溃烂了?还有……还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这些你有没有告诉她?”
    张甜甜以己度人,觉得若是韩度月落得非常悲惨的下场,她是一定会过去狠狠地嘲笑对方的,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为什么韩度月竟然没有来见自己?
    她却不知道韩度月对她可是从来不关心的,或者该说,只要是她不去招惹韩度月,韩度月是完全不会关心她的死活的。
    “哼,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人家韩姑娘根本就不关心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男子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你落在我们兄弟几个身上都多长时间了,人家韩姑娘可是连问都没问过你的情况,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
    ☆、第389章
    有的时候,对敌人最大的打击不是你站在她的面前嘲笑她,而是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无论她过得好不好,你都丝毫不会关心。
    张甜甜恨了韩度月那么久、那么深,她以为对方肯定也是一样地恨自己,所以当听到男子这样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感到了淡淡的失落。
    韩度月不是应该很恨自己的吗?那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难道说……她对自己的下场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可是自己的处境这么悲惨,如果不恨的,难道她不应该怜悯一下自己吗?
    既不怨恨,也不怜悯,呵呵,原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不在意自己是好、是坏,也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竟然真的是……毫不在意啊……
    “呵呵呵……”张甜甜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虽然声音极低,但却让人觉得她好似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笑着笑着,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起来。
    男子被张甜甜这疯癫的样子吓得有些后背发凉:“你……你又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她竟然……咳咳……根本就不在意,她竟然不在意……”张甜甜边咳边说,又哭又笑,一口气没缓过来,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没了生息。
    男子开始还以为张甜甜这是又想耍什么花招,讽刺地喝道:“还想在我面前装死?赶紧给我起来!”
    等他踢了张甜甜几脚,对方却仍未有任何反应后,他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儿,伸手在张甜甜的鼻子前放了片刻,接着猛地后退了两步,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而在柴房中,张甜甜那双直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已经在黑暗中渐渐涣散,再找不到丝毫光亮。
    宋凝当日便得知了张甜甜的死,只是她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韩度月,既然已经放下了,又何必在乎结果?
    不过就算他不说,韩度月的心里也是有数的,不过这件事对韩度月来说,确实已经不算什么,就算知道了大概也顶多叹息一声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盛夏,天气一热,韩度月就更不乐意出门了。
    每天都是大清早的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出去跑一圈,等日头升起来了就缩在屋子里做些手工小玩意儿,再或者就是钻研一些盛夏消暑的小食,等到傍晚太阳落山了,再趁着暮色出去转一圈,这小日子倒也过得十分闲适。
    到了七月份的时候,韩度月消散的小日子里稍微掀起了一点小波动,因为她隐约察觉到了最近韩青梅的不对劲儿。
    最近韩青梅吃得都比较少,恩,苦夏苦夏,夏天的时候胃口不好也是十分正常的。
    最近韩青梅睡得都比较多,恩,懒夏懒夏,夏天的时候容易犯困也是十分正常的。
    最近韩青梅精神似乎也不太好,这也可以理解,夏天太热了,人就容易蔫吧,直到有一次,正吃着饭,韩青梅突然就嗓子一哽,放下碗筷,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李昊忙跟了出去,但脸上却并没有太过担心的意思,反倒露出一丝喜意,韩度月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娘,你是不是……”等到李昊扶着韩青梅回来重新坐好,韩度月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韩青梅。
    韩青梅顿时有些脸红,只低着头不说话。
    李昊微微一笑,整个人都写着神清气爽,回答起来也十分爽快:“你猜得没错,你娘这是有喜了。”
    李昊略懂医术,又一向细心,自然早就发现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