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胡悦微微一怔,他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鬼?”
玄冥子说:“是的,其中很大一批乃是人,只是被控制了而已。所以你都无法分辨何人是鬼,何人是人。”
玄冥子看着天色说:“好了,天明了,你还是早点回去找你那侯爷相好。这事和你无关。”
胡悦甩了甩胳膊说:“一开始是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有了。”
玄冥子一脸你凑什么热闹的表情看着胡悦,胡悦说:“自然是为了夺回颜面。现在灰溜溜得回去,还不被你拿此事说上个三五十年?如若你得道飞升,我岂不是被你说上个数甲子都不为过?”
玄冥子甩了甩手说:“你留下我无所谓,但是你那位侯爷可会放任你这般冒险?”
胡悦说:“我的事情自然我做主。那容得他来指手画脚。”
玄冥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但是也不与他在争辩,胡悦大致恢复了过来,但是脸色依然惨白,看上去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在晨光的照射下仿佛透明得肤色显得过分的脆弱,这让胡悦一别过往的气质,反而平添了一份缥缈之感。
玄冥子看着他的样子,叹气道:“有的时候想想看你也挺不容易的。”
胡悦被他说得有些不知如何接嘴,他问道:“道兄何意?”
玄冥子说:“你不觉得你这样活着挺没意思的吗?”
胡悦苦笑道:“怎么又说起这些混账话了?”
玄冥子摇着头说:“我不太懂,你明明就很厌倦这样的生活,但是却依然让自己看上去与他人无异。这样还不如找个深山老林,从此山中不知岁月,为何还非得翻扰这红尘呢?红尘之事与你这般的人物又有何干系呢?”
胡悦说:“也许就是看不破吧。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玄冥子冷笑数声,才道:“凡人都你这般,还需要我们这些道士干吗?这光怪陆离得是凡人,这正正经经的却是妖鬼,我也真看不透这世间了。”
胡悦说:“那就慢慢看透,反正看你一时半会也不会驾鹤西归呢。”
玄冥骂道:“乌鸦嘴,就是个喜欢逞口舌之能的穷酸书生。”
胡悦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两人出了山洞,胡悦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又回到了丹兰山中,而且位置就是在发现那名濒死少年的附近,胡悦说:“此山中有一株丹兰,据说乃是兰中仙品。”
玄冥子冷笑道:“仙品?这东西如果能叫仙品,那老怪物你也可以刻个牌让人拜庙里顶礼供奉了。”
胡悦说:“难道你知道此物?”
玄冥子说:“我查此山也有些时日了,这里根本没有兰花。”
胡悦看着四周的绿树丛荫,再看着玄冥子铁青的脸,随后说:“那道兄原先是准备如何着手?”
玄冥子裹了裹道袍,随后说:“本是守株待兔,没想到待到了你这个老怪物。”
胡悦干笑几声,忽然他的脸拉了下来说:“道兄你前面说此处发生过替身?”
玄冥子说:“啊,是啊,这些应该是被控制的人。有人在这里捣鬼。”
胡悦摸着额头,低头自言自语说:“昨日郭寰的状况难道是被人控制了?我要先回去……”
玄冥子说:“很好,终于想明白了,走吧走吧,别挨着道爷我想要降妖除魔。”
胡悦拍着玄冥子的肩膀说:“道兄啊道兄,我刚从鬼门关折了一圈儿回来,你怎么着也该送我一程吧?就看着我一人从荒郊野外往回走?哎,一个头晕目眩,就落入了恶鬼之手,道兄于心何忍乎?”
玄冥子看着胡悦妆模作样地咳嗽了起来,一脸黑线道:“你又死不掉。”
胡悦忙接口说:“再被捅一下,我可能就真的没那么好运了。”说完露出胸口衣服上的破洞在玄冥子面前晃悠。
玄冥子垂着手望着天,他说:“如若有可能,我真的希望能退回到遇到你前的那一刻,然后抬脚往回走……”
胡悦哈哈大笑,玄冥子无奈也只能被胡悦半哄半骗的往回走。胡悦虽然一直在和玄冥子扯皮说笑,但是眼睛却盯着山林之中。他从袖中洒出了一些东西,随后拉着玄冥子往京城折回。
两人回到观情斋,甚是狼狈,一进屋就发现楚珏端坐在位子上。面露寒意,他看到胡悦身后跟着玄冥子,微微一顿,但随后又恢复了之前不善的面色。
胡悦踏入依然一脸笑意,而身后玄冥子感受到了那份压迫和怒意,连忙开口道:“天地良心,这次可非我的罪过,如若不是我,老…胡悦就交代在丹兰山内。”
楚珏依然抿嘴不语,胡悦瞥着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玄冥子说:“道兄你要追查丹兰山之事,有一、二点方向可寻也。”
玄冥子问道:“哪些方向?”
胡悦脱下外套,顺手拿过一声不发楚珏手边的酒杯,猛然灌了一口,道:“一,替身是一个方向,你可以查一下,但是注意一点,用的方式,替身摄魂之法何其之多,这之中却让我忧熟悉之感。”
玄冥子摸着下巴点头:“那第二点呢?”
胡悦眯着眼回想着之前的情景说:“自然便是告知你此事的那头了。别和我说你是自己掐指一算,得知丹兰山有异数,这才前往的。”
玄冥子若有所思,他低声道:“老怪物,你的意思是……引我去者别有用意?”
胡悦笑着点头。玄冥子猛然抬头,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身后的宝剑,随后看了一眼胡悦说:“老怪物,昨日救你的情,今日一言算你清了。请。”
胡悦朝着早已没人的空门挥了挥袖子,此时他感觉身后站着一个冰人,寒气彻骨。他终于有些没底气,稍稍心虚地问:“楚兄……等了多久了?”
身后之人还是一言不发,胡悦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楚珏只说了一句话:“他的事了了吗?”
第56章 丹兰(三)
胡悦咳嗽一声,乖乖点头。胡悦刚要开口解释,他便猛地扳过身,胡悦还未站稳,就被楚珏捏住下巴。随后便是毫无柔意得吻,这吻像是发泄,也像是无奈。
胡悦睁着眼睛,楚珏却是闭着眼,他眉头紧锁。胡悦见他这般,原本毫无波澜的心中却像是被一颗石子打落,他缓缓闭上眼。不在抵抗,任由他索取纠缠。
这般心情却最后因一句话而惊醒“千万不要动情了,否则,必定万劫不复!”
胡悦一把推开楚珏,楚珏看着胡悦,胡悦捂着头,他喘着气说:“楚兄忒过了。”
楚珏闭上眼,心中如被利剑一般,他自嘲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痛?”
胡悦说:“你怪我?”
楚珏苦笑道:“你到底还是选择瞒过我,自己去调查。说到底我无法留在你心中,或许我的位置还不如虹翘。你根本没有信任我。”
胡悦被他这一说,心中也升起一股怒气,他少有地压低声音,声音冰冷无情道:“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对谁都不会用情。我委身于你是一个交易,这楚兄莫要忘记。楚兄的能耐如何不用我多言,对你我不能不防。”
楚珏倒退一步,他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是啊……你没有任何的情,所以不会和任何人结缘。任何事情在你眼中之事因果而已,但如若真是这样,为何你会在此?那个交易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在此的留恋是什么?自欺欺人之辈!”
胡悦甩着袖子,他说:“你恼我是跳过你调查云之事,何必言其他。”
楚珏冷笑道:“这次你查到丹兰山,又能查到什么,居然落得个需要别人救的局面?还是说你就那么想要尝试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死得彻底,难道那番疼痛你就那么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
胡悦听到楚珏此言,脑门只觉得怒气一冲,他回眼瞪向楚珏,但是映入胡悦眼中的却是楚珏凄苦无奈的表情,虽然想要嘲笑,但心却先疼了。
楚珏继续言道:“如若知道现在这番心痛,当日我宁不与你相见。你依然是你,我……还是原本的我。你我便无瓜葛,也无这番孽缘了。”
胡悦笔挺得身子微微晃动,这句话让他的胸口又疼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了捂。楚珏见他这般,依然靠近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胡悦啧了一声,他侧头道:“也罢,这次是我不对。”
楚珏冷言道:“你没有什么不对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调查。何错之有?”
胡悦叹气道:“楚兄这样是还在气我吗?”
楚珏不言,检查完伤势无碍之后,胡悦便坐了回去,他低声道:“我不能爱你……也不敢爱你。这你知道,但我依然愿意留在观情斋,难道你会不明白?”
楚珏站直地身体微微一颤,胡悦自嘲说:“也许我真的爱上你之时就是我死的时候呢?那倒是解决了我两大难题。你说这样可好?”
楚珏沉默片刻,语气毫无反驳地说:“我不准你死,你就不会死。没有人可以让你死,而我对你用情……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说罢也坐回了座位。胡悦看着他的侧脸,俊朗的面容上透着倦意,也不知道他从何时便在观情斋内守候等待,原因只是感知到自己的危险。胡悦闭眼叹气说:“那我把这段时日的事情说给楚兄听可好?你可别再气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你了。”
楚珏哼了一声,端起酒壶给对面的酒杯斟了酒之后又给自己斟满,他仰头一饮,道:“说,如若再瞒我,我就让你几日里无法下床走路。”
胡悦只觉得背后一寒,缩着脖子吐出舌头道:“楚兄你可听过替身之事?”
楚珏微微歪头,胡悦见他已然认真在听,暂时不会动怒,他端起楚珏为他斟的酒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说:“这事儿要从李诃的墨渊轩说起……”
原来当日李诃和胡悦、周家兄弟、郭寰说起此事,忽然李诃说道:“据说那丹兰花极其美艳,但是丹兰花中最珍品的乃是一种被称云丹的品种,它的花朵之上居然有云一般的纹理,每朵纹理都似是云朵,又似是文字,让看着着迷。于是胡悦自然想到了‘云’字的出现,现在都是以一种类似字符纹理出现,而这与云丹兰这花却有着神奇的巧合。但是胡悦表面不动声色,胡悦心中知道了此事一定与他有牵连。所以便假意答应他们一行人等共同前去观赏丹兰,为的是一探究竟。之后的事情也同楚珏一五一十仔细说来。胡悦言罢,已然是深夜了。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桌上的酒也喝完了。胡悦点起蜡烛,用发簪挑了挑烛火,他说:“我的目的原本是想要先探一下,而有意回避楚兄之意,我也坦白并无全无。而之后玄冥子的出现我也明白他也是收到别人的特意指点,前往此处。而当我们都在丹兰山内,我却想通了一件事。”
楚珏替他把话说完:“是为了引走你的注意力,但是目的是什么?”
胡悦双手缩在袖袍内,低着头看着烛火说:“我原本也没想到,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两人之间一盏烛火,两人俊朗的眸中映着火光,胡悦露出一丝得意得笑道:“目的就是想要引我去丹兰,见我昨日所见,于是我便会来思考此事,如何破之。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我解开丹兰之谜。而解开丹兰之谜则是他的目的。”
楚珏微微启唇,他会心笑道:“所以你提点玄冥子这两处关键的线索,是想要借他之手,他在明,而你在暗。而此事等明日一定会有所发展。至于如何你的对策是以不变应万变。”
胡悦微摇着身子,点了点头道:“谢楚兄不点破之情。”
楚珏的语气缓和了些许,他说:“这着棋,弟走对了。”
胡悦微微挑眉道:“所以楚兄忒小瞧我了。”
楚珏依然之前的语调道:“关心则乱,对你我丝毫不能大意。”
胡悦被他说为略显窘态,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看来快下雨了,楚兄是不是该起身……”
楚珏真还站起,走到胡悦身边,伸手挑着对方的下巴,他微微低下身子凑近胡悦说:“我可没消气呢,虽然你之后对我坦白,但‘几日下不了床’换作‘明日下不了床’。你说这不为过吧,贤弟?”
胡悦被他问得哑然无声,半天憋出一句:“楚珏你……”
他话还没说完,楚珏已经伸手解着他的衣带,低声喃喃道:“你是想要在此解决,还是乖乖自己去床上?嗯?”
胡悦哑口无言,只得认命点头,伸手一挥,烛火瞬熄,昏暗地房内只闻衣袍脱落的声音,以及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谁皱了一池春湖,无外乎有情无情风与雨。
翌日,日赛三竿之时。观情斋的柴门被敲得都快要散了。玄冥子在门外,心中焦急,尽附手上的力道。
忽然门打开,楚珏还好眼明手快,一把挡住了玄冥子的手。他微微笑道:“道长可是有所眉目了?”
玄冥子一脸被你们阴了的表情说:“把那个恩将仇报,不仁不义的老狐狸给我叫出来。我好心救他一命,他居然拿我当枪使唤。”
楚珏一把挡住欲往前冲的玄冥子,他道:“道长且息怒,胡悦现在身体有恙,你有什么尽可与我说。”
玄冥子顿时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他略微尴尬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老狐狸让我查的两个方向我都查了,最后指向一人。你猜猜是谁?”
楚珏星目一转道:“郭寰。”
玄冥子一脸佩服,他道:“这你都可以猜到?老狐狸没白夸你神。果真真神人也。”
楚珏依然没松手放人,稳稳当当地堵在门口,他道:“所以你来此,乃是告诉胡悦,这些人都活着。包括李诃、和周氏兄弟。但惟独不见了郭寰。是吗?”
玄冥子沉默了下来,他说:“你怎么知道?”
楚珏笑道:“呵呵,只是推测而已。如果真的是按照我猜测的那么走向,那么接下去的事情,我也能猜到一二。”
玄冥子一脸不信邪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