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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疾

      古怪的隐疾?!
    容钰听后立时担忧又心慌。
    隐疾,顾名思义,就是尚未发出的病症……
    那么,发出之后如何?
    她努力回忆着上辈子和邵家的夫人们打交道的情景。
    邵北城战死后,邵家的夫人、小姐们俱都深居简出,她与邵家并不熟悉,故而弄不清楚她们的身体状况。
    偶尔在宫宴上碰到邵老太太、宣宁郡主,尽管比别的夫人都憔悴、落寞些,可此时回想起来,她难以判定那究竟是病容还是哀色。
    对卫氏、关氏和申氏夫人,更是印象模糊……
    容钰执着地继续想着,终于又想起一件小事。
    有一年宫宴,宁王携她给宣宁郡主敬酒。
    宁王不在意她这个王妃,也绝不会有心维护她在外头的体面。
    他带她向宣宁郡主敬酒,意思再明显不过:把她带到宣宁郡主跟前,任由宣宁郡主斥责、奚落她,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无存……
    至于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再好猜不过:宫宴,容滢也在场……
    宁王大概觉得,这样折辱容钰,容滢见了会舒坦。
    而容钰……
    那个时候,她到底已经长进了一些,想想法子也能躲过折辱……
    可是,面对宣宁郡主的折辱……
    宣宁郡主斥责她,无法消弥她犯下的大错、也难以减轻她心中的愧疚……
    可是,能替儿子痛斥仇敌,宣宁郡主的心里大概会好受些……
    所以,她总是一言不发,恭顺听训。
    根据她的经验,这训斥往往要持续好一会儿……
    可那回却结束得很快。
    似乎是立在邵老太太身边的一位小公子受了惊吓,邵老太太便把那小公子搂进怀里,然后命宣宁郡主罢了、勿要惊着那小公子。
    宣宁郡主果然就停了下来。
    邵老太太亲自哄着、连宣宁郡主也在意的小公子……
    容钰看了看那小公子。
    他生得白净,五官与邵北城有几分像,精气神却有些不足,恹恹然靠在邵老太太怀里……
    没有半分邵北城的英武之气……
    她想,他大概是定国公府那位金贵的独苗,国公世子邵承志……
    她不禁觉得惋惜:邵家满门英烈,临了,唯一的后人却这样文气!
    这样想着,她便先向邵老太太道了谢,又笑着哄了邵承志一句:“世子爷不要怕,这里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也有许多好吃的东西……”
    容钰声音软糯,样貌和善,孩子们大多愿意亲近她。
    那会儿,邵承志听了她的话,仰头看向她,眼中既有胆怯、也有好奇,鼓了鼓勇气才稚声问她:“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
    说起御花园的景致,大人或许喜欢珍稀花木、太湖奇石、移步换景等,孩子却欣赏不来那些,往往更喜欢鲜活灵动的东西。
    容钰想了想,笑道:“是啊,有许多处……例如太液池里养的锦鲤,嗯,就是鲤鱼,有红鲤鱼、白鲤鱼、金鲤鱼,还有黑色的呢!你让池边守着的内官给你敲个冰窟窿,然后扔把鱼食儿下去,它们便都挤到你跟前来,有的还会从冰窟窿里蹦出来!”
    邵承志的眼睛亮了起来:“黑色的鲤鱼?从冰窟窿里蹦起来?”
    然后,他期待地扭头看向邵老太太,央道:“祖母?”
    邵老太太戒备地看向容钰。
    容钰坦然与她对视。
    她既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攀附之心。
    不过是想这小公子能活泼些……
    锦鲤的兆头好,喂锦鲤也并不费事、危险,她自忖她的说辞并无不妥。
    结果令她有些意外。
    邵老太太用“湖边湿冷,仔细受凉”的由头拒绝了邵承志,然后似是为了避开容钰,借口带他去看梅花,带着邵承志走开了。
    邵老太太一行走远后,四下里的人们俱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容钰。
    倘若不是在宫里,倘若容钰不是宁王妃,那些人的眼神定会更过分……
    容钰已被群嘲多年,那些眼神她早已习惯,并不如何在意。
    她遗憾的,是邵北城的小侄子没能看到锦鲤……
    再联想到邵老太太的话……
    不过是撒把鱼食儿,邵老太太竟担心“湖边湿冷”……
    勋贵人家因军功而起,多有意保留先祖武风,便是养小姐也没有养得那么精细的……
    在当时的容钰想来,邵老太太不允邵承志去太液池,要么是担心邵承志落水,要么是不信任她、担心她借机使坏……
    此时听了邵北城提到“隐疾”,容钰再回想起这件往事,才想到第三种可能:邵老太太或许的确是担心湖边湿冷、会致邵承志受凉,才不允他去太液池……
    想到这种可能,容钰眸中的忧色愈重。
    冬日里,去趟湖边便可能受凉的孩子……
    因胎里不足等原因,天生体弱的孩子也有,但多是打出生便有端倪。
    可邵承志如今白胖可爱,瞧着比同龄的孩子更为壮实,没有半分病状……
    几年后,他怎么就成了那样了?
    邵老太太和邵家的夫人们都非短视妇人,绝不会因为邵承志是邵家唯一的独苗,就谨慎过头,拘着他、把他养得懦弱。
    除非,邵承志的身子的确不好……
    原本好好的孩子,身子不好了……
    容钰下意识地想到一种可能: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那人是谁,目的何在……
    一时之间,她无法确定。
    可能是皇帝或端王……
    邵家承爵百年,既是战功赫赫,也是功高震主。
    当燕云城一时收复无望,当邵家只剩满门寡妇和一个稚子……
    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除去邵家!
    若邵承志早夭……
    那么,邵家便绝了嗣……
    大周便再也没有定国公邵家!
    然后,只要皇帝“真心实意”地致哀……
    天下人便会感慨皇帝的圣明有德!
    也有可能,是马家的人……
    从面上看,马家的倾覆自马监军而起,而马监军一案,乃因他不遵邵北城的军令而起……
    从根源上说,则是马家裙带勾连、权势过盛,拥王夺嫡、先害太子、再害宸王,屡屡触犯天子逆鳞!
    明白人自然不会把这笔账算在邵家头上……
    可这世上,总是有不明白的人……
    而马家人里,不明白的人又格外多……
    所有,也有可能是哪个马家后人在凄惨的境遇中,回想起从前钟鸣鼎食的富贵,心生不忿,处心积虑设下毒计……
    毕竟,马家人可是连太子都敢毒的……
    容钰不禁蹙起眉,耳边突然响起邵北城的声音:“你不必这般忧心……”
    “人吃五谷,难免有疾,早看出来总比晚知道的好!”
    容钰回过神来,看向邵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