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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而骆宝樟此时对卫家两位公子,并没多少心思了,路上优哉游哉的看风景,随手扯两朵花,就那么插在头上,却也是风情。
    卫恒落后几步,好似关心两位亲妹妹,可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骆宝樟身上,终于忍不住,借个机会走到身侧,用极轻的声音道:“莫非表妹还在怪我?”
    骆宝樟暗地里呸一声,懒懒道:“怪什么,谁叫我这等身份,你们家人瞧不起呢?还请二公子自重。”
    “话莫要这样说,咱们是亲戚,谁会瞧不起你呢?”卫恒忙道,“那日是妹妹口不择言,她也知晓错了。”
    骆宝樟斜睨他,忽地挑眉轻声道:“你若想娶我,便直说,若不是,还请二公子莫要再来与我说话!”
    卫恒一下子怔住。
    他哪里敢有这个心,莫说父母不肯,便是肯,他可敢娶骆宝樟?出去只怕会被人耻笑,堂堂名门世家子弟,娶个身份低的庶女,这不是自打耳光吗?
    他口不能开。
    骆宝樟心里有些刺痛,果然如此,表现的好似多喜欢你,可一谈娶便退缩了,这种男人有什么意思?只她这辈子的梦想也只能破灭。
    她咬一咬嘴唇,将头上戴得花扔在地上,擦着他肩膀往前走了。
    过得几日,因袁氏一早提过,等到休沐,便请唐家人前来做客,故而厨房里也有些忙碌,早早就去集市采办了不少东西,那鸡鸭鱼肉样样都有,早上炖鸡汤的香味,恨不得能飘到上房。
    骆宝珠摸着肚子道:“今儿又有好吃的了!”
    “你就光知道吃。”骆宝樱抓着她的小手,“上回我教你写得字,抄了多少遍?”
    听到这个,骆宝珠的脸色就灰暗下来,垂着头道:“五遍……不过我今儿还会继续抄的,你莫告诉爹爹。”
    毕竟也是九岁的小姑娘了,骆昀觉得不能像袁氏那样太惯着女儿,是以便让骆宝樱这个姐姐担负起督促她练习书法的任务,也不求她样样精通,只要有一项能拿得出手就好。
    可这小家伙就是懒,要拿出吃东西的劲儿,什么学不好呢?骆宝樱暗地里叹一声,捏捏她的脸,又不忍心责备:“我便替你瞒一次,但过几日爹爹亲自检查,你要还不写,我也帮不了你。”
    “三姐真好!”骆宝珠抱住她胳膊,“我一定会补上的!”
    两人叽叽喳喳,倒是平常喜欢说话的骆宝樟这回像个闷葫芦,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骆宝珠指指她,轻声道:“大姐要嫁人了。”
    骆宝樟耳朵尖,忽地回过头,皱眉道:“谁说的?”
    原先姣好的容貌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凶狠,骆宝珠吓一跳,忙躲在骆宝樱怀里,可嘴上不妥协:“我听人说的,就是那……”
    “珠珠。”骆宝樱制止她,正色道,“姑娘家定亲的事情不能胡乱说的,被母亲听见,都得罚你呢。”
    “哦。”骆宝珠听她的话,立时就闭嘴了。
    骆宝樟心烦,又扭过头去。
    她总是想着自己是个庶女,将来终身大事必是坎坷,因除了金姨娘这没脑子的亲娘外,谁会真正关心她?但现实告诉她,自己去选,根本也不容易,她总是抛头露面,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
    身份摆在这里呢。
    可相信袁氏?她冷笑声,袁氏手脚麻利的就把她生母给折腾的没个样子,又能善待她不成?那唐家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听说唐老爷四十来岁了也不过是个知县,头十几年都在给知县打下手,做做吏目的事情,后来上峰瞧他勤奋,才举荐他以举人的身份做知县的,但这也到头了,资历浅薄,根本也不可能再升迁。
    至于那唐公子,也只是个举人,虽说早早考上了,可有这样的父亲,儿子能强得到哪里去?
    她想到这个,便睡不好觉,偏偏父亲相信袁氏,什么都由她来操办,而今,这一日那么快就到了。
    骆宝棠看她这样烦躁,安抚道:“指不定唐公子挺好呢,你怕什么?母亲还不至于……”
    “你给我住口。”骆宝樟道,“我学不得你这样,整日将自己藏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可你……玉扇在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与我换个身份试试?”
    骆宝棠一下白了脸,手将案上的毛笔紧紧握在手里,但没有反驳一个字。
    她就是能忍。
    这忍功让人折服,骆宝樟冷冷一笑。
    就在这时,丫环进来传话,说是唐老爷,唐夫人,唐公子都到了,叫姑娘们出去拜见长辈。
    哪门子的长辈?骆宝樟心想,看看,说是要先瞧一瞧,可袁氏私底下还不是就想定了,她打定主意,若是那唐公子不行,她非得想法子搅黄了不可。
    ☆、第 48 章
    众位姑娘各自整一整衣衫,陆续去往上房。
    老太太那里,骆昀也在,正与唐老爷说话,唐老爷这辈子只当过县官,见到骆元这等四品的,态度便有些拘谨,又见他年岁比自己小了好些,更是局促不安的,倒是唐夫人还大方些,说得几句便能逗得老太太笑。
    门口的丫环撩开帘子,便见四位姑娘前后走进来,按着次序,最前面便是骆宝樟。
    她没怎么打扮,穿着寻常的杏红色襦裙,柳叶眉丹凤眼,极是出众,唐夫人瞧一眼,略是停顿,目光便落去骆宝棠身上。她穿得比较素雅,一件儿柳绿色缠枝石榴花的短襦,一条挑线白裙,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插了两只玉簪子,走动间很是端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嫡长女。
    只等到骆宝樱走到跟前,唐夫人才有些吃惊,记得去年见过一回,还只是个小姑娘呢,这回高上许多,眉眼生得精致,比骆宝棠漂亮,言行举止又优雅,十足的千金架势,想必过上一两年,定是光华夺目。轮到最后一个,则是个像福娃娃般的小姑娘,脸儿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粉雕玉琢般可爱,唐夫人又不自禁笑了。
    “也去过好些人家做客,委实都没有府上的姑娘亮眼呢!”她夸赞。
    袁氏谦虚两句:“哪里,不过是略收拾了下,过得去罢了。”
    长辈们寒暄,姑娘们拜见了便站在下首。
    今儿双方的意图都很明显,便是互有试探之意的一次来往,其实自打袁氏相请,唐夫人便知已经有一半的把握,毕竟骆元是左都御史,虽出自寒门,然座师是蒋大人,又有卫家这样的亲戚,在京都也是不可小觑的,而他们唐家有什么?也只有举人功名的儿子了,还是沾了骆家乃庶女的原因。
    嫡女是万万轮不到他们的,唐夫人心里有数。
    老太太这会儿便提起唐公子:“别忙着夸咱们姑娘了,你们家公子在桂榜上能挂得二十来名,那也是极不错的。”
    举人这个名次,是能凑活,不过能不能到得殿试这一步又难说了,多少人在此止步?骆宝樟暗自琢磨了下,这会儿抬头看了对面的唐公子一眼,头一个印象便是肤色黑,黑得差点将五官都掩盖了,但细看,好似也不算丑。
    只便这样,骆宝樟也大失所望,这段时间看多了京都的美男子,家中父亲,哥哥的容貌都是出众的,这一个怎么入得了眼?
    她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唐公子好似并无察觉,也不曾多看几位姑娘,瞧着是挺老实的。
    众人说得会儿,男男女女就分开了,唐家并无女儿,唯独两个儿子,另一个尚小,唐夫人怕他淘气没有带来,是以也还是骆家四位姑娘在一起。
    经过这一看骆宝樟更是烦闷,路上就板着个脸,暗自心想袁氏果然没安好心,那唐老爷唯唯诺诺,唐公子看起来也不出众,她不过是个到年纪就被扔出去的女儿罢了!
    看她在生气,骆宝樱也又由不得跟着叹息。
    在她看来,假使那唐公子是相予她的,她也不能接受。
    当然,凭着嫡长女的身份,或可好些,可只是好上那么一些,真的有用吗?
    不得不感慨,她原先的日子真是随心所欲,这次变成骆宝樱,太不一样了,她一定得好好巴结祖母,父亲才行,若真到那一日,袁氏看上,她看不上,还能去求求那两位,但也未必就成。
    想到将来的事情,只觉头上顶着一团乌云,随时都要下雨。
    只有骆宝珠无忧无虑的,拉着她玩秋千。
    回到房里,骆宝樟就发脾气,银丹劝道:“姑娘真不想嫁,也只能去见老爷了。”
    父亲肯吗?
    骆宝樟没有底气。
    父亲奖惩分明,不是谁撒撒娇就能获得喜欢的,故而骆宝樱从湖州来,不过一两年的功夫,那地位就跟飞一样的上升,全凭了她的才华,使得骆家有面子,不然便是骆宝珠,父亲最近还不是逼着她念书吗?
    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想得会儿,翻出针线,打算给骆昀做双罗袜。
    上房里,唐家人刚走,袁氏便由奴婢们扶着,急匆匆过来寻骆昀,老太太说话。
    这事儿真是出乎她意料了!
    “唐夫人不停地夸宝棠,我才知,她竟是看上宝棠了。”袁氏头疼,可骆宝棠才十三,便是嫁人,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吧?京都姑娘多数都是十五六岁出嫁,但早一年也不是没有。
    可问题是,当务之急是要让骆宝樟先定亲。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竟有这回事,那原先……”
    “原先她也没露骨的提,再者,去年宝棠更小,或是今儿看宝樟不称意。”袁氏拿帕子擦了擦汗,与骆昀道,“老爷,此事是我失策……”
    骆昀皱起眉头,很是不悦道:“那唐家也是蹬鼻子上眼了,咱们骆家女儿还任他们家挑不成?”
    “话也不是这么说。”看儿子生气,老太太忙安抚道,“我看这唐老爷跟唐公子都是极老实的,除了唐夫人有些精明,这样的人家还算放心,且宝棠行事作风很有规矩,看上也是该的,不像宝樟,你瞧瞧她,不管怎么打扮,那身上都有些风尘气,不容易讨人喜欢。”
    也委实是这个道理,弄得骆宝樟虽是长女,但要做嫡妻,就有些困难,儿子看上,多数夫人不会看上,谁家会喜欢狐狸精似的儿媳妇啊?
    如今瞧吧,连唐家都不要。
    袁氏真个儿头疼。
    当人嫡母便是这样了,选得太差,婆婆相公以为她对女儿没有关爱,可庶女要选好的又难,不然怎么说好事多磨呢。
    老太太道:“要不先别那么快下定论,再看看,唐夫人若不是不着调的,真心喜欢宝棠,先定下也不是不行。”
    袁氏吃了一惊:“母亲,您不是向来很疼宝棠?”
    骆宝樱没来之前,骆宝棠那是头一位的,人也乖巧,经常陪着老太太,加上玉扇的关系,便更深一层,是以提到骆宝棠的终身大事,袁氏觉得可能一点不比骆宝樟轻松。
    结果老太太竟没有急着拒绝。
    骆昀也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口气,半响极轻得说了一句。
    站在外面,端着点心的玉扇没听见,可就算没听见,她也知道老太太应该说了什么。
    骆宝棠生得难看。
    不像骆元珏,一大半像骆昀,是个英俊的少年,骆宝棠一大半像玉扇,塌鼻子,小眼睛,皮肤也算不上很白,最好的是眉毛,不需修就是弯弯的,好似远山。可这又如何呢?在骆家便是垫底的相貌,不用说在京都里算了,根本也入不得别人的眼。
    且偏生还是庶女,天赋不好,才华也不如人。
    这样的姑娘,要不是贪图骆家的关系,有多少人家愿意娶?
    玉扇捧着点心进去,笑眯眯服侍他们吃下,等到出来,却走到无人处,狠狠哭了一通,却不敢大声,只把鼻子嘴巴捂住了,声音一丝丝从里头露出来,随着风而去,并没有人听见这发自内心的痛哭。
    等到哭完了,擦干眼泪,她走到后罩房去看骆宝棠。
    骆宝棠个性谦逊,后罩房里,稍许好一些的房间也让给骆宝樟了,她就住在西边,此刻正拿着笔写字。
    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闪闪烁烁,那瞬间看着竟也动人。
    玉扇差些又要哭。
    她这女儿从小就懂事,没有让别人操过心,也喜欢琴棋书画,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宣纸上涂抹了,在玉扇看来,她写得任何东西都漂亮,那时候王氏也顾不上她们,她们母女两个便常在一起。只后来王氏去世,袁氏来了,生怕她这个亲娘被责备,骆宝棠便渐渐与她有些疏远,可但凡得了什么东西,总是不会忘了她。
    也知道劝骆元珏对她好。
    玉扇抹了抹眼睛,走进去笑着道:“又在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