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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边军里大名鼎鼎人人闻之色变的无解之药“闺梦”,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破解了?!还是用活蛆虫这么令人作呕的法子?!
    周言回来之后在他面前一通殷勤的分析进言,越北侯越发认为广安堂分明是故意的,他们是故意用这种粗鲁的法子来侮辱越北侯府的脸面。
    “侯爷,这事我们万万不可再去管了。那个凤照钰就是个浑不吝的人,什么浑话都敢胡乱攀扯,什么脏水都敢乱泼,虽然侯爷不用惧他,他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让他那张嘴乱说,于侯爷的名声有碍。”周言打量着越北侯怒火正炽,忙又道。
    他本意是想将林显弄回来断他一条腿,但好歹会保住他的命,现在他自己不愿意回来,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越北侯想到外面那些传言,也是十分头疼。
    周言再接再励地道:“有件事还需禀报侯爷,若是让广安堂再这样乱来,只怕最终会害了大少爷的性命……”
    周言一想到那个凤照钰趾高气扬当街辱骂他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愤怒。可惜他有元王府撑腰,不是他能动的。但是越北侯不同,只要挑得侯爷心里恨上那个广安堂,便是有元王府撑腰又如何?在圣上面上根本比不过正得圣宠的越北侯府的一根寒毛。
    越北侯闻言却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周言不知他所想,在一旁老实地赔着笑。
    越北侯恼怒广安堂是自然的,却也想起那凤照钰所说的,他总提防着长子和侯夫人加害他的宠妾爱子,可事实上,他的正室夫人连理都没理他带回来的这个名义上的侧夫人实际上并未过了明路的侍妾,更未动过小儿子的主意。
    相反,现在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是他的长子……
    周言周语两兄妹本是江湖上游走的赤脚大夫,周言医术十分高超,周语还会些功夫,两兄妹在他成亲前夕因缘巧合救了他一命,他还不小心坏了周语的清白。因为这个契机,说是与双亲赌气也罢,真对周语情深不悔也有,他花了五年时间追求周语,然后便带着周语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了越北侯府。
    那两兄妹相当于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来也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周语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女子,相反她十分干练有能力,跟着他一起也吃了不少苦经历过不少大事,堪称他的贤内助。
    如今周言自作主张对付林显,偏偏他是一心只为着他妹妹的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林昱着想,越北侯连怪罪都无从怪起。
    “以后,你不要再管林显的事。”越北侯沉吟道。
    周言听他话音不对,心里一沉,面上却一丝不显,笑着行礼道:“侯爷放心,只要他不对昱少爷做什么,我自然不会再出手。”
    越北侯一滞,摆摆手让他下去。
    外面所传的风言风语不只是越北侯听到了,久居侯府深宅的越北侯夫人自然也听到了。
    在萧御将第一只医用蛆虫放入林显的伤口中时,越北侯在二条巷内置办的宅子门外,也响起了震天响的拍门声。
    冯老大夫和秦竟在一旁看着萧御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浸泡在特制药水中的医用蛆虫,一条条地放置在林显的伤口上。
    林显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惶恐。
    让食腐的虫子活生生咬食血肉,这不是简单的痛觉,在心理上更是极大的挑战。
    “总共五十条。”萧御放完之后轻吁了一口气,用纱布小心地将伤口裹了起来,“六个时辰之后换一次药。”
    看着那干净的纱布把虫子蠕动的伤口一圈圈包裹在里面,饶是林显早做好了准备,也从心底升出一股凄惶的恐惧来。
    只是他极力隐忍着,面上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多谢凤大夫。”
    萧御笑道:“你不必谢我,也不必怕这些虫子。你只要想着,它们是在吃掉你腐烂的血肉,并且绝对不会去伤害你健康的组织,腐肉吃完了它们就歇了,它们可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林显听了面色苍白地一笑:“让凤大夫这么一说,倒似乎很是可亲。”
    “最肮脏不过小人之心,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萧御说着起身,“对这些在牛奶蜂蜜里泡大的生物,林将军实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萧御三言两语地安慰下来,林显果真轻松多了。
    秦竟追出来笑道:“凤大夫还说我适合开解别人,明明凤大夫自己也是哄人的高手。我瞧着林将军听了你的话,倒比我说的更能听进去些。”
    秦竟把林显当成威武坚强的大将军,在他眼中林显只是一个生病的年轻人,效果自然不同。
    “外面围了好些其他医馆的学徒和小伙计,就等着看这种法子能不能医好这么严重的溃烂伤口呢。”秦竟又道。
    “爱等就等着吧。”萧御笑道,“我正准备把这些东西整理成文,跟以前整理过的一些内容一起拿到印坊里印成书出来卖,他们想看就买书钻研去吧。”
    秦竟看过萧御整理的那些笔记,几乎是巨细无遗地把他懂得的所有知识分门别类地详细记录成册,广安堂内部的所有人都可以随意传阅。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要全部拿出去给别人看。买一本书能要多少钱?那里面随便拿出一条来都足以令医者大受启发,受益终生。
    秦竟无语了。他向来不是小气之人,却看着都觉得心疼,可是凤大夫自己不在乎,他也不好说什么。
    六个时辰之后,萧御把林显伤口上的纱布解下,原本小小的虫子此时已经吃得通体滚圆,药水往伤口上一淋就争先恐后地往外爬,看得冯老大夫和秦竟都面无血色,喉咙里翻涌着一股股作呕的感觉。
    萧御把所有虫子收集起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一遍。
    “五十条,一条不少。”萧御轻吁了一口气。
    林显和其他人也一同轻松了下来。
    萧御嘴上说得轻易,心里也是打鼓的。万一少上个一两条,即便多半不会造成什么生理性损害,光是心理压力都能压垮病人。
    萧御用生理盐水将伤口清理了一番,冯老大夫仔细观察了片刻,大喜道:“凤大夫说得果然不错,这种疗法十分有效!”
    伤口的情况明显比治疗前好多了,众人无不是精神一震。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放上虫子裹起伤口,不管是萧御还是林显都轻松多了。
    仍旧是十二个时辰一换,总共换过五轮之后,伤口上的腐肉终于完全清理干净。
    为了保显起见,第六次又放了三十条进去,再拆出来的时候仍旧是那些瘦瘦小小的样子,丝毫不见大快朵颐之后的肥胖。
    “倒是饿着它们了。”林显现在已经可以轻松自如地开起玩笑。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剩下的仍旧由秦竟接手,依旧用他配制的药粉来敷治伤口。
    距离越北侯等人大闹广安堂,至今不过是短短五六天的时间,林显如今回想起来,却似乎经历了几百年那样遥远。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几天之内越北侯府里又发生了几桩“名动京城”的大事。
    第151章 越北侯府
    在萧御潜心为林显治伤的时候,越北侯夫人张氏带着仆人打上了二条巷子里越北侯的外室门上去了。
    越北侯回到京城之后只回过一次家,侯夫人当时忧心于儿子的伤势,没有心思应付他,府里的老封君林老夫人却被这个不肖子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越北侯想要给妾侍周语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却不愿意把她接回侯府,直言害怕张氏借势欺人,害了周氏母子,把个林老夫人气得够呛。
    林老夫人虽然疼爱儿子,但这十几年都是儿媳和长孙陪在身边,长孙被教养得如此优秀出众,又因对儿媳存了一份愧疚,早已感情深厚亲若母女。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氏这样好的媳妇为什么就入不了儿子的眼,怎么就比不上那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
    若说是男子贪色,张氏年轻时可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美人,便是现在也依然光彩照人,比那个粗鲁不堪上不得台面的周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偏偏儿子就是不喜,还认定了她心肠歹毒,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林老夫人被气得几乎不曾大病一场,越北侯只在府里留了一夜,等她身体好转心情平复下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了那个周氏住着的宅子。
    “他这是对我有怨气啊。”林老夫人拉着儿媳的手哭诉,“他还是怨我当年一意孤行擅自给他定了亲事啊。”
    林老太太这话说得戳人痛处,张氏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温言安慰着,心思却全部飞到了一直在广安堂养伤的儿子身上。
    林显出城办差,为救同僚身受重伤,几乎险些丧命,好在元王府的那位世子妃医术高超,那样重的伤也能生生妙手回春,不但救了林显的性命,连受伤的腿也能好好地保住,彻底康复。
    林显被留在广安堂养伤,张氏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若非那世子妃是个男人,她一定会好好结交一番。也幸亏他是个男人,不然他和儿子那般的肌肤之亲,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向谢世子交待……
    只要林显好好的,张氏根本不在乎越北侯算哪根葱。
    可是偏偏,他竟真的敢把心思动到了林显身上。
    得知林显伤势陡然恶化之时,林老夫人几乎不曾哭瞎了双眼。张氏打起精神支应着偌大的侯府,心里的痛苦比任何人都煎熬。
    她派了仆人过去照料,自己只去看了一回,便回到侯府,勉力支撑。
    林显伤重至此,至少府里不能再出任何事情让他挂心。
    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那个世子妃,只要林显在他那里,他必会竭尽全力保得林显周全。也只有他的医术,才最有可能治愈林显。
    世子妃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不但没有令她失望,他所做的超出她所想的太多太多。
    他居然为了保下林显当众与越北侯翻脸。张氏这个时候才知道,林显的伤势恶化,居然是她那个无情无义的丈夫下的毒手。
    不管是不是那对兄妹瞒着他做下的,张氏只把这笔帐,算在林海宁的头上。
    在听说世子妃已经找到了救治林显的法子之后,再无后顾之忧的张氏终于不再隐忍下去了。
    越北侯府的大管家硬着头皮拍了半天的门,只是无人来应,倒把四邻八坊住着的贵人府里的仆婢惊出来不少。
    张氏这十几年来在京城名流当中都素有贤名,简直是贵夫人贤良淑德的典范,没想到这贤良人偶尔爆发一次,竟然如此劲爆。
    越北侯在后宅里听闻小厮来报,气得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开门让她进来!本侯倒要看看这毒妇到底想干什么?!”
    “侯爷不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打帘出来,让小厮退下,自己走到越北侯身边,“侯爷切莫意气用事。”
    “语儿放心,这里不是侯府,那毒妇施展不了。”越北侯拉过周语的手,“你不用怕她。”
    周语微微一笑:“有侯爷在妾身边,妾何曾怕过什么。便是当年妾遭人算计身中奇毒,不也有侯爷舍命相救吗?只要侯爷在,妾什么都不怕。”
    那是越北侯刚成亲没多久,只因为他对周语略有好感,那张氏竟然就派人毒杀周语,越北侯得知之后对这门亲事更是百般抵触。之后周语更是数次遭人暗算,越北侯越发不敢离开她的身边。
    如今旧事重提,越北侯心里更是厌恶至极。
    “你不用出去,我去打发了他!”越北侯说着起身就走。
    周语只是拉着他不让他出门,半是央求半是撒娇道:“侯爷别去,打发管家去虚应一下吧,我不希望侯爷见她。”
    越北侯笑道:“怎么?这种闲醋你也吃?罢罢,不见就不见吧,我看着她也嫌腻歪。”说着唤来管家,让他出去应付。
    大门外,张氏只让管家传话道:“告诉林海宁,如果他想要我把他那些污糟事儿在这大门口给他宣扬宣扬,他尽管龟缩着一辈子别出门见人。”
    管家看了看四周那些瞪着一双审视的眼睛不停往他们这边张望的别府的仆婢,顿时又是心虚又是难堪起来。没想到这位素来端庄严谨的候夫人这一次连一点体面也不要了。
    他本是越北侯的心腹小厮,后来升作总管,向来只认越北侯和侧夫人为主子,此时面对着神情淡然的侯夫人,竟也升起一丝心悸。
    侯夫人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贤良性子,向来以大局为重,可是这一次那张仍旧贤良淑德的脸上却隐隐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让管家想好的劝离腹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管家无奈只能回去通报,越北侯既惊且怒,这一次再也不顾周语的恳求,大步地往外走去会一会他那名媒正娶的夫人去了。
    周言从后面走了出来,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侯爷都留不住?不是说最近不要让他见到那张氏么?!张氏似乎在查当年的一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她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万一她在侯爷面前乱说怎么办?!”
    周语仍旧坐在椅子里,冷声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让我怎么阻拦侯爷不让他去见?!依着原来的情势,直到侯爷离京也不一定会再见那张氏一面。她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找上门来,肯定是因为那个林显。还不都是你闯的祸!大好的下手机会你都做不利落!”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那个广安堂居然能解了闺梦的毒。”周言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不行,你快去侯爷身边看着,万一张氏要说什么,你也好往回兜揽。”
    周语懒懒地起身:“看你那点出息,我过去看看。你也把心放回肚子里,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便是她要去查,又能查出什么证据来?只要没有证据,你说侯爷是信她的,还是信我的。”周语不屑地轻笑出声,翩然而去。
    周语并不当一回事,仍旧慢慢地往前院里走去。
    越北侯让管家把张氏领到了书房相见。看到张氏那有几分熟悉却又似乎全然陌生的脸,越北侯有一瞬的失神。
    张氏无疑是极美的,除了美之外,那张脸似乎还隐隐地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一些场景,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一声冷嗤让越北侯回过神来,看到张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越北侯瞬间恼羞成怒。
    不管张氏要耍什么把戏,他永远不该忘记当年她派人连连追杀周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