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说你的丈夫吧。”李然完全没有在意徐慧对他的指责，而是自顾自地问下去。“去年车祸死了。”徐慧开始表现得特别不耐烦，抗拒的姿态溢于言表。“能不能详细地说一下事故的具体情况和责任方？”高狸觉得这样不行，还是要把态度放好一些。
    “他疲劳驾驶，撞上了迎面开来的车，责任方是他。”
    “据我所知，对面撞的人是许祁祯，这个情况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有这样大的矛盾，为什么你还能在许家打工？”李然又一次不留情面。
    “他家招工，我就去了。他这个受害者都不在意这件事，我为什么不能赚钱？我有女儿，我要生活，没钱怎么办？”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确，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钱赚得又不违法，明面上看着是许祁祯吃了亏。撞人的家属还挣走了他的钱，如果他不介意，那徐慧的确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李然眉毛一挑，打开手中的电脑，调出了高狸准备的视频。在徐慧来之前，李然和高狸已经准备好了车祸现场的监控视频，就是为了套她的话。“那你看看这个。”李然先是打开了其中一段，画面上，一辆黑色的捷达在路上行驶，时不时地还有些摇摆，但是速度依旧。就在行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捷达撞上了迎面驶来的路虎，车头凹陷得厉害。
    “这车开得可挺猛啊，司机怕是很难生还。”徐慧的喉咙动了几下，“是啊，他就是这样死的。”现在看到这个视频，徐慧还是深有触动。前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嗓子都是哑的。
    “那这一段视频你看过没？”李然又点开了剩下的一段视频。画面上的路虎有些歪歪扭扭，如果仔细观察，能发现驾驶位和副驾驶的两个人有激烈争吵，甚至推搡。迎面开过来的捷达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到了路虎上。路虎的驾驶位向左打轮，把副驾驶送上前去。
    “你认识画面里的这两辆车吗？”徐慧的心情特别激动，眼眶已经忍不住地泛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她的眼里突然放起了光芒，“你能把这段视频给我吗？”
    李然摇了摇头，“按规矩，不可以，但是……”徐慧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许祁祯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杀了他，我只要这段视频。”她特别激动地向前探身，语速也很快，吐出来的话像钢钉一样。
    “我们聊聊天，好吗？”高狸安抚着激动的徐慧，“你之前是不是见过这段视频？”徐慧点了点头，“是在哪里见到的？”就这一句话，像是个定身符，让徐慧突然怔住。“我有些门道，反正我看过。”
    “他们为什么不给你视频，是不是用这个视频要挟的你？”徐慧低下头，没有说话。“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作你默认了。”李然这样说道。徐慧抬起头来看了李然一眼，紧咬着下唇，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多说。”
    李然看了一眼高狸，示意她继续问下去。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相当默契。“你相信这段视频是真的吗？”徐慧坚定地点了点头，本来盘好的发髻也被她这样折腾散了。“我丈夫出门之前休息得很好，根本不存在疲劳驾驶的情况，而且他才出门半个小时就遭遇不测，怎么可能是因为疲劳驾驶呢？”
    徐慧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咒骂起来。“这世道就是这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谁都能买通，黑的说成白的，真他妈的操蛋。”她现在吐露出来的言语和之前端庄沉稳的徐慧判若两人。
    “既然你事先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还能到许祁祯家里工作，他也知道你的情况，为什么他能接受你在他家里？”
    提到许祁祯，徐慧就恨得牙根痒痒，表情也越发狰狞。“我装作不知道真相的样子，碰巧他的腿在这场事故中坏掉了。我就上门应聘，就是为了到许祁祯家里复仇。他一开始对我有所顾忌，但是后来，我告诉他自己是为了亡夫还债，把他和他妻子弄成那个样子真的很抱歉，他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欣然接受了我的还债。”
    “你知道他有义肢，能自己处理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对吗？”徐慧点了点头。“起初他对我设防，后来不知道怎么，他对我防备的心思越来越淡，甚至有些把我当成一个倾诉对象，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徐慧冷笑了一下，“他把自己安排得很好，治疗的时候愿意用大价钱换自己的一双腿，却不给他妻子一分钱的治疗费。他的腿废掉以后，又给自己定做了最好的义肢，就是为了自己活得有个人样，可惜他早就没了人心。”
    “不给妻子治疗的钱？”李然有些疑惑，这怎么和外界说的不太一样？其实视频里面也能表露出三四分差异来，两人有了矛盾能在车里开打，而且面对危险的时候，许祁祯向左打轮，把自己的妻子横到车前。
    “他的妻子本来是能救过来的，只差最后动手术的钱。许祁祯家财万贯，怎么可能在乎那一点钱，但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许祁祯故意见死不救，然后让他的妻子死掉。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和他作对了。”徐慧是这样告诉李然和高狸的。
    听话听三分，这是李然一贯的宗旨。在描述许祁祯这方面，徐慧的话和谢斌的话一样，都是代表一部分人的看法，实际上的许祁祯一定比这要复杂很多。“水里的安眠药是你下的，红油漆是你买的，别墅里的字是你喷的，义肢也是你拿走的？”
    李然这句话并没有很强烈的疑问的语气，因为他断定，这些事一定是徐慧所为。果然，她立刻点点头，承认了一切。“没错，油漆是我从家附近的五金店买的，水里的安眠药也是我放进去的，他现在不防备我，所以我给他倒的水，他都喝。在他昏迷以后，我又重新返回了别墅，然后拿走了他的义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