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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林城步轻轻叹了口气,吐了个烟圈。
    “小步,”在林城步靠在椅子里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四包的客人要见厨师。”
    “嗯?”林城步还有些迷糊,“菜有问题?”
    “不是,就是说要见见厨师。”服务员说。
    林城步皱了皱眉,感觉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那咱好几个厨师呢……”
    “指名了要见‘踏雪’的厨师,”服务员笑笑,“还说是年轻的那个。”
    林城步啧了一声,那道豆腐师父给起了个名字叫踏雪,小馆里会做这道菜的只有他和林城步。
    “下次他再来就说我辞职了。”林城步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
    “不敢啊,惹不起他。”服务员说。
    惹不起的这位叫江承宇,是市里一个特别有逼格的酒吧的老板,小馆的老顾客,跟孙映春很熟,说起来小馆的这帮员工对他都挺熟悉的。
    刚接触的时候林城步觉得他青年才俊,之后就……说不清了,总之特别难缠。
    林城步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头疼,哪怕跟元午认识还是因为他。
    “江老板,”林城步推开四包的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只有江承宇一个人,他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菜不满意么?”
    “就知道你在,”江承宇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刚我问孙二娘,她还说你没来,豆腐是梁师父做的,我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
    林城步没说话。
    “坐,”江承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没什么事儿,就找你聊两句。”
    “我上班呢。”林城步说。
    “屁,”江承宇看了他一眼,“你炒完菜就下班了,刚肯定在后院儿抽烟,咱俩认识多久了,跟我扯这些。”
    “认识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扯这些吧,”林城步说,“没事儿我先走了,我今天不舒服。”
    “看出来了,”江承宇说,“跟嗑大了似的。”
    “嗯。”林城步应了一声。
    “行吧,我也没什么正事儿,”江承宇慢条斯理地舀了勺豆腐,“听说你找到他了?”
    “嗯。”林城步看了他一眼,谁嘴这么快。
    “又继续?”江承宇问。
    “嗯。”林城步拿过桌上的壶倒了杯水喝了。
    “那我又没戏了?”江承宇一脸遗憾。
    “你什么时候有过戏?”林城步看着他。
    “真绝情,真想抽你,”江承宇仰了仰头笑了起来,“知道么你这样子我特别看不下去。”
    “那快别看了,求你了。”林城步很诚恳地说。
    “就看,”江承宇喝了口啤酒,“小步,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又怎么样?”林城步反问。
    “你喜欢的是以前那个,不是现在这个,”江承宇说,“你现在这状态跟他一样,有病知道么?”
    “我又没跟你要药,”林城步说,转身往门口走,“我知道我在干嘛。”
    “小步,”江承宇在他身后说,“我教你个办法。”
    林城步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我如果是你,”江承宇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凑近了低声说,“我就放弃把他弄回来,反正他如果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也不配合去看医生,就很难再回到以前,对不对?”
    林城步往后让了让,没说话。
    “那我就放弃,从现在开始,”江承宇说,“跟他重新开始。”
    “嗯?”林城步愣了愣。
    “我太伟大了,”江承宇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居然把这么好的办法告诉你。”
    “是啊,”林城步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这么伟大。”
    “我看他对你也没什么兴趣,等他拒绝你了,”江承宇夹了一筷子菜吃着,“我在这儿等你。”
    林城步觉得身上有点儿发冷,估计烧还是没退下去,浑身发疼的没心情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走出包厢关上了门。
    不过江承宇这个不靠谱的提议倒的确是让他心里动了动。
    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在努力地想要把元午拉回来,回到原来的生活里,但元午根本不配合,甚至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找到各种理由来忽略一切不合理。
    那么,如果他放弃,顺着元午……在另一个世界,在元午的世界里重新开始……
    这样行吗?
    公平吗?
    林城步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脑袋进了这样深度的思考之后更晕了,拉开车门的时候觉得眼前晃得厉害。
    他犹豫了一下关上了车门,到路边打了辆车。
    不想吃饭,也没有想吃饭的感觉,他在楼下饼屋买了点儿红豆酥和一桶酸奶就回了家。
    马上到周末了,一晚上电话响了好几次,一帮朋友要聚聚,吃饭的喝茶的泡吧的,林城步全都推掉了。
    他什么也不想干,自打跟元午见了面之后,他就没心思干别的了,再加上人不舒服。
    团在沙发上吃了两个红豆酥,喝了半杯酸奶,看个电视剧还没把人脸认全就睡着了。
    小冰箱空了,连冰棍都没了,元午不得不拿出便签开始写采购清单。
    便签本前几页依旧是那些他看不明白的内容,凌乱的笔迹横七竖八地随意地排列着。
    应该都是以前自己随手记下来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为什么一直也没撕掉还留着……他已经记不清原因了,就连自己为什么不再看看都是什么内容也已经记不清了。
    把要买的东西列好单子之后,元午撕下了那一页便签。
    便签本已经很薄,后面没有几页了,都撕完之后这个本子就应该扔掉了吧。
    那……到底前面他都写了些什么呢?
    元午捏了捏本子,犹豫了一下,翻开了第一页。
    风很大。
    记得打电话。
    买零食。
    ……
    都是些提醒内容,元午只大致扫了两眼,这页的最下面凌乱地写着一行类似清单的东西,其中的三个字让他的手猛地一抖,迅速地把这页翻了过去。
    潜水镜。
    后面的东西他突然不太想去看了,强烈的不安一阵阵涌上来,他的目光飞快地从之后两三页掠过。
    一个日期跳进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他像是被捅了一刀似地把本子狠狠地扔到了一边,又把几件旧衣服扔过去盖在了本子上面。
    呼吸很急,心跳快得他身体都有些跟着发抖。
    再也不看了。
    元午站到船尾,点了根烟,盯着水面。
    今天风不算大,水面很平静,偶尔能看到很小的鱼飞快地游过,带起细微的水波。
    元午不经常这样盯着水看,无论是清澈的还是浑浊的水,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但有时候他又会感觉离不开,抗拒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地想要接近,似乎在他和水之间有某种关系,就像便签本上那些让他莫名会惊惧的内容,他害怕看到,却又不能扔掉。
    为什么……
    元午拿了清单准备去村里拿车,经过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大头。
    “你昨天没有看到我吧!”大头很期待地问。
    “没有,”元午从钱包里抽了十块钱出来,“给你,不能乱花。”
    “嗯,谢谢小午哥……叔叔,”大头接过钱,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那我一天花一块钱行吗?”
    “两天一块钱,”元午说,“你要是四天才用一次,就可以用两块钱了。”
    “哦,”大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去哪儿?”
    “去镇上。”元午说。
    “我爸爸一会儿也带我去!”大头挺兴奋,“今天有集。”
    “嗯,”元午说,“那看我们能不能偶遇。”
    “什么是偶遇?”大头马上问。
    “当我没说。”元午转身往村里走过去。
    拿车的时候,船主跟了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嗯?”元午应了一声。
    “村里要统计流动人口,大概下个月吧,”船主说,“到时会有人去船上,我跟你说一声,好像就是检查一下身份证吧。”
    “好的,谢谢。”元午说。
    身份证?
    他皱了皱眉。
    每天一场暴雨,这样的节奏已经持续了一星期,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有时候晚上,有时候下一整天。
    元午坐在船舱里三天没有出去,每天都抱着笔记本。
    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着急地想要把脑子里的这个故事全写出来,就好像现在不写就没有时间了似的。
    比起以前三两天一次的更新,这三天每一章让读者都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