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罗三水赶紧上前扶住老爸说:“方老师你用不着这样,俗话说的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儿子的新工作其实早有天数了。”
“啊?”老爸愣了下。
罗三水踱步来到爷爷坟前,背对着我们,沉声说:“有些事普通人是发现不了的,但方野不仅发现了还接受了,也就是说他推开了这扇门,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引路人,我倒是挺乐意做这个引路人,愿不愿进去就看方野的意思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老爸却先明白了,说:“小野,你要走的路你自己决定,老爸不干涉,罗大师说你跟他这行有缘,要带你入门,你是什么意思?”
“缘?”我猛的想起罗三水不止一次提过缘字。
我看着罗三水的背影,这几天跟他经历的一幕幕浮现,他这人不仅让我好奇,也让我感动,尤其是他干的事让我很佩服,或许我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第15章 河中浮尸
两天后我跟着罗三水前往了江南水乡河塘镇,河塘镇是江南著名的旅游小镇,街道、民居依河而建,古石桥横跨在河面上,风景非常美,听说某部好莱坞电影甚至专程到这来取景。
罗三水的风水馆开在一条古色古香的字画街上,身在街中仿佛置身于字画的天堂,我正看的起劲罗三水提醒我到了。
我们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鼾声,进去后看到一个微胖男人正靠在躺椅上酣睡,口水都流出来了。
罗三水二话不说上去就踢了一脚。
男人立马惊醒,发现是罗三水赔笑道:“老表,干完活回来啦,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罗三水黑着脸说:“叫你看店也看不好,让你学风水你又说没兴趣,你还能做什么!”
男人嬉皮笑脸道:“老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是这块料,什么阴宅阳宅、寻穴口诀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光一个罗盘我就玩不转……。”
“行了,每次都是这种借口,我不在这几天有客人吗?”罗三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鸟都没一个。”男人摇摇头,跟着他注意到我了,向罗三水打听起我,罗三水这才介绍我们认识了。
此人叫王卫军,比我大三岁,是罗三水的姨表弟,听罗三水说王卫军好吃懒做,整天正事不干游手好闲,要不是罗三水的姨母临终前拜托他照看,他才懒得管。
后来我跟王卫军熟络了,发现他其实并不像罗三水说的那么不堪,脑子很灵活,尤其是一张嘴能把死都给说活了,在罗三水外出的时候,只要有客人上门都会被他牢牢留住,大生意他会留给罗三水回来处理,像问家居风水布局的小生意他能忽悠就忽悠,毕竟跟着罗三水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了,再不济也比我这个门外汉强。
我在罗三水风水馆一呆就是半年,在这半年里我所做的事就是熟读馆里的风水书,至于其他的罗三水不让我插手,日子过的非常枯燥,难怪王卫军学不进去了,连我这曾经看惯图纸的工程师都快熬不住了,他又怎么熬得住?
罗三水的苦心并没有白费,自从看了这些风水书后我对五行阴阳、天干地支、罗盘经之类的信手拈来,为我以后成为一个风水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因为身份的转变,我对罗三水多了一份敬畏,他既是我的老板又算是我师父,我们的关系亦师亦友。
这天晚饭后罗三水让我跟他一起去散步,我们沿着字画街边走边聊,起先都是聊生活,诸如在这边生活惯不惯之类的,后来我们散步到一座石桥上,罗三水凝望着河水出了半天神,我知道他找我绝不是散步这么简单,看这架势差不多进入主题了吧?
罗三水回过神说:“算算你来有半年了吧,听卫军说你把馆里的书都看完了?”
“嗯。”
“书里的只是理论,要运用到现实当中才算有用。”罗三水说。
我点头表示理解,理论学的再好用不起来也白搭,我突然反应了过来,这话听着莫非是想让我实践了?
“最近我接了个活要去南方一趟,可能要半个月,这半个月风水馆就交给你了,我交待过卫军了,让他从旁协助打打下手。”罗三水说。
我又激动又紧张,半年了,终于要干点正事了!
“你先别高兴,我要提醒你,但凡是看阴宅和凶宅的活千万不要接,死人活阴气重,凶险无比,你又只有基础理论不会风水道术,一旦遇上麻烦会脱不了身,顺风汽车饭店的事你应该还记得。”罗三水郑重道。
“明白了。”我应道。
罗三水接着说:“其他的活你都可以接,这也算是一个考核吧,要是能通过等我回来教你些防身的风水道术。”
“真的?!”我惊喜道,想起罗三水那些出手就能镇住鬼物的本事我就激动起来。
“慢慢来,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哈哈。”罗三水笑着走下了桥,跟着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说:“对了,其实你不必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拘谨,还是叫我水哥吧,我都听习惯了。”
在回去的路上罗三水向我透露了这次去南方的另一个目的,虽然是接了活,但这活根本用不着半个月,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到岭南一带走走,找找那个三合派的道长!
一想起这事我就恼火,这道长竟然在二十来年前,无形的左右了我们方家运数和我的人生,还有整个西山村的运数,要是不把他挖出来我也很不甘心。
我有我的想法,罗三水也有他的考虑,他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件事,才决定要借这个机会去找找,他说人的运势是天数,人为的去转运打破的是天数平衡,是有损阴德的,施法的人容易被反噬,风险其实挺大的,但这道长仅凭跟老村长的交情就给他办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罗三水说的很有道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罗三水走后的头几天风平浪静,我做了几笔居家风水的小生意,王卫军见我应付自如都忘了罗三水的叮嘱,甩手把风水馆交给我就说为了终生幸福泡妞去了。
这天傍晚,我正准备收拾关门了,却见一个一脸稚气背着旅行包的男孩驻足在门口抬头看招牌,脸上透着焦急,看他的年纪估摸是个大学生。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半天,犹豫了好久才进来,跟我鞠了个躬,小声说:“大师,你能帮忙找个人吗?”
“找人?”
“嗯,我女朋友跟我一起来河塘旅游,可她昨晚失踪了,我都快找遍荷塘镇了,要是还找不到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待了。”男孩说着就泛起了泪光。
“找人你应该找警察啊,到风水馆来干什么?”我诧异道。
“警察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立案,不给找,我女朋友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从来不会这么没分寸,我怕她出事想问个平安所以……。”男孩说着就抹了把泪。
看样子他是病急乱投医了,我想了想反正是顺手起个卦的事,这男孩这么焦急全当是做好事吧,于是我问了这女孩的出生日期、失踪地点和大概时间,然后利用罗盘给起了卦,卦象显示为坤上坎下的地水师卦,如果是找人此卦显示走失能找马到成功,算是吉卦,可如果是问平安则显示即便寻回也已损毁,对于人来说损毁就是死了,是大凶之卦!
换而言之就是说这人很快能找到,可找回来却是死人!
卦象的显示让我心惊肉跳,我正不知该怎么跟这男孩解释的时候,王卫军从外面跑了进来,喊道:“哎呀出事了,死人了!”
我一惊,站起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才我在游船上跟一品香字画店的老板娘品茶聊人生呢,哪知道水里突然浮出一具女尸,就在船边,老子没个准备吓的大惊失色,在老板娘面前丢脸丢大发了,这会警察来了在打捞呢,好多人在对岸围观。”王卫军气喘道。
我心往下一沉,这刚起卦算到找回也是死人,突然就出这么个事,让人很难不往一处联系。
男孩像是也有预感似的,一把拽住王卫军急问:“叔叔,你是第一个看到女尸的,那女尸多大年纪了,长什么样,死了多久?”
“叔叔?我看起来像叔叔吗?你谁啊?”王卫军不快道。
“他是来问平安的客人。”我解释道。
王卫军这才舒展眉头,说:“刚才天色擦黑,在加上我也没正眼看,不过能确定是刚死的,很新鲜的尸体……。”
男孩一听调头就跑了出去,王卫军好奇的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于是我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也将起卦算到的东西说了。
王卫军示意我关门下班,要去看个热闹,我本不愿去,罗三水走前提醒过不要接死人活,这活多少跟死人有关了,不过王卫军一个劲怂恿我,说我就不想验证验证自己这卦算的到底准不准?
我一想也是,于是关了门就跟王卫军一起跑到对岸去了。
☆、第16章 河道诡变
河对岸警灯闪烁,黑压压站满了人,我们挤进人群看到那男孩跪在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抽泣,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嘿,可以啊。”王卫军捶了我一拳打趣道。
我没心情理会王卫军,只觉得这男孩挺可怜的。
警察很快就将尸体抬走了,男孩也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了,人群散去,我和王卫军也回去了。
本来以为这事不会在跟我扯上关系了,没想到两天后男孩又来找我了,说上次走的急没给钱,我说什么都没做不用给钱,可这男孩硬要塞钱给我,同时还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我给他女朋友做场法事。
我一下犯了难,我对做法事只停留在理论,在加上罗三水有过叮嘱,正要拒绝王卫军却一把接过钱说这活接了。
我将王卫军拉到角落责怪了几句,王卫军却说:“你傻啊有钱不赚,这事简单的很,晚上我们到河边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他一小屁孩懂什么。”
我还想说什么王卫军却拉着男孩问起了女孩的事,无奈我只好跟着听了。
两人是蓝京大学大二美术系的学生,男孩叫陶可,女孩叫殷然,谈恋爱两年了,感情很好,这次他们到河塘镇是来旅游写生的。
王卫军问是怎么发现殷然失踪的,陶可说这都怪他,他是农村出来的穷学生,为了省钱就在网上订了家便宜的宾馆,到了一看条件差就不说了,房间里还有散不去的异味,洒了一瓶花露水也没用,直接导致晚上两人想亲热都没兴趣,想换房间又被告知没空房了,想换宾馆也不行,河塘镇宾馆都爆满了。
两人因此闹了点小别扭,殷然说出去透透气,陶可也有点生气就没跟去,时间还早街上热闹他就没放在心上,哪知等到晚上十一二点殷然还没回来,这下陶可急了。
因为不熟悉路,热心的宾馆老板主动带着他在附近找,可一直到凌晨两点也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无奈只好报警了。
小镇夜间值班警察人手不够,在附近找了一圈就放弃了,又以不到二十四小时为由拒绝立案调动人手,只是让陶可回宾馆等。
陶可在宾馆等了一夜,第二天警方倒是加派了人手帮忙找,可惜还是没找到,陶可后来找到了字画街来,接下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王卫军听到这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哎呀老弟,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女孩需要情调,环境差当然没兴趣了,要是你能多花点钱或许就……。”
见王卫军越说越离谱我赶紧咳嗽一声,他这才打住了。
对于农村的穷学生来说,节省是他们的美德,这根本不是多花点钱的问题,出事是因为凑巧了。
“警察现在是怎么说的?”我问。
“警方验过尸了,说是溺水身亡,他杀、自杀、意外都有可能,殷然性格开朗不会因为小事自杀,至于他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是第一次来河塘镇,在这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他杀是需要动机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意外了,殷然不会游泳……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陶可说着就懊恼的低下了头。
我安慰了他几句,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陶可慢慢抬起头,收了悲伤情绪说:“殷然父母已经赶到河塘镇认尸了,跟我起了冲突,他们认为是我害死了殷然,说不定就是我杀的,还让警方彻查我,我不否认因为闹别扭间接导致殷然死亡,但我否认是我杀死了殷然,这是两码事,我不能任由一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宾馆老板给我做了时间证人,我现在都还是嫌疑人,所以我要继续留在河塘镇,直到事情搞清楚为止,不光是为了还自己清白,最重要的是不让殷然死的不明不白!”
对于陶可的决定我能理解,农村孩子因为穷骨子里对尊严看的非常重。
陶可走后我怪王卫军多事,王卫军却不搭理我自顾自数钱,数完说有一千块,我皱了下眉头,陶可对住宾馆那几十块都省,这个数目对他来说不小,钱来的肯定不容易,如果我们只是敷衍应付,未免有点过分了。
王卫军劝我想开点,他说打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开善堂,要是看人家可怜干脆关门算了。
对于做法事我从书本上学习到了流程,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我的身份,做法事对实施者身份有严格要求,不是说学过就能做,必须真正拜过祖师爷入了门才行,就好比一件饰物需要开了光才有灵性的道理一样。
见我沉默不语王卫军拍拍我的肩膀,说:“有我在你担心个锤子,晚上的事交给我了,你给我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你能行?”我反问。
“玩真的需要行大礼拜祖师爷,得到承认才能请得动真神,我当然不行,你也不行,可要说玩虚的我王卫军比你行多了,别想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王卫军说完就跑店后睡觉去了。
事已至此我也没辙了。
午夜十分,万籁俱静,王卫军换上了罗三水的道袍,收拾好法事包就示意我给陶可打电话,我很犹豫,最后没办法还是打了。
陶可赶到后我们三人就出发了,路上王卫军说需要在殷然被捞起的地方开坛设法,下午他就联系好了一品香老板娘,借到了船,于是我们到了渡头就乘船上了河。
我对王卫军搞什么幺蛾子很清楚,一来是为了做给陶可看显得专业,二来是为了远离字画街免得生出事端,毕竟字画街上不止我们一家风水馆,大家都是同行,要是发现我们办的不地道,传出去坏了名声就完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选在午夜出来的原因。
我端着罗盘坐在船尾抬头看月色,今晚月亮被稀薄云层遮蔽,朦朦胧胧的,有助于阴物夜行,其实并不适合在这个点出来,但气象这东西也说不准。
大概半小时左右我们就到了殷然被捞起的地方,船停稳后王卫军放下撑船竹篙,在船头燃香点灯摆上法器,又对着河面撒些糯米开始神叨叨的念咒颂经,至于念的什么咒和经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卫军念了好一阵,见陶可出现了焦急神色,这才换了花样,取出桃木剑戳起符咒引燃一阵挥舞,看着架势十足,唬的陶可这个大学生一愣一愣的。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我没准也能被他唬住,可现在我看他的这一套完全是次序混乱,乱了套了。
我感觉有点对不起陶可,一千块就这么打了水漂,我自己不能上又没法跟他解释,总不能砸了罗三水的招牌,无奈只好眼不见为净去了船尾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