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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女人总是最明白女人,杜家姑娘毫不掩饰她的目的,霍容玥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几分不喜的,长孙昭是她的夫君,别人休想打主意。
    “绮荷给夫人行礼,夫人大安。”
    杜家姑娘领着奴婢结结实实行礼,霍容玥受完礼才叫拂晓扶她起来,她笑的和气又亲昵:“听门房说杜家姑娘来过我府上几次,却只在门前停留片刻,今日将姑娘请进来实是想问姑娘有何事上门?姑娘别怪我唐突就好。”
    杜绮荷脸红了,往日她故意在府门前徘徊多次也没人问过,这位长孙夫人刚搬到将军府来便知晓她的事,显然是个掌控心极强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既然夫人发问,那奴家照实说就是。不瞒夫人,日前奴家去宝山寺上香路遇歹人,幸得将军大义相助,奴家想登门道谢,又怕将军与夫人贵人事忙,不敢相扰。”
    霍容玥面上有几分诧异,过后又点头失笑:“原来如此,夫君未曾说过我也不知此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家夫君只是随手之举,当不得姑娘如此重谢。”
    既然她不明说,霍容玥也不点明,反正没她相邀这女子也进不来将军府,除非她那哥哥有向长孙昭献人的心思,否则她与长孙昭扯上关系的机会也寥寥无几。
    本就不相识的两人自然无甚么话可说,没过多久杜家姑娘便识相告辞,心里暗暗算着再过不多日便是将军的生辰,到时哥哥必定会带她来府上贺寿,她与将军夫人慢慢联系便是。
    “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杜家姑娘出府便看到自家哥哥候在府外不由一怔,心里忽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杜家兄长满面喜色:“妹子,将军派哥哥去柳州大营做前锋,过不久便可随大军出征!”
    京郊大营中能人辈出轮到他出头的机会不多,如今能得将军如此青眼,杜家兄长自然高兴不已,可他说完便见杜绮荷失落怅然,还未发问便见妹妹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满头雾水跟上去。杜家兄妹早年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杜家兄长调到柳州大营,杜绮荷也是要跟着去的,将军夫人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
    霍容玥也听到这消息,失笑不已:“你……”说这一字,便没再说别的。
    长孙昭淡笑:“杜德臣本就身手不错,派他去柳州大营可以让他大展拳脚。”
    他没多说,她也没多问,但心里头还是甜滋滋的。
    新搬进来的将军府渐渐有了烟火气息,小两口的日子也慢慢走上正轨,天气变暖和时霍容薇传出有孕的消息,再过两日刚好是霍老太太生辰,霍容玥自然要与长孙昭给霍老太太拜寿。
    霍家出过帝师,门生无数,霍老太太过寿霍府门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放下礼物就走,也有过府给霍老太太拜寿的。霍容玥这做孙女的自然早早就到了,马车停到霍府门前时有一人与她同时到,霍容薇小心翼翼下马车,杜大姑爷与丫环小心扶着,用众星拱月来说也不为过。
    与之相比,长孙昭刚从马上下来,拱手与连襟见礼,也给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大姨姐行礼。
    杜大姑爷客气回礼,霍容薇却假借扭头与霍容玥打招呼,受了长孙昭的礼,不过她眼睛里藏着一份心虚还默默给自个壮胆:反正也是她妹夫,她受礼是天经地义的。
    霍容玥心里涌过几分羡慕,明明她比霍容薇成亲还要早上许多,怎么就没怀上孩子呢?
    大约是看出她心情低落,长孙昭走过来与她一同进府,候在府门外与来拜寿的人都看到这两对金童玉女,自然可着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一路走过来,来人纷纷给长孙昭行礼,虽然他没了爵位,但威震朝野的平宁将军也无人敢忽视。自家夫君子在朝中有权有势,纵然霍容玥自幼出身高门此刻也免不了替自家夫君骄傲,相比之下,杜大姑爷这新晋榜眼则免不了向品级比自己低的官员行礼,此时时辰尚早,高官显贵还未曾过府。
    霍容薇眼角瞟着,心里自然不高兴起来,明明是一母所生的姐妹,如今怎能差别这样大?她偷偷看一眼长孙昭,年近而立的男人却一点也不显老,还比她身边的男人多了一分说不出的韵味,而她数月还青涩的妹妹仿佛那含苞的桃花到了春日缓缓展开了花瓣。
    霍老太太已经起身,正坐在内院等早到的亲族拜见,两孙女带着孙女婿前来,她高兴的直点头。大约是因为有孕的关系,霍容薇进门便带着一丝羞怯,如此一来旁人便是不想提她的孕事也得顺口嘱咐一句小心,而早几个月出嫁的霍容玥却只能承受众人担忧的目光。
    霍大夫人自然是高兴的,等四人行完礼便将霍容薇拉到眼前细细打量,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女婿又是如此出众,霍家妯娌没有不眼热的。
    正堂里都是女眷,长孙昭等人不便多留,行过礼便去前院帮着大舅子们应酬宾客,他们二人一走,厅堂里便叽叽喳喳都是女人的声音。
    三夫人没有女儿,如此情景只能上前来与霍容玥说说话,过过瘾,她细细问过霍容玥迁府后的生活,巧妙避开庐阳长公主,更不提外人如何说,她知趣,霍容玥也乐得和她多说几句。
    另一头霍容薇窝在老太太怀里撒娇,逗得大夫人与二夫人捧腹大笑,霍容玥淡淡瞟了一眼,心中闪过叹息。
    “玥娘,你来。”霍老太太放开怀中的霍容薇,招手让她过去。
    霍容玥偎到老太太身旁,霍老太太抓住她的手,纵然是养尊处优保养良好,老太太的手也不可避免的布满皱纹,暖热的掌心却差点烫到霍容玥的手背,想到这是老太太最后一个寿辰,霍容玥便抛开脑子乱糟糟的东西,捡着喜庆话逗老太太开心。
    三夫人与大夫人站在一处:“俩姑娘嫁人后都长大了许多,大嫂真是好福气呀。”
    大夫人笑的含蓄,眼睛掠过霍容玥时闪过一丝担忧,转眼又消失不见。
    到了时辰,来霍家摆手的女眷也陆续到了,霍家夫人们纷纷出去,正堂里留下祖孙几人并丫环们,霍老太太使人给姑娘们端来燕窝粥:“你们早早来,想必早饭都没用呢!”
    老人家上了年纪最是心疼祖孙,纵然在府中用过早膳,霍容玥仍是结果那燕窝粥,待字闺中的霍容棠也得了一碗,而那燕窝粥还没端到霍容薇面前,她便拿起帕子掩住口鼻干呕起来。
    “对不住,祖母,孙儿忍不住……”霍容薇娇声解释道。
    她腹中怀着杜家下一代,又是出了门子的娇客,霍老太太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责备?当即让丫环撤掉她的燕窝粥,另端来滋补的汤水来,霍容玥与霍容棠也只好匆匆让丫环将燕窝粥撤了下去。
    “二妹,三妹,真是对不住,坏了你们的胃口,只是我……”她没解释完,又掩面干呕起来。
    霍容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自然摆手说无碍,霍容玥无奈苦笑,大姐的性子一点也没变,不过是做给她看而已。
    “大姐说哪里话,你腹中怀着小外甥,我们自然以你为主的。”说完这句霍容玥也不看霍容薇的神情,起身到霍老太太身后给她捏肩膀:“祖母,您今日也得坐大半天,我先给你去去乏。”
    霍老太太眯着眼睛笑,只当没看到霍容薇的不悦,只那手却悄悄移到肩头拍拍霍容玥的手背,笑的纵容。
    来拜寿的女眷陆陆续续到了老太太的正堂,霍容玥也不再给老太太捏肩,如今她是长孙昭的夫人,自然要与他的同僚夫人们来往,不过与夫人们攀谈时她似无意间笑着扭头看一眼略显无趣的霍容薇。
    那笑容差点让霍容薇在众人面前失了气度。
    厅堂里的女眷越聚越多,有别家夫人带着自家姑娘来的,霍容棠一人应付不完,霍容玥起身要帮她应酬,还未迈开步子便听外头小黄门唱喏:“庐阳长公主殿下到!”
    众女眷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她身上来,这京城中庐阳长公主与长子长媳不和可是有流言传出来的,如今倒是可以亲眼悄悄这对婆媳如何相处的,女眷们便纷纷起身准备接驾。
    外头阳光正盛,门外先是走来八位侍女,后头穿着华服的中年女子由侍女扶着,缓步走来。
    霍老太太与霍容玥带着众人行礼:“恭迎庐阳长公主殿下千岁!”
    “儿媳给母亲请安。”
    庐阳长公主浅浅一笑,亲自上千扶起霍容玥:“快快起来,勿行如此大礼,本宫今日只是私服来给老太太拜寿。”
    女眷们眼中闪过疑惑,不是说长公主与长子长媳分府而居闹僵了么?如今看起来不大像啊!
    霍老太太笑的谦恭,“殿下亲自前来真是折煞老身,殿下快请上座。”
    “母亲,请。”霍容玥垂首搀着庐阳长公主,恭敬无比。
    庐阳长公主缓缓朝主位走,素雅长裙逶迤于地,却气势逼人。
    第46章 大
    庐阳长公主在厅堂里,霍容玥便不能帮着霍容棠应付那些未嫁的女孩儿,霍家姑娘少,于这一点也极是不方便,幸好没过多久,宋家大夫人带着姑娘们过来解了燃眉之急,宋大夫人带着姑娘们先给庐阳长公主与霍老太太行礼。
    “今日能见到公主殿下真是妾身之幸,殿下近日可好?”
    宋家在朝中地位非凡,庐阳长公主微笑点头算是给过她面子,顺着宋大夫人抛出来的台阶道:“近日流年不利,本来家中出了那样的事本宫是不便出门的,只是老太太寿辰怎么也要来一趟的。”
    往年朝中大臣女眷做寿庐阳长公主是极少出门的,近日来霍家确实惊喜,如果霍容玥不是她的儿媳的话。她坦然提起流年不利,众人纷纷附和皇女尊贵一定会否极泰来。
    宋毓宁眼神一转,腼腆道:“小女前日随母亲去宝山寺求来平安符,若殿下不嫌弃小女愿献与殿下护身。”
    庐阳这才将眼神投到她身上,微微点头:“你有心了,玉茗快去将平安符接来。”玉羽被处置后玉央还不能出面,玉茗便是新提上来的贴身侍女。
    霍容玥笑嘻嘻按住玉茗:“母亲,还是儿媳去拿吧,本就没表妹机灵,若是此刻再不灵敏点非得被母亲嫌弃不可!”
    她撒着娇,似是与庐阳长公主很是亲密,那些暗自观望的女眷有些微迟疑,吃不准庐阳长公主与长媳到底是和是恶。庐阳长公主在外头的名声便是吃斋念佛的和善人,自然点着儿媳鼻子笑骂机灵鬼。
    宋毓宁献上平安符便乖乖去了姑娘处说话,她与霍容玥姐妹才是嫡亲表姐妹,与霍容棠便不是那样亲密,但霍容薇的婆婆杜夫人也来府上贺寿,霍容薇自然要陪在婆母身边。
    “哪个是我家儿媳的姐姐?我还没见过呢,快过来让我见上一见。”庐阳坐在首位不言语便极少有人提话头,围着她奉承,她若提起哪个,哪个便是人群中的焦点。
    霍容薇被婆母推了一把才弄明白庐阳长公主在唤她,红着脸起身给庐阳长公主行礼,还未蹲下便听庐阳长公主道:“杜少夫人有身孕在身,快快免礼吧,真是个标志人儿,亲家母好福气呢。”
    她说完看一眼霍容玥,不着痕迹瞟过她的肚子,有心人自然明白公主殿下这是忧心长孙昭的子嗣,但碍于这是在霍府,霍氏娘家人俱在,许多人便知趣的没有提起霍容玥的肚子。
    霍大夫人眼神闪了闪担忧更盛,反观被众人打量的霍容玥脸不红心不跳,依旧笑眯眯的侍立在庐阳长公主身侧,该言语时绝不装傻子。
    没多多久,庐阳长公主便提出到园子里走走,众人要陪她被她挥手制止,“听闻老太太府上的花园别具一格早就想上门观赏,今日难得有机会,便不麻烦各位。”
    她说完便起身向外走,自有引路的丫环伺候她去花园,留下一屋子人看着她的背影。
    霍容棠羡慕极了,小声道:“殿下好威风呢。”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无论是哪家夫人皆要看她脸色行事。
    坐她一旁的姑娘正是宋毓宁,闻言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瞧那小家子气的样儿,真真丢世家的脸面!可她眼中也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这世间最能肆意妄为的便是皇家的女孩儿了。
    等庐阳长公主的宫女也匆匆随侍而去,众人才开始小声絮语,霍容玥躲到不显眼处招手叫来拂晓:“叫人吩咐他小心一些,别叫公主看出马脚。”
    拂晓点头,悄悄出了厅堂。
    今日寿宴霍家人便是主角,女眷们聚在一起议论的大都是嫁娶之事,绕老绕去还是绕回霍容玥姐妹身上,这一绕便难免拿两姐妹对比,有与霍家是远房亲戚的女人嬉笑道:“三姑娘可要经心些,大姑娘比你出门子晚都有了身孕,你也得抓紧,做女人的得生个儿子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脚。”
    霍容玥淡淡一笑:“多谢表姨提点。”
    等宾客来得差不多时外头有小黄门宣太子殿下驾到,众人眼神都不一样起来,谁道霍家如今不得圣心?今日看来不过是空穴来风,太子殿下可是极少给谁贺寿,至多带礼物来。
    因太子殿下要来后院给霍老太太贺寿,未嫁的姑娘们便被带到另一间房里,不过若是打开窗户缝还能稍微看到太子殿下的影子,穿着明黄衣服的青年不过一眨眼间便从那缝中走过,丝毫不知撩起多少姑娘心里的涟漪。
    “今年秋天还有大选呢……”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有未定亲事的姑娘又忐忑的看一眼窗外,宋毓敏暗咬银牙,她身旁的宋毓宁戳她肩头小声道:“你亲事还没定,不如进宫吧。”
    宋毓宁脸上疤痕渐渐淡了,宋大夫人已经开始给她寻觅亲事,她是不用担忧家人送她进宫,宋毓敏恶狠狠瞪她一眼,她离及笄还早根本不可能进宫。
    **
    “殿下,霍家不愧传承百年,便是这庭院也修葺的别具一格。”玉茗存着讨好庐阳的心思,又知她喜欢花,说时极是小心翼翼。
    庐阳长公主哼一声,不作回答。
    霍家有一株樱桃树养了多年,如今挂着红艳艳的果子极是喜人,庐阳长公主多看了两眼,那玉茗便出主意道:“殿下若是喜欢这樱桃便跟夫人提一提,夫人肯定会给您想办法的。”
    她话刚落音便见庐阳长公主表情黯然,正要惴惴认罪,却听庐阳长公主道:“便是要过来也不是这一株……”
    霍老太爷敬爱嫡妻那是京城出了名的,这株樱桃树便是霍老太爷花大价钱从番邦商人手中买下来的,而庐阳长公主能知晓这件事也是忠远候年轻时当笑话讲给她听的,她这些年为那人变成这样,那人却早变成一捧黄土而这樱桃树还在。
    “殿下……”
    庐阳长公主漠然从樱桃树旁边绕过,再往前走便听到咿咿呀呀声,玉茗皱眉要问,身材高挑的庐阳长公主已先她一步透过花树枝桠看到藏在花园里的瘦削男人,仅仅一个背影便让庐阳长公主眼神幽暗了几分,她摆手挥退侍女,悄声向那男人走。
    “何人在此?”男人仿佛受惊的鹌鹑,修长的脖颈有黑发扫过,一身戏子服扫过地上的残花。
    “本宫碍着你赏花了?”
    庐阳长公主眼中是满满的兴味,男人却立刻垂首下跪:“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男人平静答道:“奴才听到人说长公主殿下驾到。”今日来霍府拜寿的贵人只有一男一女可自称本宫。
    庐阳长公主轻轻一笑,甚是愉悦:“起来吧,你在唱什么曲子,先唱给本宫听听。”
    男人面露难色,却很知趣唱起为贵人们准备的戏曲来,而后院的戏台子也没耽搁,给过大把的赏钱自然有人接着唱,一点儿也不会出现冷场的状况。
    拂晓凑到霍容玥身边说了庐阳长公主的情况,霍大夫人也在一旁听着,皱眉叮嘱道:“等开宴时你亲自去请殿下过来,虽说殿下要自个游玩,但咱们也不能太失礼。”
    霍容玥安静应是,心里却忍不住的怀疑,难道公主婆婆喜欢的都是长成那样的男人?
    开宴时霍容玥去请庐阳长公主过来,那戏子仍在咿咿呀呀唱着,见霍容玥过来眼皮也不抬,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庐阳长公主。
    “行,我知道,待会儿便过去。”此时若是不过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公主殿下难伺候。
    纵使庐阳长公主去了宴席,仍旧在菜上到一半时离场,众人也不敢拦着,再加上她离开时还好言好语安慰儿媳在娘家多留些时辰,众人更看不出这对婆媳有何矛盾,至于那婆媳不和的言论也几乎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