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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陈宗月接着就问,“我也不行?”
    她怔了怔,“最,最最好不要,有点乱……”
    “平常不收拾?”
    “收拾过,两天又乱了。”
    黄鹦一紧张不是结巴,就是瞎说大实话,怕他觉得自己邋里邋遢,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她指着照片上不过二十来岁的男子,明知故问,“这是你年轻的时候?”
    那时,他略有几分清秀的英俊相貌,挺直拔阔的身材,尚未被时间沉淀的笑容,应该很受女孩子追捧。
    陈宗月点了点头。
    “他们是……”
    照片上的他身旁站有一男一女,女人面容温婉,烫着当时流行的西洋卷发,穿着下摆至脚踝的修身旗袍;男人的五官与陈宗月有异曲同工之妙,气质却不尽然相似。
    陈宗月接下她的话,说,“我的父母。”
    在他双亲腿间还挤着一个表情有点犯傻的小男孩,她笑着猜,“你弟弟?”
    黄鹦又指向相框的边上,“那旁边这半个胳膊……”
    这是第几次她想咬自己的舌头,一般不会有人将照片裁剪成这样,除非是不愿意再见到的人。
    陈宗月神情看似无异状的回答,“佳莞的父亲。”
    黄鹦点着头‘哦’了一声,突然记起什么的说着,“原本我准备了礼物要送你的,但是……”
    但是你把它扔了。她实在是找不到这一句话最佳的表达方式。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陈宗月笑得和煦,又说道,“走吧,下楼随便吃点什么,你不用应酬那些人,不搭理他们也可以。”
    为什么他总能洞悉她的想法。
    黄鹦声音似心情般轻轻的问,“真的?”
    “我说了算。”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温柔的对待她。
    小孩子不能惯,不然,她会近乎疯狂的想将他据为己有。
    “陈……”
    他仿佛听见这一个字,身形一顿,转身回去确认。
    “陈宗月。”这是黄鹦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连名带姓的这样叫他。可能是因此,余下的底气不足,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卡壳着说,“你有……爱人吗?”
    “我是说,在意的,心上人这样的……”
    陈宗月很爽快的回答,“有。”
    再无下文。
    他的表情在等她走出房间,一起走下楼梯,雨点打在长长的窗玻璃上,捆束在两侧的窗帘静止不动。
    黄鹦还以为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难以自拔、沉浸在幻想和渴求之中……她这么走神着,差一点跌下楼梯,幸亏他及时扶住。
    陈宗月皱起眉说,“你在想什么!”
    “想你。”她顺势坐在楼阶上,低着头,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扶住楼梯的栏杆。
    陈宗月微微一愣,在她面前蹲下,“黄鹦?”
    黄鹦抬眸看着他,直抒胸臆,“我想知道你在意的人是不是我,可如果答案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你要怎么办?”
    他一脸似笑非笑,有些情愫俨然明显,不必开诚布公,黄鹦没有犹豫多时便说,“我……找个茅山道士催眠你,让你醒来就只记得我。”
    她说的无比认真,陈宗月哑然失笑,别有意味的眼睛望着她。
    黄鹦深陷在与他对视的这一刻,不知他是怎么还在笑着,转眼就吻在她的唇上。
    原来人的嘴唇是那么柔软。
    陈宗月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反扣住她的后脑勺,带着成熟的男性气息、威风凛凛的掠夺,使她呼吸激烈,心脏快要蹦出胸腔。
    她的身体软倒向楼梯,宽厚的掌心枕在她头后,将她禁锢在怀中交缠的吻,让她沉醉在这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下。
    火势逐渐微弱下来,黄鹦的手臂仍然吊在他的颈项上,透过玻璃映下的斑点,像雨打在他的背上。她抬起头,舔他的唇,一点一点,再度变成唇与舌之间的湿润交融。
    第18章 18
    当得知黄鹦会在陈家住上两三天的时候,李佳莞岂能坐得住,她不禁摔下佣人递来的擦手巾,推开椅子跑出餐厅,她要去质问陈宗月这十几年的相处,难道不比一份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dna鉴定书重要?她不信陈宗月事事都能听从爷爷的安排,他们早有间隙。
    拐个弯就是楼梯,她却愣在原地。
    傍晚的阴天呈现混沌的灰色,玻璃长窗外狂躁的风雨让家具更静默,凭空错觉此刻的楼梯比往常空旷。
    她看到了黄鹦的头发淌在楼阶上,像凝固的黑色暗流,高高抬着她白/嫩的腿,勾在男人的腰上;看到了陈宗月拉她站起来,她突然拽住陈宗月的衣领,踮脚扑去吻他,两人重新纠缠在一起。
    李佳莞踉踉跄跄地沿着走廊返回来处,窥见一桩桃/色/秘事给她带来的冲击,与无法料定事态发展的慌张无措,令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在水晶灯光普照的餐桌旁,李佳莞出神的坐着,无缘无故的回忆起,她坐在驶向澳门的客轮上,也是近傍晚,腥臭的海风掀起波浪,她的头发像烧焦的烟丝一样不停聚到眼前。
    即将到达码头时,放眼望去,全是酒店接送过海客的巴士。
    李佳莞目光高傲地穿过那些正在听酒店人员介绍的外地游客,低头钻进一辆高档轿车。
    那时的社团处于鼎盛,不乏枭雄,明争暗夺的戏码,精彩非凡。如今换上的这一批人,人心散,搬米难,群龙无首各自为营,不过都是在扮煮饭仔。
    步入主厅会场,不难见到姿容貌美的公关挽着豪客,身边配着两名保镖。
    李佳莞踏着拼花大理石地砖,走过被玻璃罩住的黄金铸的桃源山、象牙上雕的八仙过海。
    等在一间挂着‘闲人止步’牌的房门外有一会儿,她便看见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陈宗月——
    这一位七十年代最年轻的过江龙,之后成为澳门丽华集团主席,身家估逾百亿元的‘娱乐/场大王’,时进斗金的财神爷。
    然而,紧跟在陈宗月后面,架出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似乎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死瞪着的眼睛,就像老虎面具。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钱丞,赶上每晚的焰火表演,今夜是天龙出世。
    打击乐声之中,灯光烧得火红,烈火漫天。
    陈宗月向着她走来,老文却追上他身边说道,“陈生,这个阿丞……”顿了一顿,他声音压得更低,“是黄浩天的外甥。”
    黄浩天,一个胆大泼天,极有可能用自己亲生女儿偷梁换柱的男人。
    陈宗月原是准备在叔伯面前对质时,牺牲钱丞,可是这一个讯息,让他改变主意的对老文说道,“他先跟你,教他做事。”
    随后,陈宗月才走到她面前,笑容与平时并无二致的温和,略带一些严厉的审视。
    实际上,李佳莞对他的畏惧多于尊敬,陈宗月怎么会感觉不到,但毕竟是从小看顾自己长大的人,她以为他们彼此之间存在一份信任。
    因此,黄鹦试图讨好陈宗月的举动,李佳莞虽然焦虑,也怀疑她是否已经对自己的身世知情,却还抱有一线希望,陈宗月没理由扶助黄鹦,而放弃她这个关系更亲近的人。
    有一种可能,她不敢去想——倘若黄鹦是他的枕边人。
    这一晚,在散发着珍馐气味的餐厅里有很多人,黄鹦安安静静的坐在钱丞身边。
    小孩子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会乖巧懂事一段时间。
    上桌的笼屉里寿包,黄鹦却半途中把手改伸向旁边的大包子。她不晓得这叫什么,里面有鸡肉,还有叉烧、沙葛、鹌鹑蛋,吃完它是不明智的决定,一块下肚就半饱了。
    有人将各种颜色的酒混合,味道古怪且让人还想尝尝第二口,人人沾上醉意,偌大的餐厅变舞厅,在曼妙演奏的弦乐、五光十色的美酒,与缭绕的香烟之中摇晃身子。
    黄鹦扔下酒杯,拉起上回被李佳莞刁难的小女孩去跳舞。
    她们混进男男女女中间,黄鹦用她清脆的笑声给萨克斯管伴奏,扮作绅士旋转女孩,又顺手摘下角落装饰的假花,别在自己和女孩的耳朵上。
    座位换了又换,李佳莞不知怎么换到了钱丞的边上。
    满屋灯影流转,醉生梦死的氛围下,他们一直没有任何交流,于是,她翘着的腿落到地上,鞋跟重重敲击地板而离开。
    钱丞很短暂的感到莫名其妙。
    黄鹦总算放过小女孩,在果盘中随意挑了一颗圣女果,含进嘴里,若无其事的在陈宗月身旁坐下,将他端着磨砂银杯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低头把圣女果吐进他的酒里。
    陈宗月先是稍稍一挑眉,又笑,从高挺的鼻子到嘴角的两道纹路深了些,接着品尝了一口。
    黄鹦无意识地咬了下唇,想和他接吻,忍住了。
    当天晚上,宾客散尽的别墅悄无声息。
    陈宗月隐约听见有人在走廊蹦蹦跳跳,声音停在他的房门外,他下床开门。
    黄鹦愣一下,才收回正要敲门的手,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胸/部上绣着紫红色的蜀葵花,将藏于身后的东西塞到他手里,然后溜进他的房间。
    陈宗月低下眼眸,原是放在她房间的凸窗上,玻璃瓶中的一枝玫瑰花。
    她爬上有弹性的高床,撩起一旁的床帐,滥用天真无邪的说着,“我可不可以睡/你的床?”
    人都已经躺上去了。他当然只能回答,“可以。”
    陈宗月将玫瑰靠在床头柜上,转身掀被,她自觉地钻到他的臂弯里。
    黄鹦喜欢这样盯着他的眼睛,伸出手去描他下巴到喉结的这一段路,再从他透明的双眼中,发现欲/念的神色。
    因为很痒,所以陈宗月将她的手擒获,扣押在自己手里,“睡不着?”
    她否认的‘嗯’了一声,“不是,我想醒着多躺一会儿,不然一闭眼,天就亮了。”
    不再落雨,清亮夜色从蒙着纱帘的落地窗透进来,冷气让房间愈发空荡荡。
    “我喜欢你家,整天都开着空调,外头也静悄悄的。”
    陈宗月的呼吸洒落在她脸上,迷得她能掏心掏肺,也能脑袋一片空白。
    黄鹦没有前因后果的说着,“我小时候很怕黑,但是没有人哄我睡觉,我不想给姑妈添麻烦,后来晚上听着对面楼的夫妻吵架,感觉和他们离得很近就好一点,长大以后就不行了,吵得很。”
    陈宗月用指腹刮她浅淡的眉毛时,她闭着眼睛,一会儿又睁开说,“你知道那种手摇的爆米花吗?就是‘嘣’的一声,炸楼一样的动静,好多好多的爆米花冒出来。”
    “那时候我没有零花钱,就一直站在卖爆米花的叔叔面前杵着不动,他实在没辙了,就让我自己抓一把。”
    渴望的时间越长,得到的时候滋味越美好。
    黄鹦抱紧他,将鼻子蹭着他宽宽的肩膀,又在他肩头摸到一道很长的伤疤。
    她把头埋进被子底下,去亲吻那道疤痕,沿着他颈部的弧线,亲着亲着,嘴唇就贴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