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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而且他靠在随从太监带来的软枕上,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袍也看不出身材如何,只发觉露在外面的手格外苍白。
    莫天然只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十皇子给他一种熟悉感。
    这感觉让他觉得分外奇怪。
    十皇子轻咳了两声,虚弱朝晟麟帝道,“父皇不是说这里正在比试吗?怎会有吵闹。”
    晟麟帝原不想追究,但听见他问,不好作罢,便问于德行,“怎么回事,你方才为何大声吵闹?”
    于德行惶恐不已,暗道这十皇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皇帝不计较,听见他问也得指出来。
    他心里对十皇子讨厌更甚,但面上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晟麟帝的话。
    毕竟宣文院的人在此,他不敢撒谎,便道,“回陛下,这慕修容与于御医比试输了,却耍赖在太医院大放厥词,不把众位同仁放在眼里,所以我才说他两句。”
    莫天然冷冷地看他颠倒是非,将黑的说成白的,无耻的嘴脸尽现。
    但在晟麟帝就在眼前,他知道此时不是为自己辩护的时机。
    莫天然小心的扫了眼周围,见八贤王不在,心头一阵打鼓。
    之前他请八贤王帮忙,八贤王答应,他便提出,让八贤王稍后来太医院为他作证。
    却不想他不来,倒是把皇帝请来了!
    莫天然无奈,他知道八贤王此举效果更甚,更有威慑力。
    可这皇帝明摆着包庇于德行,不然他如何能这般张扬,全权控制太医院,使得他一家独大。
    莫天然虽不知晟麟帝为何如此维护他,书中对于德行此人提及极少,只知道他后来帮助九皇子在晟麟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对九皇子夺嫡成功起了一定的帮助。
    但到底晟麟帝为何如此信任他,书中却不曾写过。
    莫天然觉得这个作者一定逻辑有问题,这么重要的事不提,一个炮灰家里的家长里短还要提一遍,真不知道脑回路是什么样的。
    晟麟帝听完于德行的话,目光移向莫天然,打量了他两眼,淡淡道,“你就是慕修容?”
    莫天然听见他这浑厚的男低音,感觉此人说话极有威视,不容人反驳,并且保留三分,不易揣测,忙收回心神,小心回复。
    “小民慕修容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晟麟帝道,“抬起头来。”
    “是,陛下。”
    莫天然依言抬头看向晟麟帝,只觉得眼前之人不愧身为帝王,身躯凛凛,胸脯横阔,气势磅礴,浑身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教人不敢造次。
    晟麟帝打量了他两眼,见他容貌端正,眉眼瞧着是个良善聪明之人,难得是不卑不亢,不畏畏缩缩小里小气,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欣赏。
    余光再瞧一旁站立的于礼焦,明明眉宇间戾气尽现,却缩着脖子一副畏缩的模样,一看就是虚张声势,被骄纵宠坏,没甚出息之人。
    晟麟帝心中虽有计较,看不起于礼焦的模样气度,但想到于德行,还是决定顾及他的颜面,没有做任何评价,朝宣文院的院判问道,“此事可属实?”
    宣文院院判并不知晓太医院内的阴谋门道,将亲眼所见,一五一十道了明白。
    “太医院十二人投票选择了于御医,无人投票给这位慕公子,他提出异议,要求院首将试卷公布于众,公开评判。”
    莫天然眸子一闪,感激这宣文院院判将话题引到公开评判上,若是能引起皇帝注意,便有成功的希望。
    于德行眉头一皱,焦心又担忧,暗道这宣文院院判坏事,但在晟麟帝面前,又不敢驳斥,他怕莫天然又大胆请求晟麟帝公开评判,忙阻拦话头。
    “回陛下,老臣是觉得,众位同仁都评判的结果,若是公开,显得对众位同仁不够尊重,可这慕公子竟然胡搅蛮缠,老臣与众位同仁也倍感头疼。”
    莫天然眸子一眯,心中冷哼,这不愧是老狐狸,居然倒打一耙。
    他表面淡定不动,却倍感焦急,这皇帝本就偏私,听他所言定会将此事遮掩过去。
    若真如此,他不仅进不了太医院,这辈子都要背着抄袭的名声,无法完成原身的理想,让慕夫人失望。
    想到慕夫人会失望,莫天然心如刀绞,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
    莫天然猜测不错,果不其然,晟麟帝看了眼于德行的脸色,知道他的心思,心底叹了口气。
    “既然是太医院全体投票的结果,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德行心头一喜,皇帝果然偏私他。
    于礼焦得意的瞥了眼莫天然,嘲笑他还太嫩,只要他爷爷能为皇帝缓解头疼症一日,这太医院便永远姓于!
    与他二人的欣喜不同,莫天然心一沉,只感到官官相护的悲哀。
    晟麟帝顿了顿,想要说今日比试结果听从太医院投票结果。
    还未开口,他感觉到身旁的十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袖子,似乎有话要说,忙道,“锦熙,怎么了?”。
    十皇子虚弱的靠在榻上,不时咳嗽两声,说话也有气无力,“父皇,儿臣想看看那两份试卷。”
    晟麟帝见他如此虚弱,自然有求必应,笑道:“你不懂医术,可看得懂吗?”
    十皇子淡淡道,“儿臣不懂,父皇定能看得懂。
    于德行的心提到嗓子眼,莫天然也抬眸看了眼十皇子。
    晟麟帝笑,“朕可不懂医术。”
    于德行闻言松了口气,他到底心虚,回过神就知道自己无需惧怕,皇帝不懂得医术,给他看,也看不出这两份答案的差别。
    十皇子却轻声笑了笑,虽然有气无力,虚弱的仿佛要断气。
    “那请太傅看看呢?。”
    晟麟帝摸了摸胡子,看了眼于德行有些为难,”这……“
    十皇子声音里露出失望,“您可还记得答应儿臣的话。”
    晟麟帝心一软,忙道,“好,就依你。”
    他心中也确实想看看莫天然的实力,若真是如传说中厉害,可以考虑留下给十皇子治病。
    只是对外依旧宣称他输了于礼焦比试,照旧保留于德行的颜面便是。
    晟麟帝如此一想,觉得自己的安排颇为妥当,挥了挥手,“去请太傅。”
    于德行心头一紧,他听闻太傅早年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因为天资不够才弃医从文,没想到第一年便顺利考取功名,最终升为了太傅。
    若是他来瞧,确实能瞧出这两道试卷的差别。
    于德行心里焦急不已,但他转念一想,抬头看了眼晟麟帝。
    以他的作为帝王的聪慧如何会不知这其中猫腻,但却容忍他至此,想必会继续保留他的颜面。
    即便太傅看出端倪,也会有计可施。
    最坏的结果,就是让莫天然进了太医院,他多费点力气,把他处理在太医院内。
    于德行如此一想,心头的烦躁稍稍缓和了些,这太医院终究还会是他的天下。
    莫天然看了眼十皇子,他总觉得这十皇子话里话外似乎想帮他。
    但以他目前的条件,身体如此虚弱,又无权无势,只有皇帝的宠爱,只怕想帮他也有心无力。
    不过,只是他说出口,莫天然已经倍感感激。
    太医院的走廊上,慕梁本在等待考场内传出莫天然输了比试的消息,抬眼一瞧两人带着一两位随从走来,顿时一惊。
    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
    他趁着四下无人,偷跑到考场外的草丛内躲着,透过窗户偷听屋内的谈话。
    太傅很快便赶到了太医院,让众人出乎意料之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子娇小,满面红光,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头。
    太傅一见晟麟帝与十皇子立即叩拜,白胡子老头也跟着他跪拜。
    晟麟帝不认识眼前这位老人,让两人平身后便问道,“太傅,这位是?”
    太傅笑了笑,朝他恭敬道,“这位是我当年学医时的师叔,神医白道子。”
    “白道子”三个字一出,屋内众人包括晟麟帝在内俱是一片惊异。
    “江南第一神医白道子!”太医院有人惊呼出声,但见皇帝在此,又赶紧闭上嘴。
    于德行如何想不到这位名满天下,医术盖世的神医白道子竟会出现在太医院!
    众人俱知世间有三位神医,一位已经仙逝,另一位位于西域,剩下一位便是一直神隐的白道子。
    白道子的医术之绝,大奉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少学医之人渴望得到他一些指点,哪怕只有一句话,都会受用终身。
    而且从晟麟帝的父亲先皇在时便想让他来太医院任职,奈何他六亲缘浅,为人逍遥自在,不愿被束缚,始终寻不到他的人。
    晟麟帝头疼症发作时也曾寻找过白道子,片寻不得,以为他年纪太大已经仙鹤西去,才放弃。
    所幸于德行有医术可以缓解,让他更加失去了寻他的想法。
    可如今他竟然出现在眼前,这让晟麟帝感到惊喜,白道子的医术能留在太医院,他也可放心不少。
    莫天然见众人各个震惊的面部神经扭曲,茫然不已,他不认识白道子,书中从未提及,他来这个世界之后,也不曾有人告诉过他这个名字。
    如今他瞧连皇帝都露出惊喜之色,可见是个厉害的大人物。
    贺锦熙一直透过帽子的纱帘盯着莫天然,见他神色淡定,不禁笑了笑。
    他的小猫果然与常人不同,傲然优雅,气质超凡,不会轻易失了态度。
    他瞧着莫天然在外镇定自如,冷静自持,聪明机敏,勇敢直言。
    但在他面前却总是被他逗得团团转,想到这,他更对他的可爱喜欢的心颤。
    贺锦熙毫不意外白道子的出现,这是他刻意的安排。
    原先他也并未想到请来白道子,毕竟这神医神隐的本事,就连他们胤门也难找到。
    但文昌文曲一直保护莫天然,透过慕梁的信件得知白道子前往京城寻找莫天然,担心对他有何不利,便将此事汇报。
    贺锦熙发现自己低估于德行对晟麟帝的重要性,可能没那么轻易让莫天然洗清清白,于是安排了这一出。
    果然如贺锦熙所料,晟麟帝最是惜才,见到如此大才,忙询问白道子,“白神医可否愿意来太医院任职?”
    白道子摸了摸胡子,眸子在太医院内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官服等级较高的于德行,狂傲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医术比得过我,这太医院哪有人有资格管老爷子我。”
    于德行被他堵得胸口发闷,虽然确实技不如人,但被人这么直言轻视,到底有些憋气。
    他抬头瞧见晟麟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
    晟麟帝见他虽是傲慢,但有才之人往往恃才傲物,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性格,不仅不反感,还生出几分欣赏。
    白道子不理其他人,只追着太傅问,“我要找的小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