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封肃知悉真相处置刘氏,短短时日,早已不复当年那威风大将军的模样,此时站在灵牌前,宛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两鬓斑白,点了点头。一念之差,他失去了敬重他的弟弟,失去了一生挚爱,如今连儿子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从未有过的挫败……
封晏当看不见他脸上的懊悔,于心底却是同样的负疚,苏氏的凄惨遭遇他曾离得那么近,却生生误会这么多年,只是将情绪掩埋,他将她放在这里,何尝不是让自己有一个忏悔之所。
从今起,日抄往生经,为苏氏修来世福。
“这也怪不得你,说来那几次遇险现下想都甚是玄妙,说不定真是芷娘冥冥之中在保护着你,定也不愿见你如此。”封延卿与他一道走出来,拍了拍他肩膀语重深长道。
封晏沉眸,半晌点了点头,与封延卿分开,回到自己的苑子,入眼便是同大粽小粽一块晒太阳的沈如意,画面温馨而美好,不自觉展了笑意。
经历生死,与上一辈的恩怨,如今所获,知足安乐。
沈如意远远看见他来,可也就是看一眼的功夫,便转回了俩小的身上。分开一月,她想得狠了还偷偷哭,如今见着自然黏了一块,不愿再分离。
小粽尚且还轻,大粽可沉得多,前者乖巧躺在娇娘身旁,因她的衣带覆了小脸上,拿手挠开却又滑了下来,与带子较上了劲儿。
大粽趴了她肚子上,两眼闪闪,甚是灵动。沈如意只觉一颗心都快化了,亲了亲这个,又揽过小粽,将他从衣带的缠绕中解救了出来。
“娇娘,要随我一道出府么?”
沈如意抽空分了他一记目光,摇了摇头,“你自个去就好。”后对上封晏倏然幽深的眸光,“呃……若有应酬,记得少喝酒。”
“小粽闻不得那味道。”
“……”
封晏看着两个霸了他位置的小家伙,忽而牵扯一抹恶劣,俯身向前。小粽早一步看见压上来的庞然大物,小拳头砸了挨他最近的大粽身上,在封晏快贴近沈如意窃香之时,反应过来的大粽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大胖脚丫子抵在了凑过来的俊脸上。
力道之大,生生把封晏的脸抵了一边去,领地意识十足。
沈如意笑得不可自抑,捏了捏那胖脚丫子,低低道,“做得好。谁让你父亲大白天就不知羞……”
封晏视线低垂,与大粽平视,后者吭哧脚丫子蠢蠢欲动,便极快在沈如意耳畔落下一记亲吻。
嗯,现在小,先欠着,再大点皮实了总少不了揍的,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皇家亲亲熊仔的地雷么么么么么哒(づ ̄3 ̄)づ╭?~
有没有爱上更新这么猛的大壳子!!!
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iДi)
☆、第71章 宁王府
坐在马车里的封晏揉了揉被儿子嫌弃的脸,待马车停了宁王府门口时, 敛去了稍是外泄的情绪, 看着王府外增派的士兵团团把守化作一片沉凝之色。
“封大人。”身形单薄的宁王坐在特质的轮椅上, 索性懒散靠了椅背, 微微抬眸, 依旧是那副纨绔模样,瞧见来人露出一抹浅淡笑意,于这些时日里实属难得。后让人带了陪在身边的小孩儿出去玩耍, 与封晏留了书房说话。
“王爷金安。”封晏作揖行礼, 目光顺势于轮椅上扫过, “王爷的腿伤……”
“不碍, 只是一时不利行走, 封家的事可忙完了?”宁王淡淡道。
封晏颔首,“臣, 谢王爷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宁王凝着他,牵扯嘴角。“何况, 封大人也帮了本王不小的忙不是么。”她也不曾想过派出去的暗卫恰好救了封晏与沈如意, 将二人带回的京城。一并的还有她苦寻多年未果的人……
也因此,意外收获国舅一直想要的证据, 她不由细细凝向来人, 想到当中所附信件, 弧度更甚,“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封家混乱之时, 京城里亦总共出了两桩大事,一是科举舞弊案告破,从大到小的官员牵涉逾百名,当中不乏与太子干系匪浅,震惊朝野,皇上病中惊起大怒,将太子软禁东宫思过。而她因当初封晏的建议反为赣江暴洪预了措施,减免灾害带来的损失受皇上夸赞,于回府途中遭遇伏击,侥幸脱险只腿部的伤重些。
京城,天子脚下,王爷遇刺,可是大大打了皇家脸面,皇上派了御林军护卫,下令严查,必要给她一个交代。
而她只消再递了‘证据’,想必东宫里头的那位就再无翻身之日——
而另一桩,实则也可算作一桩,便是她大义灭亲将陈国舅送入大理寺,而陈家则由她安排的人重掌,虽是元气大伤,却凝了向心力……诚如这人说的,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何况她也再保不了了。
“臣只是尽了臣的本分,而王爷的救命恩情是恩情,两者不可比拟,这人情是封家欠下的,自该由封家承。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且臣做得到的,臣必当竭力。”封晏颇有深意道。
宁王闻言稍稍眯起眼,封家的……想到了一人,笑意僵于眼底,“封大人言重。”
“应当的。没想到四叔为王爷去一趟苏州,竟生出这么多事……”
“……”宁王凝向突兀感慨的某人,胸口一堵。
“陆大人去的时候打着您的旗号,只要东西,不顾人死活,确实是让人心寒。”
“陆檩已贬至西凉。”
封晏自是听说,也听闻那位陆大人在临走之前的日子都不大好过。“臣想说的,是四叔即使以为王爷弃他,却还是嘱咐臣将东西尽快送回。”
宁王扯了扯嘴角,眼眸转暗,“封大人是为他来做说客的?”
封晏摇头,“臣只是说实话罢了。”他以为二人该是解除误会,却不想四叔还是那副颓唐样子,后隐约知晓一些,可那些该是由四叔亲自解释。
“那就劳烦封大人再传句话。”宁王顿了顿,寒声道,“本王府上已经有宫御医看诊,就不劳烦封四爷屈就大夫之位。”
“……”封晏听着这明显的意气话语,有些无可奈何就被人送出了府。
正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声音,“你不让我进去,那你告诉我,王爷他……他伤得怎么样,重不重,伤哪儿了,伤口有几寸……”就差问疼不疼了。
“……四叔。”
封延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登时大惊,“你怎么在这?”后又飞快问,“你见着她了,她如何?”
“四叔想知道,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是才听说阿璟遇刺便什么都不管的急巴巴跑来,结果……封延卿苦哈哈地站在那,阿璟生他气把他列入王府的黑名单不准入了。
封晏想说都是作的,回头看了眼,“王爷不大好。”
旁边送行的瞪大眼。
封晏又反问。“还有四叔去不得的地方?”
封延卿早在听说阿璟不好时脸色就白了几分,当即一头扎进王府,往里面冲去。
“四爷,四爷,您不能硬闯啊!”
“唉唉唉,别伤了!”
“四爷……”
封晏听着后头传来的热闹动静,弯起了嘴角。封家欠的人情,四叔责无旁贷。这算法没毛病。
……
随着封晏夫妇二人回来,封家渐渐恢复平静,封老太太在沈如意请来曹神医的调理下渐渐恢复,还能逗逗曾孙儿,同样,更盼着宋筠溪肚子里的那个。每日都着人送汤羹去,侍候周到。
今儿个的是百合莲子羹,性平温补,夏日里吃不了烫的,便搁在桌上凉着。
宋筠溪午睡了会儿,照往日一样要起身洗漱,却突然神色一变,按住了肚子。
“小姐?”浣竹已经走到了近前,看着她额头冒出的冷汗陡的吓住。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浣竹侍候着就行。”宋筠溪断然出声,带着一丝急迫道。
“是。”屋子里其他几人便退了下去。
宋筠溪又谨慎让浣竹去瞧了瞧,方是趁着这会儿功夫掀开被子看见身子底下一滩的血迹。
“小姐,没人——啊!”
宋筠溪猛地瞪向,颤声喝道,“嘘,别声张!”她紧紧攥着被子,凝着褥子上的殷红,不一会儿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宛若被汗水浸透,腹部传来熟悉的阵痛更是令她惴惴不安。
不,这节骨眼,她决不能失去这孩子……
“小姐……”浣竹亦是脸色苍白地凝着,转向自家主子,那单薄的缎子亵裤上血迹斑驳,晕开一片,险些将她吓昏过去,不禁染了哭腔,“怎么办,这血,血……”
宋筠溪仿佛被她的声音拽回神思,猛地落了她脸上,脸色是同样惨白如纸,眸中却绽放骇人精光,“你什么都没看到!”
浣竹教她那神情骇了一跳,连忙应是,上前去扶主子却被人一把挥开。她身形晃了晃,固执站着。
“还不赶紧把这处理了,安排马车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宁王身边的孩子是什么人~~
你们一定想不到宋筠溪是个神马情况,佩服制几的脑洞~
☆、第72章 怨愤
时值夏秋交替之际,早上已见凉薄, 需加外衣。苑儿里的丫鬟便趁这时候侍弄花木, 修剪花枝, 一丛丛的绣球花热烈, 看是好看, 但离近了就能发现花瓣上爬着的蚜虫和盲蝽,偏大少奶奶喜欢又很讨厌虫子,就算看不见也得让她们清理干净的, 这一天天侍弄下来多少有点恶心烦腻。
一名年纪稍小些的丫鬟灭了一只蚜虫, 脸上再挂不住嫌恶表情, “芽儿姐姐, 这么小小一个的, 看都看不见,哪用的着咱们天天折腾啊。”
“可不是咱们倒霉, 都说了,大少奶奶哪天要赏花万一给虫子吓着怎么办, 现在的大少奶奶可精贵着呢!”唤作芽儿阴阳怪气了说道, 早也是心生不满的,可谁叫她们是丫鬟命。
“早知当初就去二少爷苑儿里当差了, 听说二少奶奶娇蛮归娇蛮, 可待底下的可好了, 你瞅瞅宛桃和红隙,穿戴的可比咱们苑里头那些大丫鬟可好多了。再说,二少爷凭借这次的科举案受到宁王与皇上赏识, 才半年不到的光景就升任户部郎中,这风头都能别上林家那位大公子当年了!”
“是说,谁能想到呢。”当初还觉着二少爷没用看不上眼的,如今可不都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如今就算咱们眼巴巴去,人都不收咯。”
二少爷那苑子里年轻丫鬟当属二少奶奶身边那俩个,余下要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子,要不就是五大三粗的心细汉子,就为着一句戏言都能化作实际行动,二少爷疼夫人的劲儿试问哪个不羡慕的。
“也罢,还不若留这儿有希望。”那小丫鬟说着就冲芽儿挤挤眼,“像荷香那样,说不准能被抬作姨奶奶呢。”
“她……她不就是那股子风骚劲儿勾搭了大少爷么,什么姨奶奶……”说白了不就是个暖床的……
“风骚是风骚,之前让虎子哥和大林子为她打架被罚,结果俩还都不怪罪,可不就是她厉害有本事么,如今趁着大少奶奶有孕勾住了大少爷,也总算不会祸祸旁个去了。”她拉了芽儿瞅过了四周才低声道,“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你别往外秃噜嘴了,是跟荷香要好的清秋说的,荷香她这月月事没来……”
“月事——”
小丫鬟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轻点声啊!”一壁警惕环向四周见是没人才松了口气,拧着眉头道,“还不知道确不确实呢,清秋千交代万交代不许我说出去我可是看在跟你关系最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得保密!”
芽儿紧忙点头,猛地推开那只碰过蚜虫的手,跟生吞了虫子似的恶心,“好好说就是了,干嘛拿手啊,恶心死了!”
俩丫鬟提着打虫的药剂笑闹离开,殊不知对话尽落了站在芭蕉树后的主仆俩耳中,身形羸弱的宋筠溪脸色煞白地扶着芭蕉叶子,死死凝着那方向,为刚刚得知的讯息内心震颤不已。
“小姐您刚怎么拦着奴婢,就该让奴婢上去撕了她们嘴!”浣竹亦是气得浑身发颤,觉察到攥住自己那手的力道,这会儿并顾不上。
宋筠溪似是方回过神,放开了擒住浣竹的手,踉跄了一步身形往前去。
“小姐……”
宋筠溪仿若未闻,径直往封墨台的房间寻去,因刘渊的缘故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这些时日封墨台为不打扰她便在客房处理公务,她一直以为是体贴,却不想后面就有这隐情,只觉得自己先前那些感动可笑之极,全然不察指甲已经陷入肉里,脸色亦是骇人的惨白。
浣竹紧紧跟着,却一个不察险些撞上突兀停下来的宋筠溪,正要开口,便瞧见了未全掩上的门内正上演着不堪一幕,骤时失声,凝向同样骇然的小姐,后者的脸色已不能用阴郁来形容,直勾勾瞧着那里面,一动不动,说不出的可怕扭曲,作是小心陪在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宋筠溪盯着的,是封墨台那张脸,掺杂爱意与**,悉数发泄在底下那人身上,替那卑贱女子抹去嘴角,一幕一幕宛若定格生生刺痛眼眸。
——“你可知我最喜的是你什么——温柔体贴,怎舍得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