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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李永邦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太皇太后不屑道:“你口口声声说陆家可怜,你母后可怜,舅舅可怜,那么谁来可怜你母亲?”
    李永邦闻言,双手情不自禁的握拳:“皇祖母……”
    “怎么,提到你母亲,你又伤心了?又觉着对不起你母亲了?”太皇太后看着李永邦无可奈何的摇头,“你这个孩子呀,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没有你父皇的半点风范,凡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知道,你嘴里的母后,差点把你母亲烧死在延禧宫里,连同哀家一块儿,你母亲大着肚子,在延禧宫临盆,当日要是让你母后得手了,要不是你父皇来的及时,哪儿有现在的你?你倒好,不顾念你母亲的生养之恩,活活将她给气死了,而今还觉着愧对陆家?哀家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的!”说完,不耐的挥手道,“走吧走吧,你在这里,哀家看着就头疼。芬箬啊,过来给哀家揉揉。”
    芬箬屈膝道是,一边向李永邦使了个眼色。
    李永邦是专程来捞皇后的,他在未央宫里一收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怕皇后要受太皇太后的责难,眼下一听,简直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道:“谢皇祖母。孙儿谢皇祖母成全。”说着,扶了上官露一把,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太皇太后闭着眼假寐,当没听见,等人走了以后,叫下人进来收拾了香炉,太皇太后向着芬箬感触道:“这个孩子呀,性情这般优柔寡断,可怎么是好。”
    “他只看到了成王败寇,觉得他们输了,便同情弱者。”
    芬箬喟叹道:“其实也难怪孩子,孝慎皇后死的那年,他才四岁,孝慎皇后死状多恐怖呀,一个劲的拉着他同他诉苦,孩子的心地单纯,自然就偏向她了,再说宫里的人爱嚼舌根,孩子耳濡目染的,听到的都是些不尽不实的话,这不,害的蕊乔吃了多少的哑巴亏,又不能跟自己的儿子计较。”
    太皇太后点头,“是啊,所以哀家才说陆家的女人可恶,阴毒,她到临死了还不肯罢休,要蕊乔母子俩生出嫌隙来。他父皇委实比他刚武的多,便希冀他也能这样,逼得急了,孩子心里有负担没处说,身边又有一个名义上的‘姐姐’陆燕,走的近了,女孩子大三岁,生的成熟,心思重,这孩子哪里经得起她撩拨?三两下的就陷进去了。他父皇当年为了斩断他这段孽缘,没少动棍子,结果他自己把自己放逐到乌溪去,以为隔得远能解相思苦,谁知又跑出一个长得相似的连翘来,唉…….”
    说到连翘,芬箬问:“老祖宗,您以为皇后说的话可信吗?”
    太皇太后哼笑了一声:“她呀,这妮子,张口就来,七情上面,掰扯的跟真的一样……”
    芬箬诧异:“这么说,老祖宗认为皇后骗了咱们?”
    太皇太后摇头:“哀家的意思是——她拱姓陆的那女人当太后未必就像她说的那样,是要彻底铲除陆燕,但是也不见得她和姓陆的就是一路人,哀家估摸着她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所以皇后的话有真有假,不可尽信。”
    “不过亏得她临时想出这一套歪理,倒是有几分急智,很有意思……”说着,太皇太后抬眉看着芬箬,“她适才那股子神气,有没有叫你想起什么人来?”
    芬箬的眉目一下子柔和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儿……不是五官生的像,是神态,眉目像是会说话,老祖宗也是想起蕊乔了?”
    “是啊。”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声,“她走了也有经年了,但哀家总觉得是昨天发生的事,就在眼前。”太皇太后的眼眶有点湿,半晌回神道:“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话说回来,当时怎么就让他们找着皇后这孩子了?哀家瞧着这几年来她和永邦斗得乌眼鸡似的,哀家还以为他们真不和,但今日一看,你可瞧真切了没有?”太皇太后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急不可耐的和芬箬分享,“他还算是护着她的。可见不是没有感情。”
    芬箬道:“奴婢也意外。陛下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知道皇后被您召来了慈宁宫,大抵是怕您怪罪,心急火燎的就过来了,都不待人通传直挺挺的往里冲,想是心里着急。否则鲜少这般没有分寸。”
    “是呢。”太皇太后笑道,“这傻孩子就是这副要命的脾气,她母亲在的时候,一个劲的和她母亲作反,但谁要真说她母亲的不是,他第一个跟谁急。他该不会跟皇后也是这么着吧?自己可以可劲的欺负,旁的人不许碰。这算什么?”
    芬箬窃窃笑道:“男女之情,奴婢就不懂了。不过奴婢觉得呀,有的男人呀,在喜欢的姑娘跟前拉不下脸来,就老和她对着干,想要姑娘反过头来顺着他,也是,我们这位爷从小被惯大的,哪里受的了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主仆二人说帝后的闲话说了一下午,越说越带劲,还商量着是不是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福禄叫过来问个明白。毕竟御前当差的,不知道十分,也猜透了八分。
    第33章 伤情怀
    那一头,皇帝带着皇后出了慈宁宫可算是松了口气,上官露本打算径直回长乐宫的,但李永邦一言不发,拉着她就走,一直沿着御道到了小琅嬛,那是御花园中的一处绝景。上官露嘀咕道:“你这是把我往哪儿带啊?”
    李永邦理所当然道:“回未央宫啊。”
    上官露龇了龇牙,低声道:“那是您回,我又不回,我回永乐宫去了。陛下好走。”说完要转身,发现手还被他拽着,李永邦昂着下巴,“我救了你,你送送我也该吧?”
    上官露心想,要送也该你送我啊,还得我送你?她故作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臣妾……臣妾至今惊魂未定,怕是会御前无状,冲撞了陛下。”说着,双腿还配合的有节奏的打摆子。
    李永邦嘴角一抽,干笑道:“没事,朕有龙气护体,皇后既然受惊了,那就赶紧到朕的怀里来,朕给你镇一镇魂就没事了。”
    周围的宫人退了两步,给他们留了一些空间,他们的声音不响也不轻,该听到的差不多都听到了,一个个的全忍着笑。
    上官露一脸遭雷劈的僵直在原地,道:“谢陛下的好意,臣妾还是……还是恭送陛下吧。”说完赶紧蹲下身去,却被他挽住了手臂,继续拉着走,道:“皇后的心意朕明白,皇后那么体恤朕,那就有劳皇后亲自送朕回宫好了。”
    如此无耻,如此不要脸,上官露很想振臂一甩,大喝一声凭什么呀,但见其身后一群的内侍跟着,天威浩荡,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只有耐着性子陪他游花园。
    小琅嬛花木葱茏,前有两宜轩临水而建,面对着太液池,后有鱼乐榭,圈了一个池子专门养锦鲤,条条生龙活虎,手臂那样粗。两人踏上临波的双廊,就见到鱼乐榭的近处有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在那里,手里放了一团鱼食,正往池子里丢。
    身旁跟了一个小宫婢,替她拿着风兜,弯着腰关切道:“娘娘,再晚就要起风了,咱们不妨先行回去吧,等明日晴好了再来。”
    那人回眸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彩娥,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彩娥笑道:“娘娘,二月初八了。”
    那人长长的‘哦’了一声道:“还有四天。”
    四天?彩娥心里疑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藏不住心事。
    那人千娇百媚的望着自己的丫鬟,含笑道:“还有四天就是春分了。”说着,仰头望天空,“春分,万物复苏,一侯玄鸟至。”
    “玄鸟?”彩娥思索了一下,她没读过什么书,只认识百家姓里的几个字,当下憨憨一笑道:“奴婢愚钝,玄鸟可是大雁嚒?”
    那人笑着解释:“春分切为三侯,一侯玄鸟至,就是说燕子都要从南方飞回来了。”
    ‘燕’字是燕贵太妃的名讳,谁人不知?燕子飞回来,即好事将近了。彩娥立刻明白过来,蹲福道:“是呢,的确是还有四天呢,奴婢在此先恭喜太后了。”
    “叫的太早了,还不是时候。”话虽如此说,眼角眉梢却已流露出一丝得意。
    再一错眼,正好看见不远处一起并肩走过来的皇帝和皇后。
    皇帝拉着皇后的手,见到她也是微微一怔,皇后趁机从他的掌中抽开了自己的手,皇帝侧头气闷道:“你这是干什么?”
    上官露咕哝道:“费事叫她见着了误会。”一边说,一边笑着迎上去,给燕贵太妃请安,“臣妾见过母妃,母妃千岁无忧。”
    燕贵太妃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来?”
    皇后娴静的笑道:“回母妃的话,是太皇太后叫陛下和臣妾过慈宁宫,问母妃您的朝服可有什么意见没有,臣妾以为那绣工真是百里挑一,好的没话说,臣妾至今还没有向母妃正式道喜呢。”话毕,向燕贵太妃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燕贵太妃淡淡一笑:“有劳皇后费心了。”
    打铁趁热。皇后赶忙侧过身子对着李永邦道:“母妃一个人,陛下不妨陪母妃一同逛逛园子,顺道送母妃回宫,臣妾宫中还有琐事,先行告退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一行礼,不给李永邦说个‘不’字的借口,就翩跹而去了。从李永邦身旁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上官露幻听了,总觉得李永邦似乎在磨牙……她心里一个劲的坏笑。
    凝香随她出了小琅嬛才恹恹的开口道:“娘娘,你倒是放心让他俩一块儿啊?这么个年纪的女人,如狼似虎的。您倒是舍得把陛下送入虎口呀,您忒狠心。”
    上官露‘嘁’的一声:“没听说过牛不饮水,按不低头嘛,他要是不想喝那柔情似水,他的头能被我按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