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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上官露道:“人真有意思,特别是底层的人,有朝一日一步登天,从前伪装的再好,也会瞬间土崩瓦解。太后是,华妃亦然,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太后苦心钻营这么多年,在慈宁宫里哭的那么动人,这才过了多久?就亟不可待的伸出爪子了。她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若是愿意安分一点,享享清福该多好,她偏要来争不属于她的东西,那么虚无的东西,争来何用?华妃,嗬,无论在潜邸还是后廷,都是一枚老好人,回想一下,仪嫔和赵氏姐妹在潜邸打嘴仗的时候,哪一次出来劝和的不是她?一旦升了妃位,立刻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现今阖宫谁人不忌她三分?”上官露欷歔道,“好歹再装个两三年啊。本宫瞧着也替她们着急。”
    “那么快撕开这层遮羞布,快没劲的。”
    说着,她突然伸手进笼子去拿那只乌龟,凝香阻拦不及,乌龟到了上官露的掌心,上官露盯着乌龟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道:“你这可怜的小东西,一天到晚的把脑袋缩起来,命是保住了,可不难受呀?”随后把乌龟交到凝香手里道,“另外换个水缸养着它。”
    凝香喏喏的称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露虽然在笑,但眼底有锐利的冷意,凝香不由的起了一声鸡皮疙瘩。颤着手接过乌龟。
    上官露盯着那条毒舌,如今它正称王称霸,上官露笑嘻嘻的看着它:“你们都以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这笼子里的一个,可惜……你们都搞错了。”她轻叹一声,“我从来都不是笼子里的那一个,我是把你们放进笼子里的那个。”说完,她眯起眼来,一伸手,金护甲扑哧一声嵌入到毒蛇的身躯,那毒蛇的头高高扬起,试图反击,凝香和逢春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直呼‘娘娘,不可’,但来不及了。
    第45章 晚薄雾
    所幸的是,毒蛇还是死了。
    竖起的身子‘啪嗒’软下来,横在那里,一动不动。随之,几绺鲜血从伤口处缓缓的溢出来。
    凝香和逢春低呼着上前:“娘娘,您的手。”
    上官露曼声道‘没事’,悠悠的把手从毒蛇的身躯里拔了出来,一边轻笑了一声,像一个淘气的孩子抓到了蚯蚓一样,又惊奇又欣喜又有一种恶作剧的冲动。
    凝香扶着她的臂弯引她坐好,接着小心翼翼的摘掉她的金护甲,只见她细软剔透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断裂开,可见是真动气了。凝香惋惜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和这种畜生较真,疼吗?”
    上官露摇头,任由逢春蹲下来替她修剪断裂的指甲,慢条斯理道:“一管指甲,弄死一只畜生,还是很值得的。”
    凝香和逢春对视一眼,知道上官露此刻只怕有主意了,她们只管执行就好。
    果然,上官露沉吟半晌道:“一个冤字也想拉本宫下马?”
    “她想过没有,本宫与陛下是一体的,她在建章宫捣鬼,害的固然是我,也会牵连到陛下,届时说的不单是本宫不配当皇后,只怕还有人说陛下不配当皇帝,所以才会引得历朝历代的祖宗显灵。最关键的是,一国之玉玺岂容他人随意玷污?”上官露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一个妇道人家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
    她吩咐逢春和凝香,“前朝的事你们可以打听,但切忌不要掺和。陛下自会处理的。咱们只管灭后宫这头的火。”
    凝香看了看逢春,逢春和她不一样,她一心只为上官露,逢春却是上官氏的家生丫头,不单为上官露,更为了上官氏的阖族荣宠,上官明楼眼下的困局于她而言可比调查谦妃滑胎什么来的重要的多,然而上官露显然另有打算,怕逢春惹的上官露不快,凝香于是替她问道:“娘娘,咱们灭了后宫的火,谁又来替咱们灭前朝的那团火?恕奴婢愚昧,娘娘怎么就肯定陛下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儿呢?”
    上官露了然的望了凝香一眼,继而把视线转向逢春道:“因为那个蠢货固然往我身边纵了一把火,却恰好害了不该害的人,她以为可以叫我自顾不暇,实际上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们说我有什么可愁的?”她让凝香替她沏了一杯醒神的茶道,“本宫预备今夜不睡了,等你们的消息。”
    凝香和逢春一同道‘是’,各自去忙她们的事了。
    凝香领了皇后的令牌,带着胭脂盒和红玛瑙珠串上太医院的孙兆临孙大人府邸去了。
    孙兆临是孝睿皇后的生前的亲信,也算是董耀荣的半个伯乐,上官露打听过,董耀荣为人刚正不阿,做事不偏不倚,找他调查,结果不论怎样最后都一定会被记录在案,而事关皇家秘辛,大都上不了台面,这时候,圆滑一点的人更合适。
    听了凝香的诉求后,孙兆临道:“承蒙皇后娘娘信赖,微臣必定竭尽所能,知无不言。”
    至于逢春,则和福禄一起去查膳食上的,和谦妃收过的各种礼物。事后证明,膳食上没有一点儿问题。礼物方面,如上官露所料,太医院没在任何一位娘娘送的衣物上找到痕迹,华妃的补品谦妃压根没碰过,这个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华妃摆脱嫌疑的最好证明。
    调查陷入僵局,丝毫没有头绪,使得本就愁云惨雾的翊坤宫,愈加平添了几分悲壮的色彩。
    华妃和众妃嫔见谦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便围住她不住的开解,昭贵人叹了口气道:“谦妃娘娘也别太过伤心了,得留意自个儿的身子,往后不愁没有为陛下开枝散叶的机会。”
    “是啊。”静贵人信佛,安慰道,“嫔妾还记得,这孩子得信的日子,是四月初八,佛诞日,那时候嫔妾就想,这孩子是个与佛有缘的,此刻想必去的是好地方,娘娘过分伤怀倒叫他走的不踏实。”
    谦妃一边哭一边捶着心口道:“可这到底是我怀了几个月的孩子啊——!”
    静贵人手指不停的捻着佛珠道:“娘娘若实在心里头难受的紧,不如请宝华殿的大师傅为他诵经礼佛,也不枉今生你与他的一场母子情分。娘娘看意下如何?”
    谦妃失魂落魄的点头,等人都散了之后,才长出一口气,仰天倒在榻上,脱力一般,哪知道如秀慌张的跪到她跟前说:“不好了,娘娘,您桌上的那盒胭脂不见了。”
    “什么?”谦妃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
    如秀哭丧着脸:“奴婢也是刚发觉,连同娘娘您用的娥黄、花钿,一并都不见了。”
    谦妃浑身颤抖:“你怎么没叫人看住呢!”
    如秀道:“人太多,场面又乱,之前皇后在的时候,奴婢一直叫皇后主子跟前的几个丫头盘问,不得抽身盯着,也不知是谁趁乱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谦妃惨白着脸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不就一盒胭脂嘛,本宫不信真能查出什么来。再说了,谁会往那上头去想?”
    “是吗?你说是吗?”谦妃盯着如秀问,想得到一点肯定的答案。但如秀尴尬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终于等到暮色四合,宫灯一盏一盏的点亮,各处的人该散的都散了。
    凝香回到宫中向上官露复命,上官露听完后只淡淡一笑,低着头抚摸了一会儿她那只伤了指甲的手,一句话都没说。
    大抵一炷香以后,李永邦风尘仆仆的回到永乐宫,一脸的疲倦,显然是手上的事陷入了胶着,上官露递了一杯热茶给他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永邦‘唔’了一声,上官露道:“那明日还是让福禄回你身边去伺候着吧,我这里不缺人手。”
    李永邦轻轻抿了口茶便搁下道:“还是禄子最知我的心意,其他人都不顶用。”
    他静静的坐在她的榻上,天气热了已经换上月胧纱,他的脸陷在一团阴影里,如同被雾化了一般。
    “事情有眉目了吗?”他问。
    上官露垂眸:“你是希望有眉目还是没有眉目?”
    李永邦无语,他双肩垮了下来,旋即一把圈住她的腰,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她怀里,把脸埋在她肚子上,像个孩子似的,瓮声瓮气道:“你知道吗?起初得知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上官露下意识的抬手,刚举到他的头顶又顿在那里,慢慢的收回来,李永邦却不肯放过这难得一见的温柔,赶忙一把抓住了,握在掌心里,分筋错骨似的揉着。
    他道:“和连翘那时候一样,她跟我说她有了我的骨肉,我……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一下子就当上父亲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现在孩子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到底是一条生命,无端端的就这么没了。”
    上官露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鬓角,又把手绕到他后脑勺去,托着他的脑袋,她其实是想把他的脑袋给扒开,奈何他的脑袋像糊住了她,没用。而且他似乎很享受,脑袋一个劲的在她身上蹭,蹭啊蹭。
    后来干脆抱着她一个仰天,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
    上官露被他抱的难受,她觉得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要是还有心思‘那个’,那也太没心没肺了,眉目间不由的便流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气。
    李永邦的嘴角一垂,知道她是怎么想他的,觉得有点受伤,箍住她的手便松开了,问道:“是仪嫔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