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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凝香听了心底酸酸的,世人都恨不能生在皇家,憧憬宫中生活,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红墙里的痛苦和寥落?她‘嗯’了一声:“王孙公子倒还没那么打眼,顶多就是女人多了一些,要是有手段的,叫他一辈子只你一个,也不是不可以。他又不用担负江山社稷。可娘娘的处境就不一同了,陛下身居九重,您是他的身边人,您没法要求他眼珠子只盯着你,也没法要求他为了你赴汤蹈火,更不能你要江山,他就给你江山。真要这样的,就是一个昏君了。唉,当陛下的女人,那就是他肯为你摘一朵花,你就要感恩戴德了。”
    上官露扁着嘴道:“我不会要他的江山的,但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肯拿江山来换我,我倒是觉得他挺可爱的,昏君我也愿意跟他。”说着眼眶红起来,“怎么没让我碰着昏君,倒碰上一个浑球!”
    凝香道:“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不如干脆实话对陛下说了算了。”
    上官露像看个傻子一样看她:“他会信吗?”
    凝香郁闷道:“不试过咱们怎么知道不会呢?”
    “总要试过才知道呀,您和陛下有什么话,通通摆上台面上说清楚不好嘛!”
    上官露摇头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以为你和盘托出他就会照单全收?算了吧。如果你不信,非要去撞南墙的,你大可以去试,你去告诉他明宣的事,你看他会不会信?!”她无奈一笑,“我敢打赌,他一定反过头来愈加坚定的认为是我要抓着孩子不放,以期有一天好把持朝政。”
    “凝香啊…….”上官露苦口婆心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明宣名义上是我的孩子,可在所有人的心里,他并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有想办法先把他先送走,让那个傻子看清楚了,在他的身边,到底是谁要利用明宣,谁要把持朝政,他才会知道我这里是安全的,乖乖的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他就是这么一个傻子。他脑子进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你好好的跟他说他就能听?”
    “也许这两年我们会艰难一些,但在不久的将来,孩子会回到我身边,我们能获得主动权,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因此今次这件事,是不得不让步的。”上官露眼眶湿湿的,“更何况,你也知道那孩子留不下来……”
    凝香担忧道:“可为什么非得是太后呢?奴婢怕太后对小殿下不利呀。”
    “不会的。”上官露对此倒是很笃定,“太后为了证明我是大奸大恶之徒,一定会变着法子的讨好明宣,将他的的生活起居照顾的井井有条。而且有他在,陛下就会定期去太后宫里探视孩子,于太后而言,明宣不是烫手山芋,而是求之不得的金笸箩。至于为什么是太后……呵!阖宫还有谁比她更符合上述的条件呢——既不惜一切的想要扳倒我,又有能力真的左右后宫和前朝的局势。华妃固然是野心勃勃,但她很会察言观色,不会兵行险招,兄弟也不在京里;仪妃好大喜功,说些好听的话,给她面子就够了。谦妃性格摇摆不定,易受别人唆摆;除此之外,位份低更不可能了,皇帝就是把孩子交给她们,她们也不敢要。只有太后,年轻寡居,成天介没什么事做。皇帝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一手拿捏的住内侍局和陆家,他没有想过,同样的,陆家也是最能搅动风云的。我在慈宁宫里对太皇太后说的并非假话,想要彻底铲除陆家,把这根刺拔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能是我亲自动手,必须是陛下。”
    上官露说的多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凝香赶紧上前替她抚了抚背脊道:“娘娘总是这样,要赢的时候,就会先让几步棋,好蒙蔽对方,让人觉得胜利在望了,然后您在一口鲸吞。可娘娘总是用这般厉害的招数,奴婢怕有一天您真的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上官露喘过一口气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不愁没有翻身的日子。但眼下有个当务之急,你得赶紧送刘琨去见阎王,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便会认定太后才是导致我滑胎的幕后真凶,不但如此,更阴毒的让整件事看起来是我自己做的,以夺走明宣去抚养。还有——”上官露看着她,戏谑道,“你是他送到我身边来的,他还当自己是你正儿八经的主子呢,估计过一会儿就要来找你秋后算账。你先打点好自己要说什么吧。”
    不得不说,上官露当真料事如神。
    李永邦前脚才走,凝香忙完手头上的活计,后脚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陛下召见,在未央宫等着她。
    凝香抱着破釜沉舟,英勇就义的悲壮心情跟在宫人们的身后一路去了。
    第71章 求不得
    未央宫分勤政殿和鸾仪殿,勤政殿是皇帝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鸾仪殿是就寝的地方。不过自先皇起,勤政殿里便设有卧间,李永邦不在后宫的日子,通常都歇在勤政殿。
    “姑姑,到了。”宝琛提着云纹宫灯,一路送凝香到门口。
    凝香吸了口气,推开门,垂着头不吭声往里走,地上的金砖打磨的光可鉴人,她如同行走在湖面上一般,能见到自己的倒影。
    直走到屏风宝座上端坐的那人身前不远处才敛神站定,跪下行拜礼道:“奴婢参见陛下。”
    勤政殿里,除了皇帝之外,李永定也在。
    两兄弟似乎刚发生过争执,正僵持着,谁也不理谁。
    桌案前的大缸里摆了一摞的冰,为了美观,冰被雕成一座宝船,船上有伶人吹拉弹唱,侍女翩翩起舞,群臣举杯饮宴,仿佛在庆贺太平盛世。只是融化了之后仅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气氛尴尬,凝香只得又道了一句:“参见淳亲王。”
    李永邦气哼哼的指着凝香道:“朕的话你不信,这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她。”
    李永定把头撇向一边:“她一定专门拣你爱听的说,反正你罚瑰阳就是你不对。”
    李永邦扶额道:“朕也不想罚瑰阳,你以为罚她去那里跪着朕就不心疼吗?她又不是什么无干紧要的人,她是朕的嫡亲妹子,就是想着她平日里太淘了,性子没个收敛,大大咧咧的以后不知要闯多少祸,今次是被卷进皇后的事里头,以后要是还有人打她的主意,把她拉到什么漩涡里,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老仗着公主的派头糊弄过去,最后落得个坏名声。朕想着让她去奉先殿静一静也是为了她好。眼下水落石出,不是已经将她出来了吗?”
    “你说的好听。”李永邦气道,“瑰阳才多大的孩子啊?皇嫂小产大家都不想的,你生气、伤心我们都可以理解,可你非说是瑰阳闹得,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你以为你罚完她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这种事有心理阴影的!你罚了她几天,她就哭了那么些天。现在人虽然是出来了,却还认定了是自己的错呢!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在这个岁数那样顶撞母亲,父皇和母亲都没让你去跪奉先殿呢!她一个小女娃哪里受的了?孩子爱玩爱闹是常性,她跑去湖边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说一班下人没看好公主反倒说是因为她害的皇嫂小产了,我说你这个当哥子的你心里过意的去吗?难道她不去湖边皇嫂就安然无恙了?照我说,那鞋子的针摆明了就是有人要害皇嫂,和瑰阳去不去湖边没有半拉关系。你当大哥的就该保护好瑰阳,作为丈夫,就该保护好皇嫂,结果你既没有尽到大哥的责任,也保护不了皇嫂,你最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检讨。这宫里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于你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后动手,你居然还好意思赖瑰阳……”
    “说到底……你就是偏心那些狐媚子。”李永定小声嘀咕道。
    “放肆!”李永邦大手一拍桌子。
    李永定昂着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吗?!”
    “那个赵氏,在父皇大礼的那天,要不是仗着你的威风,她能蹬鼻子上脸?还敢动手动脚的欺负公主!亏得皇嫂及时挺身而出护住了妹妹,否则瑰阳现在可不是脑袋开花那么简单了,指不定摔出什么好歹来!你跟我说这样疼惜瑰阳的皇嫂是个心机叵测的人,没事往自己鞋子里放针刺自己,你觉得我会信吗?那天你也听到了,太医帮皇嫂把腿抻直了,皇嫂叫的多凄惨,这该有多疼啊!谁吃饱了饭没事做让自己遭这种罪。至于你说的皇嫂设局弄掉腹中的孩子我更是不信了,毋宁说皇嫂对明宣,皇嫂待我和瑰阳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倒痛下毒手?好吧,咱们退一万步,就算真如你所说,皇嫂为了栽赃太后专门害了她自己,那也没那么容易让你发现吧?我相信凭皇嫂的智慧,她能有一百种方法不让你知道是她干的…….真是的,皇嫂那么好,你却不懂得欣赏。”
    李永邦讥诮的睨了他一眼:“所以啊,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带瑰阳走吧。咱们兄妹两个上封地去,从此天高海阔,管你宫里什么人什么鬼,都扯不到咱们头上。”
    “胡闹。”李永邦道,“封地里是有宝藏啊还是有美人呐,你老那么念念不忘的。自己跑去躲懒不算,还非要把瑰阳带走,她堂堂公主,身份尊贵,就是一天到晚在外头野才会那么没规矩,当留在京里好生教养着才是。”
    “我不管。”李永定蛮横道,“我就是要带瑰阳走。”
    李永邦气的怒视着永定,真想打他一顿板子,他终于体会到他当年用这种态度更父皇说话,父皇该有多气恼了。可是父皇能打他板子,他却不能打弟弟,只有忍气吞声的让着永定,谁叫他是老大?
    长兄如父,一直以来,他都没能做一个好的表率,再对弟弟妹妹太狠就太不应该了。
    无奈之下,他只有转过头来看着凝香:“朕问你,皇后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来回了朕?平时隔三岔五的让你回话,尽是些不着调的,什么皇后种的花哪几盆开了,哪几盆蔫了,反倒是关于皇后的胎,风声远远落在外人之后。”
    凝香委屈道:“陛下,奴婢是陛下您送到皇后主子那儿去的,真有什么,皇后主子也不会让我去办,让我知道。逢春才是他们上官氏的家生丫头。更何况奴婢觉得皇后小产绝非娘娘她自己所为。”
    “你还要为她打掩护?”李永邦厉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
    “奴婢当然知道。”凝香跪着,竭力陈情道,“可是奴婢当真以为事情不是陛下看到的那样。先不说奴婢觉得淳亲王殿下说的有道理,单是从奴婢知道娘娘有孕那天起,娘娘就一直很高兴,红光满面的,陛下不妨自己回想一下,这段时日,娘娘与您可曾发生过口角?”
    见李永邦答不上来,凝香接着道:“娘娘与陛下的感情,陛下心里应当最清楚。”
    李永邦失落道:“可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让朕怎么相信她?”
    凝香急切道:“陛下,娘娘失子,最伤心的人就是她了。不单是您一个。您这样跑去见她,连个分辨的机会也不留给她,直接就给她定了罪,谁不觉得心寒?何况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娘娘最需要的就是安慰,您不由分说的上门兴师问罪,娘娘只怕心灰意冷。”凝香叹了口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奴婢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才勉勉强强的能听到她说两句真话,她要是和谁较起劲来,就是明知道要受委屈,也会卯足了劲儿当个锯嘴葫芦。”
    李永邦摇头:“你说的都是你的推测,刘琨拿出的却是实打实的证据。”
    “这个奴婢解释不了。”凝香诚恳道,“奴婢能告诉陛下的就是,陛下您有时间不妨可以到永乐宫后殿的一间小屋里去瞧瞧,那是娘娘准备给未来的小殿下住的。因着还不知道男女,各色的小衣裳都准备了,男娃的袜子,女娃的肚兜,一应俱全,都是咱们娘娘亲手一针一线缝的。而今孩子没了,娘娘睹物思人,全叫人收了起来,怕看了伤心。最重要的是……”
    凝香欲言又止。
    李永邦问:“怎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陛下说的不错。”凝香道,“奴婢确实都是猜测,没有证据。但谁会料到自己会小产呀?然后事先准备好了证据以表明‘我没有害自己’?这也太可笑了吧!奴婢只能把所见所闻都据实禀告陛下,其他的就由陛下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