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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语言有些凌乱,逻辑也未必顺畅。但是,他却尽最大努力,将梦中的所有细节描述清楚。
    那个梦里,他是个卖油的黑大汉。大字不识几个,武艺也稀松平常。路过陶家的瓜园,偷瓜止渴,结果,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和昨晚的经过大致差不多……
    他自知理亏,打架时也下不去狠手,被梦境里的陶三春打得鼻青脸肿。陶三春的父亲陶正赶来,看上了他的爽直,于是,赵匡胤做媒,二人喜结良缘。
    “呸!想得美,你连我都打不过,我凭什么要嫁给你这窝囊废?”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听,不看,不说。然而陶三春却再度被宁子明的“梦话”气得忍无可忍,转过头,红着脸朝着地上猛啐。
    宁子明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摇摇头,苦笑着补充,“我也知道这很荒唐,但我保证,刚才说的不是瞎话。梦里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编瞎话,我肯定不会如此埋汰自己!”
    “埋汰自己?你觉得你武艺比我高?还是娶了我很亏得慌?”陶三春的关注点,瞬间发生了巨大的跳跃。抬起头,愤怒地看着宁子明,满脸不屑。
    “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子明被问了个猝不及防,退开数步,后背倚着墙壁连连摆手,“我是,我不是,我是,唉,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不,不,我不是实话……,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
    “噗!”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孔,陶三春却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窘迫。被逗得忍耐不住,捂着嘴巴,肩膀上下乱颤。
    笑过之后,先前的羞恼也被抛弃到了九霄云外。歪着头上下打量宁子明的轮廓,用极低的声音调侃,“其实也对,你长得一点儿都不黑,武艺也还凑合。说你是卖油的黑大汉,的确有些埋汰了你。不过,你别以为你身手真的比我强。我昨天在树上睡得迷迷糊糊,血脉根本没活动开。如果准备好了之后各自凭真本事交手,还说不定真的能打你个鼻青脸肿!”
    “所以,无论梦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必须把你救出去。”宁子明有点儿跟不上陶三春的跳跃思维,想了想,继续实话实说。
    “所以,你就来了?”陶三春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
    卧室里没点油灯,二人相隔的距离也有些远。宁子明看不见少女脸上的表情,又苦笑着咧了下嘴巴,低声回应,“嗯,所以我就来了。就这些,你可以不信。但我今夜无论如何都会救你离开!”
    “哦!”陶三春在黑暗中,展颜而笑,如同一株静静的昙花。
    她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也知道对方刚才的话,应该属于真实。然而,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种闷闷地痛。
    这种痛楚毫无来由,却令她不再想说话。伸出手去,从盘子里拿起另外一块绿豆糕,缓缓递向自己的嘴巴。却又发觉自己的嘴唇和牙齿都颤抖得厉害,好半晌,都无法将柔软的绿豆糕咬下分毫。
    房间里,刹那间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嘈杂。
    宁子明背靠着墙壁,手指在身体两侧曲曲伸伸。
    他今夜没说一句假话,然而,他也没说出事实的全部。
    梦里的事情不是真的,但梦里的那种相濡以沫、血脉相连的感觉,却始终留存在他心底,无比的真实。
    这种感觉,眼下他不方便对任何人说起。包括陶三春也是一样。
    毕竟对方还是个豆蔻少女,毕竟对方今后还要嫁人,生子,伺候父母公婆,与丈夫过小日子。
    他没有资格去撩拨人家,耽误人家一生。
    他眼下所能做的,就是将陶三春从李家寨救出去,还她一个平静安宁的生活。至于二人今后还会不会见面?还会不会像梦境里一样产生喜结良缘?凭心而论,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去想,也没勇气去想。
    第八章 三生(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又响起了细细的咀嚼声。
    仿佛跟盘子里的点心有仇一般,陶三春一块接一块的大吃特吃,连水都顾不上再多喝一口。
    宁子明整晚上都在心情紧张地装落魄王孙,根本没顾上吃多少菜。此刻听陶三春越吃越香,忍不住也向前走了几步,抓起一块点心丢在了口里,狼吞虎咽。
    “我的!”陶三春用手迅速盖住整个托盘,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她,低声抗议。
    宁子明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回应,“外边还有一盘子点心,两盘子水果。我去拿过来,咱们慢慢吃。总得到周围的人都睡下,才好放手施为!”
    看着他干净英俊的笑脸,陶三春心中又是微微一黯。想了想,强笑着奚落:“就知道吃,也不怕撑死!昨天晚上偷西瓜,今天夜里偷点心,亏得我阿爷还说你是个英雄!”
    “饿着肚子,谁也英雄不起来!”宁子明笑着摇头,决定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须臾之后,将外边所有招待客人的食物全都搬了进来。
    二人此刻都藏着重重的心事,偏偏谁也没有说出来的欲望。相对着笑了笑,干脆抓起点心和水果,吃了个争先恐后。
    直到四个托盘里头的食物都见了底儿,陶三春才又想起自己的淑女形象。红着脸偷偷看了宁子明一眼,讪讪地解释道:“李家寨的人很坏,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一直没给我吃饭。所以,所以我才……”
    宁子明知道她有些害羞,就尽量顺着她的口风说道:“饿肚子的感觉的确很难受。我以前也饿过,才两天就头晕眼花。到了第三天,别人无论要求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答应!”
    “瞧你那点儿出息!”陶三春横了他一眼,不屑地数落。随即,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歪着头,低声追问,“谁那么缺德,居然连续三天都不给你东西吃?”
    “一个姓郭的家伙!”宁子明笑了笑,眼前迅速闪过郭允明的身影。时隔年余,他至今还经常在噩梦中看到郭允明那张白净秀气的面孔。每次,都让他汗流浃背地醒来,痛苦异常。
    然而,在很多时候,他却又觉得郭允明这个人很可怜。总是不遗余力地去讨好别人,总是过分依赖于别人的支持才能活得下去。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却丝毫不在乎。
    “你们三个原来不是做大生意的么,怎么落魄到如此地步?”敏锐地察觉到宁子明的呼吸沉重,陶三春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摆在对方手边,一杯自己端着,笑呵呵地岔开话题。
    “从辽国回来的时候,招惹了契丹人,不得不与商队分开了!”宁子明端起茶水,用力喝了一大口,低声解释。
    “眼下已经进入了大汉国的境内啊?”陶三春不太明白他此时所遇到的情况,大眼睛在黑暗中忽闪忽闪。
    “辽国人的细作,也跟着过来了。地方上的有些文武官员,跟辽国那边却不清不楚!”宁子明对着她,总不愿意说瞎话,想了想,低声补充。
    “该死!”陶三春低低的骂了一句,随即将目光转向窗帘儿,“李家寨如此嚣张,也是当地官府给惯出来的。他们除了收税之外,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官府么,还不是一直都这样?欺软怕硬,能少一事儿就少一事儿!”宁子明也紧跟着朝窗帘方向看了几眼,顺口回应。
    秋天马上就要到了,窗外的夜色很浓。隔着窗帘,依旧可以看见,无数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就像一颗颗含羞的眼睛。
    陶三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家这边萤火虫很多,特别是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飞得漫天都是!我晚上替我哥看瓜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树上,看萤火虫在天上飞,一闪一闪的,就像星星飘到了自己眼前。”
    “的确很好看!”宁子明用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温柔。
    梦境的碎片里,郑子明和陶三春成亲之后的某一天晚上,也曾经相伴着看夜空里的萤火虫。只不过梦境里的郑子明和陶三春两个都无忧无虑,而此刻的他和陶三春却身在虎穴,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你呢,你们老家在哪?也有萤火虫么?”陶三春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看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孔,信口追问。
    “我不知道!”宁子明也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实话实说。“我只记得醒来之后的事情,醒来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抱歉,我忘了这件事!”
    “没事儿,我已经不在乎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头又一片寂静。陶三春觉得自己不该揭别人的疮疤,宁子明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约而同,而将目光都落在了窗帘上。帘外,萤火虫却越来越多了,成双成对,翩翩飞舞。
    自打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还是第一次长时间地做一件原本很无聊的事情。虽然此刻身在虎穴。看着看着,宁子明的心神就变得安宁了起来,隐隐约约,竟有了几分“归去来兮”之意。觉得这辈子找个小山村隐居,从此不管外边风雨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听着身侧平静悠长的呼吸声,感觉着从那个魁梧伟岸的身躯上传过来的热度,陶三春也心中也是一片平安喜乐。仿佛自己跟对方真的认识了很久一般,彼此都放心对方的存在。哪怕是孤男寡女相处于黑暗中的陋室,彼此间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忽然冲着夜空笑了笑,少女强行赶走心中的遗憾,“你将来还,你将来还会再到我家做客么?我是说,你以后做生意路过这儿的时候?”
    “也许吧!”宁子明心中微微一紧,有股淡淡的痛楚,瞬间涌遍全身,“我不知道,忘了告诉了,我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刀客。所谓生意,只是个幌子。我前一段时间去辽东找我的父亲,所以才把自己装扮成刀客模样!”
    “你的父亲?你不是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么?”陶三春迅速回过头,眼睛与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明亮。
    “我的确记不得了,但别人说,我可能是前朝皇帝的儿子!”宁子明咧了下嘴,脸上涌起了一丝无奈地苦笑,“我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就跑去辽东找他!”
    “前朝皇帝?”这个消息实在有些惊人,陶三春的声音陡然转高。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用极低的声音继续追问,“你是皇子?你弄清楚了吗?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前朝皇子,你还不如卖油呢!”
    “我也不想是!”宁子明继续苦笑着摇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尽量简明扼要地将自己醒来后的经历慢慢述说。从头到尾,不做任何任何曲笔和隐瞒。
    这,又是昏迷中醒来之后的第一次。他却没有意识到丝毫不妥。仿佛原本就该告诉对方知道一般,或者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应该知道。
    陶三春回过头,静静地听着,一双丹凤眼不知不觉间瞪得滚圆。天!居然还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天!这个男人的身世真的很可怜!天!好在他还能遇到常婉莹!好在常家父女都还有良心!好在……
    当听到契丹人在山区拿过往商贩和汉家农夫当作猎物,她忍不住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当听到晶娘在拒马河上,被她的父亲韩匡嗣亲手射死,她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屋子里依旧非常黑暗,透过窗帘照进来的萤火虫微光,却将宁子明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知不觉间,陶三春就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其实很熟悉,熟悉他的长相,熟悉他的声音,熟悉他的跳动着的心脏和沸腾着的血脉!就像彼此在一起曾经生活过很久,熟悉对方的每一寸身体和灵魂。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冲动,走过去,将这个男人抱在自己怀里,从此于永远不放他离开。然而,少女的矜持和羞涩,却令她无法将自己的脚步挪动分毫。鼓了半天勇气,最终只是抬了下胳膊,将手掌轻轻抓在了宁子明的手腕上。
    “发现官府在给契丹人帮忙之后,我们三个就不敢再走大路,绕着……”宁子明自己的往事也即将说完,忽然感觉到了手腕处的温润,身体僵了僵,快速退开。
    虚握着的手瞬间落在了空处,陶三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孔红涨得娇艳欲滴。宁子明却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好生无礼,拱起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到,想到你,你会拉我。我,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时候不早了!”陶三春心中好生慌乱,转过头对着窗帘,快速说道。
    “时候?哎呀,时候不早了,差不多可以走了!你稍等,我去找赵二哥!”宁子明如蒙大赦,转身飞奔而去。所过之处,夜风流动,将床头粉红色的幔帐吹得震颤不停。
    “是啊,不早了!”陶三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笑了笑,抬起手,擦掉眼角的泪痕。银牙轻咬,目光如秋月般坚定。
    第八章 三生(三)
    再度返回来时,宁子明手里捧着一整套婢女穿的衣服,还有一双半新的靴子。“你先凑合着换上,赵二哥和我在外边等你。”
    “好!”陶三春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
    衣服还带着体温,很显然是刚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靴子表面溅着几个红点,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道。但是陶三春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相反,在她内心深处,此时此刻,却涌起了几分雀跃。仿佛即将面对的危险,是一次轻松惬意的春游一般。
    “我和赵二哥在正房等你!”很惊异于少女的镇定,宁子明又强调了一句,倒退着走出了门外。
    “嗯!”陶三春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字,三下两下将衣服和鞋子换好。当她欣欣然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宁子明手里握着那把明晃晃的钢鞭。钢鞭正下方,则压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庄客,正是李有德的堂侄李顺儿。
    “春妹子,救命——!”李顺儿看到陶三春,眼睛里立刻露出了两道期盼的光芒,双手扶着地面儿,用力磕头,“春妹子,求求你救我一救。我,我只是个打杂跑腿的,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我今晚还给你喂过水喝!”
    “闭嘴!”宁子明与陶三春两个异口同声地呵斥,随即迅速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睛中都涌现了一丝诧异。
    “哎!哎!”李顺儿不敢再大声讨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呯呯”几下,就把额头处磕破,鲜血瞬间流了满脸。
    陶三春性子里头虽然有几分男儿气,终究没亲手杀过人。见李顺儿的模样实在可怜,心肠立刻开始发软。走上前拉了一下宁子明的胳膊,低声祈求道:“他,他的确就是个小跑腿儿的,宁大哥,要不然……”
    “我原本就没想杀他。但是如果他撒谎骗人,就不能怪我心肠狠了!”宁子明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故意装作一幅凶神恶煞模样。
    “没有,小人没有执迷不悟。小人刚才说得全是实话,小人可以对天发誓!”李顺儿吓得身体打了个哆嗦,抬起头,哑着嗓子低声赌咒,“如果刚才对两位赵爷所说的话有半个字是糊弄,就要小人被天打雷劈!”
    “闭嘴!”宁子明将手中钢鞭向下压了压,低声喝斥,“糊弄没糊弄,等会儿就能知晓。如果赵二哥能平安回来,我自然会给你一条生路。如果他发现你在撒谎,哼哼……”
    “不敢,不敢!小人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啊!”李顺儿被钢鞭压得脊梁骨发寒,哭泣着回应。“小人刚才把知道的全都说了,我,我家大爷爷如果知道小人刚才做的事情,非扒了小人的皮不可。小人,小人已经没退路了,赵统领,求求您,就放过小人一回吧!”
    “没退路了就老实等着!”宁子明低低的补充了一句,随即,将目光转向陶三春,“桌子上那把刀是给你的。你帮我看着这小子,如果他敢逃走或者呼救,你就一刀结果了他,千万不要手软。”
    说罢,将钢鞭一抬,整个箭一样窜出了门外。
    “你,你去哪——?”陶三春毫无准备,追问的话脱口而出。却又不敢喊得太大声,眼睁睁地看着宁子明的身影三纵两纵,就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儿,突然狂吠了起来。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刺耳。
    “可别惊动了寨子里的庄丁!可千万别与巡夜的更夫碰上!即便碰上了,也千万不要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打不过,就赶紧逃走,当即立断,千万别想着再回来救我……”少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中的钢刀颤颤巍巍,颤颤巍巍,随着身体的抖动上下打晃。
    “春妹子,他们去粮仓放火了!您,您手抬高点儿,抬高点儿,小人,小人不跑就是!”李顺儿被脖子上不断移动的刀刃,折磨得欲仙欲死。双手扣紧地面上的砖缝,抽泣着哀求,“他们先前问的,就是粮仓、马厩和草料库的位置。这会儿肯定是去放火了。春妹子,您,您可千万把刀拿稳了,求您了!”
    “放心,砍不死你!”陶三春的三魂六魄,瞬间又返回了自己的身体。冷冷地朝着刀下匍匐的李顺儿看了一眼,低声承诺。然而,手臂却不听话地又是微微一抖,刀锋在对方的后脖颈上蹭出了一道血丝。
    “咯——!”李顺儿吓得魂飞天外,双眼一翻,当即晕死了过去。陶三春被他的表现给吓了一大跳,举起钢刀就要痛下杀手,刀落到一半儿,才发现对方不是在耍什么花招,赶紧又将刀刃歪了歪,“叮”地一声,紧贴着对方的肩膀位置,在地上砍出了一串凄厉的火星。
    “笨死了!”她低声怒骂,不知道是骂李顺儿,还是骂自己。蹲下身,用手指在对方的人中位置狠狠掐了数下,随即,又将刀刃紧紧地压在了此人的脖子上,“醒过来没有,醒过来就别继续装死。否则,姑奶奶只能成全了你!”
    “呜呜,呜呜——”李顺儿缓缓睁开眼睛,低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