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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柯依达不再说话,良久凑近来抱了下她,然后离开,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固执啊,赫尔嘉。”
    “难道殿下不是吗?”赫尔嘉抬了抬嘴角,“公主身边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就连林格大人的性子也是古怪的很。”
    “出身暗卫家族,怪不得他。”柯依达转过身,心思一动又轻叹了声,“这一次,他恐怕是要触怒皇帝了……”
    纵然是自己直属部下,但身为皇族的影卫,却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不知事后自己的书信是否能够平息皇帝的怒火。
    “公主殿下,原来您在这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却见神鹰军的副军长急步走来,神色凝重,不由挑了挑眉:“怎么?”
    “殿下。”
    林格在她的面前立定敬礼,神色却似有迟疑,仿佛是挣扎了一下,方悄然附到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觉手腕被这女子猝然抓紧,身体仿佛被抽去了力道般顿时一倾。
    “公主?”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却见女子的脸色已然苍白无光,贝齿紧咬着下唇仿佛隐忍这什么,隔了许久,终于掌不住,一口鲜红的血猝然喷出,军礼服金银交辉的绶带勋章顿时一片触目惊心的绯红。
    “公主!”隔了几步远的赫尔嘉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扶住她,柯依达却是缓缓地抬头,声线沙哑,却急促得仿佛暗哑的嘶喊:“打点一下,启程去蓝河,现在,马上!”
    次日清晨,皇帝波伦萨·亚格兰接到因为春汛突然爆发将蓝河堤坝冲毁造成洪灾的报告,几乎是同时禁卫军统领费兰·皮瑟斯男爵向他报告,柯依达·亚格兰公主殿下,与神鹰军副军长林格·弗洛亚,首席副官赫尔嘉·克罗因,携带少数神鹰军影卫连夜出城,离开帝都,去向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两天把这一卷写完的,看来是不行了,下周出差,下下周回来再更吧……
    泪奔……偶不是故意不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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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回来了,捉虫,近期恢复更新
    第95章chapter93洪水
    蓝河行省位于帝国东部腹地,原亚格兰版图的中部平原,第一水运大动脉恒川的支流蓝河在这里横穿而过,行省便因此而得名。全省的农田灌溉、水路运输也都仰仗这条水量充沛的河流,然而另一方面,每年春汛到来的时候,恒川水量暴涨充沛的河水涌入蓝河将河面的水位不断抬高,也成为当地的一大困扰,每年的这一时间沿河加固堤坝使其免于被冲垮的危险已经是多年来一贯的做法。但今年暴雨似乎来得甚为凶猛,一下子暴涨的洪流在一夜间便冲垮了堤坝,一路沿着地势汹涌而下,沿河三百里的村庄城镇都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二十年不遇的洪灾,蓝河的省督在递往帝都的报告中这样描述。
    这位叫做迪特里希·罗纳特的省督,几个月前还是行政部民政处的次官,刚刚通过高级官员的选拔考试被派往蓝河,正式就任蓝河行省最高行政长官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在还没有完全熟悉蓝河情况的时候便遭遇这样的天灾,实在是件倒霉透顶的事情。所幸的是,他在溃堤后不久迅速地启动了应对洪灾的紧急防御机制,在极短的时间内启动了泄洪系统,洪水在肆虐了十几天之久终于渐次消退,但尽管如此,三千里富饶家园,业已成为一片废墟。迪特里希省督在呈个皇帝的报告书中不得不异常惶恐地为自己的疏于防范而导致洪水溃堤所酿成灾祸而再三请罪。
    “今年春天的暴雨突如其来,迪特里希省督刚刚到任不熟悉情况,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但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洪流走向,使更多的城镇免于遭受洪灾的肆虐,将灾情控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下官认为,还是应该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行政部总长修格埃利斯公爵一大早便奔赴新领土,民政卿维利安达约瑟子爵对于前不久刚刚外放到蓝河这位新晋官员依稀还存有良好的印象,对于刚刚到任便遭受洪灾洗礼这样事情,只能表示遗憾,“当务之急,还是要督令他全面做好受灾地区的安抚救济工作。”
    “似乎这个迪特里希在行政部里口碑不错呀,维利安达卿。”皇帝波伦萨亚格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听你们的意思,朕非但不能惩处,还要给他记上一功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听出皇帝口气里不善的气息,民政卿倒吸了口冷气,“下官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况能够把灾情控制在有限范围之内,迪特里希省督已经不是容易了。眼下还是应该尽快准备救灾的物资,至于追究责任,可以等到灾区情况稳定之后再说。”
    相同程度的洪灾,处理得不当,情况会更为糟糕,眼下的情形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
    皇帝却是寒这一张脸沉默了很久。
    在场的臣僚,聪明如外务卿法贝伦雷诺等人,却明显感到了皇帝的不快。
    “责令迪特里希罗纳特省督全面负责灾后重建和救助工作,民政处尽快救济的物资运往蓝河。另外,”隔了许久皇帝方才抬起头来,缓缓开口,“朕,要亲自去一趟蓝河。”
    说罢,将手里的报告书往桌上一甩,径自出了书房。
    一干大小臣僚被年轻的皇帝撇在书房里很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虽然是一场规模不大的水患,皇帝陛下却要亲自前往,实在是爱民如子啊!
    温润儒雅的外务卿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侍立在门口的禁卫军军长费兰皮瑟斯男爵,而后者只微蹙着眉避开了他探究的视线。
    随后,便立即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彼时春寒依然料峭,早上清冷的风灌进敞开的领口,依稀有着一股沁骨的寒意。
    费兰亦步亦趋跟在年轻的皇帝身后,两下都是沉默,只听到错落厚重的脚步声。
    “迪克、约塔、莫桑……”蓦地,皇帝幽幽叹了口气,“费兰。”
    “是,陛下。”
    “这次,朕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向她交代了!”
    沉沉一声叹息,重逾千钧,费兰止住脚步,抬头看眼前一抹远去的海蓝色背影,顿觉浓浓的忧郁铺天盖地而来。
    维特、莫桑、白山、约塔……蓝河沿岸受灾的城镇,没记错的话,他将那个初生婴儿送去的地方,正是维特郡。
    维特郡位于蓝河沿岸,是本次溃堤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柯依达一行抵达这座小型城镇时,洪水已经消退,蓝河水泛着浑浊的颜色在阴霾的天空下静静的从城镇中央流淌而过,平静一如往昔。周遭富饶平和的村镇却已然是一片荒芜,荒野间曝露着人和动物的尸体,有的已经因为被水浸泡地太久而浮肿溃烂,破败的草木散乱地倒在地上,一片萧条的光景。
    蓝河省派出的救灾队伍在几天已经到达这里,支起临时的帐篷,安置幸存下来的灾民。
    柯依达无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并没有与当地的官员联络,只命令麾下神鹰军影卫在最大范围之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几天之后带回一具已经浮肿的男性尸体。
    “只找到大人的尸体,那么孩子呢?”
    “听目击的人说,洪水溃堤时这男人让妻子抱着孩子坐在木盆里逃生,可是没有过多久就被浪头卷走了。”
    “然后呢?”
    “下官等……尚未找到那对母子的下落。”
    林格·弗洛亚微微低头,避开主官的眼神,刻意斟酌着字句。
    柯依达静静地打量眼前的男人,竭力维系着尚且平稳的声线,指尖却已然有了微微的凉意。
    “连尸体……”她似是已然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都没有找到吗?”
    林格的肩头微微一耸,很久没有说话,低头咬了咬牙,竟是掀了下衣摆单膝跪了下来:“下官无能,有负公主所托了!”
    神鹰军的副军长深深地埋下头去,没有去看亦不看她此时的表情。
    柯依达公主个性乖戾,做她的部下往往动辄得咎,即便身为副军长的林格亦不是没有承受过她的凛冽的怒意,然而此时,她远不是动怒。
    林格此时,倒情愿她将他痛骂一场,也远比此刻一片死寂来的要好。
    周遭的空气变得僵硬而空洞,平白漫开悲怆的气息,让他近乎窒息而不敢动弹。
    “公主!”
    打破这片沉默的是赫尔嘉的惊呼,林格忙不迭地抬起头来,眼前黑发苍瞳的女子已然倒在赫尔嘉的怀中,双手死死扣住后者搀扶着她的手腕以便勉力支撑着颓然欲坠的身体,没有哭泣,往日凛冽的双瞳却已然弥漫厚重的悲伤和绝望,脆弱得不堪一击。
    万马军中杀人不眨眼的弗洛亚家主不禁怆然,谁能想到这会是名震大陆的“修罗姬”柯依达·亚格兰?
    自卡诺·西泽尔大公仙去,即便眼睁睁看着呱呱坠地的孩子离自己而去,她亦不曾流露过这样脆弱悲伤地神情。
    林格不忍再看,只微微垂下眼睑,心底却是莫名的一悸。
    “公主殿下……”
    “不……林格,我不相信!”半晌,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来。
    “公主,双瞳异色的孩子在整个大陆都是少有,神鹰军的影卫已经派出几百里,甚至蓝河省外没有受灾的地方也找过了……”
    “林格!”她终于愤怒起来,“我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煎熬,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听你告诉我这样残忍的消息吗?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仿佛是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女子的声线变得嘶哑,赫尔嘉只觉手臂上一痛,回过神时已经被她狠狠地挣开。
    “公主!”
    火红色头发的女副官急喊,柯依达却仿佛是充耳未闻,只兀自推开房门,一路飞奔而出,拽过自己的坐骑,认蹬上马,加上一鞭便冲了去。
    彼时天色已晚,阴霾的天空沉沉压下,将天与地之间挤压地只剩下一道窄窄的灰色带子,已经停了数日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斜飞的雨丝渗入衣领,带着早春时间丝丝的凉意,渗入肌骨。
    柯依达却是浑然未决,打马沿着蓝河一路飞奔,束发的丝带不知何时已经滑落,满头的青丝在雨雾里披散开来,马蹄在黄土地上踏过,污浊的泥浆飞溅在空中,眼面前是滚滚奔流的蓝河水,和地势渐高的山头,充斥着天地之间,看不到尽头。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滚滚奔流的洪涛,两年前她与卡诺在哈特市城下,掘开堤坝,引恒川之水冲刷冰族大营,亦是这样的光景。
    那时,十几万雪狼旗子弟尽数丧生于滚滚波涛之中。
    而今,她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即便从不曾后悔当时的每一个决定,她也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上苍对于她造下杀孽的惩罚。
    “水淹雪狼旗,屠杀冰族全境,马踏古格,是我柯依达一人造下的杀孽,即便死后堕入地狱也由我一人承担,为什么要夺走我身边的人呢!”
    峰回路转,脚下已是一片断崖,坐下的战马长长嘶鸣,将她重重地摔下马来,一口殷红的血喷洒而出,染红了黄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