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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理论上来说,把几个孩子带出来,最多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并且期间还有别人的帮衬,省了她不少的事,这是在她接受范围内的。
    可是没想到偏偏是她最放心的蕙姐儿出了问题。如果是别的事,沈姝大概不会管,但是她根据蕙姐儿的行为猜测出来的结果,却是她心里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现代社会的网络社交平台上,段子手多不胜数,有的只是纯粹博人一笑,有的却能发人深思。
    沈姝就曾经见过一个微博上知名大v问了一个问题,内容大致是只要你点头你就能得到一大笔金钱,但是代价却是一个跟你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会死去,你会点头吗?
    答案无非就是两种,会与不会。说会的人可能只是觉得好玩,认为这只是一种假设,不可能成真的。说不会的,或许其中有更风者,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愿意这种事发生的。
    双方在微博下吵得不可开交,说会的觉得对方是键盘侠,话说得好听,到时候不知道点得多快。说不会的,则是嘲讽对方三观不正之类的。
    不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是沈姝的原则,也是父母从小教导她的。
    所以在猜测出柳州一带可能会出现水灾后,她就开始想办法想要弄清楚情况,争取防范于未然,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在这样的前提下,察觉到蕙姐儿可能是想要趁着灾难发一笔财,这对沈姝来说真的是难以接受的与忽略的。
    但是她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蕙姐儿,因为她不太清楚南朝人的价值观是怎样的,对于蕙姐儿这样的行为怎么看,是以她才想找个人问问,而这个人选,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谢长宁都是最为合适的。
    也因此有了之前沈姝叫住要走的谢长宁,理由是有事想要问他。
    谢长宁话音落下后,沈姝想了一会儿该如何措辞,才回道,“我今日在看柳州地域志的时候,不住怎么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天底下的贫民百民勤勤恳恳的,年复一年的劳动,到头来却要看天气吃饭,若是遇上什么天天灾*,少则挨饿受冻,多则家破人亡丢了性命。在这样的前提下,你对那些趁此时机抬高粮食价格发灾难财的行为,怎么看?”
    她没直接与谢长宁说蕙姐儿的事,也不可能会说,因为这中间涉及了她们两个人的秘密,再一个是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所以她只是换了一个缘由,不提名姓,只把这种可能性摆在谢长宁面前,想要看一看他是如何看待的,然后再以他的态度作为参考,决定蕙姐儿那边该怎么办。
    谢长宁虽然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但也没怀疑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内阁妇人经常会有说不完的奇怪想法。他看了沈姝一眼,对她道,“商人重利,追逐利益是他们的本能,不过话虽如此说,对此我却是不赞成的。”
    沈姝没想到会听到在这样的答案,略微有些惊讶后,又继续问道,“若是这样的事发生你所管辖的区域内呢?又或者这个人是你的亲戚,你要如何?”
    亲戚与亲人,听起来只差了一个字,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谢长宁微微眯起眼,回道,“若是在我辖下出现此等事情,我自会尽力制止,加以限制。至于亲戚一事,我管不得别人家的事,却可以该决定如何对待一个人。”
    沈姝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在本质上,对于这样的行为还是不支持甚至抵触的,对吧?”
    谢长宁看着沈姝,虽未回答,他的神情却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沈姝便知道该怎么处理蕙姐儿的问题了,但也不是强硬的要求蕙姐儿就一定按照她的想法来做,她只能能说是尽可能的去扭转蕙姐儿的这种想法,毕竟不是她的人生,若是最后还是不成功,她也没办法。
    犹豫不决的问题有了答案,沈姝就不再需要谢长宁了,她下意识的又说了句谢谢后,心里斟酌着要如何委婉的送客,就听谢长宁道,“你若是实在闲极无聊,可以叫丫鬟去买几本市井话本来打发时间,莫要成日里想这些有的没的,杞人忧天。”他说罢,便转身往门外走起。
    感慨于谢长宁的“善解人意”,沈姝轻易忽略了他这番话里暗含的讽刺意味,开始琢磨起要如何在不涉及重生这个话题已经相关信息的基础上,如何让蕙姐儿打消发灾难财的念头。
    这一想,就是一整夜的。
    天色由暗转亮,她也终于定下了方案。
    第019章
    沈姝自问不是擅长于灌心灵鸡汤的人,几句话几段文字就能温暖与感动一个人,作为一个工科生,她其实更擅长于动手。
    关于如何打消蕙姐儿发灾难财的念头这个问题,她真的是纠结了快一夜,才想出一个理论上来说可行性很大的办法,那就是带着蕙姐儿亲眼去看看那些人,那些穷苦的人,那些为了一口吃的拼尽全力想尽办法却依然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看看他们是怎样艰难的活着。
    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再加上蕙姐儿又可能是重生归来的,沈姝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如何。如今的情况是她知道蕙姐儿的情况,后者却没发现她的不对之处,以为利用重生知晓的先机来行事无人知晓,实际上却被沈姝猜了出来。
    沈姝是不可能为了打消蕙姐儿的一个念头而暴露自己的,可是这样一来这事就不能明说了,拐弯抹角的话,她总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语言会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她选择了体验教学模式。
    在实施之前,沈姝唯一想的就是,希望蕙姐儿只是因为没有见过人间疾苦,才会有趁着灾难发财的想法,又或者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时没有想那么多,这样的话她的办法或许还会有用。
    而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是蕙姐儿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不在乎,认为那些都跟她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得到好处且没有损失,或者说损失较小就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沈姝的原则来说,蕙姐儿这样的行为与想法,无疑是让她无法接受的。但凡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圣人也不是完美的,这一点她能理解,但是前提是不能触及法律与道德的底线。
    或许在某些权贵看来,那些深陷于灾难之中的百姓就是低人一等的贱民,死活与他们无关,甚至死在他们面前都嫌脏了他们的眼,却又一边踩着这些人的尸体获取利益。
    虽然心里清楚这就是封建阶级的本质,但如果蕙姐儿是这样的一个人,沈姝大概从此不会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因为这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与原则。虽然蕙姐儿叫她母亲,可她毕竟不是她的生母,她们生长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代,沈姝没有资格要求蕙姐儿必须违背自己的心里来按照她的准则来行事,但是她权利可以跟谁相处。
    就这样,沈姝抱着最坏的打算,邀请了蕙姐儿一道外出踏青。
    由于当时祯哥儿也在,他听到了沈姝的话,便也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其实说起来她也可以趁着祯哥儿不在的时候邀请蕙姐儿,但是沈姝想不出什么什么理由来向姐弟两人解释为什么只单独代一个人出去,真正的原因不能说,而她又不屑于在这种事上对孩子撒谎。她想着反正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干脆一起带出去看看结果如何,这样一来她也可以提早做打算。
    这世上,有些事可以妥协,有的事却是死也不能松口,否则所带来的后果,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蕙姐儿有些惊讶沈姝为什么忽然邀请她去踏青,明明上辈子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大概是因为她重生而来改变了彼此的关系的缘故,导致一些事情也发生了变化,而之前砚哥儿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砚哥儿是没了的,就是因为那一场突发的疾病,当天夜里就去了。
    上一世砚哥儿生病的时候,她还很讨厌沈姝,而沈姝屋子里管事的江妈妈又是已故的母亲留下来的人,随了她也喜恶对沈姝伺候得也不上心,夜里砚哥儿发病的时候没人去告知沈姝,等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砚哥儿已经去了。
    砚哥儿去得早,那时候蕙姐儿又小,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都把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重来一世,她也就没怎么关注过砚哥儿,一心想着如何修补拉近与沈姝的关系,促成她与谢长宁的感情,直到砚哥儿出了事,沈姝为了救砚哥儿却把自己弄得昏迷的时候,蕙姐儿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心里却是极高兴的,因为这是沈姝第一次主动表现出对她的亲近。这一世她重生回来,主动修补与沈姝的关系,沈姝虽然并未拒绝,但也仅限于此,她总是被动的接受一切,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从不表现出来。
    当然,这是蕙姐儿的看法。
    实际上前世的时候,她们姐弟两人对于沈姝来说,代表的只是责任两个字。因为是责任,无论她们得势还是落魄,她的态度都是始终如一的。而这一事,如果不是蕙姐儿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来,结局还会是一样的。因为有了蕙姐儿这个意外,对于两个孩子的主动亲近,沈姝做不到视若无睹,心态也渐渐有了变化,不然也不至于会关心蕙姐儿的事。
    如果你不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算是要去杀人放火,你的第一想法会是去举报,而不是想办法劝诫。
    蕙姐儿开心的应下了沈姝的邀请,并且还想将准备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不过被沈姝拒绝了。毕竟她这一次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不是真的去踏青,只是借这个名义行事,准备的工作自然要她自己来。
    南朝的民风算不得有多开放,在街上几乎看不到独行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在外,马车与轿子是必备的,身边从来少不了丫鬟婆子,而穷人家的女眷,出门在外也大多会有父母兄弟陪同。古代的治安不太好,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还是因为名节这个原因,但凡是个女子,只要名节有损,这一生都可以说是就此毁了。闺阁女子再难嫁人,已婚妇人可能会被夫家休弃,即便没被抛弃,从此只会活得更加低贱,因为对方重情重义没有休弃你,所以你做牛做马来报答都是必须的,即便对方有天大的错,你敢说一句,就都是你的错。
    在这个世道里,女人没有人权,哪怕你贵为皇后也是如此,一生生死富贵都掌握在男人手里,半点不由己。
    尽管沈姝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这个问题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蕙姐儿。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蕙姐儿不行,她带着蕙姐儿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要原样把人带回来,若是有半点差错,责任都是她的。
    沈姝这些日子里散漫惯了,如今因为这事,难得认真起来,对待每一件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如此认认真真的准备了两日后,她便于第三日一早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去往城外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