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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殚思极虑

      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照了进来,蒲团上坐着的于礼,大半个身体都被阳光所笼罩。他不必睁开眼睛,便可以区分时辰。晨阳之力蕴含着新奇,美好,以及无限的可能;与浑厚大气的夕阳不同。于礼年轻之时常常鸡鸣而起,爬上后山等待日出。太阳喷薄而出之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时候的阳元之力只得一瞬间的爆发,并不适合辅助修炼。他在耐心等待的是朝阳升起来之后,等阳光化身无形躲藏在无边无际的原野间,饱吸露珠的草株上,连背阴处长了苔藓的山石不再无动于衷。于礼便开始修炼灵基,枯燥重复的内力修行是最考验年轻人的,但对于阳元灵力的修炼来说,灵根的基础便是一切。
    一转眼便是好几十年过去了。于礼沐浴在阳光这位老友的照拂之下,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夜无眠,他勉强让眼睛在黑夜的最后一程中休息了一会。反正他要思考的问题,心里那双眼睛已经足够了。休息过的眼睛仿佛明亮了不少,身上还穿着昨夜褚石和青依成亲时作为证者的礼服,上面落了大大小小透明的小精灵,正如蝴蝶般相互嬉戏着,让人看了心情轻松愉悦。这是心灵的休息术,不过是幻境之术的小小自娱罢了。整个庐隐只有于礼一人练成了幻境之术这门高深诡秘的法术,结果淇心从扎两个小辫的时候就不断地缠着他表演这门法术,还吵着要学。于礼为了激励她,答应等她过了化境之后倾力传授,庐隐弟子从开始修炼到入境一般是五年,到臻境再要五年,至于化境就看造化了。淇心此事最后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于礼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走到了那白玉灵柱旁边。若非亲眼所见,应该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房间竟然是在天清殿的灵柱之下,那灵柱的下半截和基石正好在房间中央。事实上这个房间便是围绕着灵柱而成的,虽是地底暗室,可庐隐的能工巧匠们却有一门独特的“借光”手艺,可以使得这个地下的房间光线充足。从天清殿上面,要穿过三道关口才能到这里,每一道关口的封印只有于礼本人才能解开。昨夜于礼慌急之下,抱着淇心正要往天清殿而来,青依穿着新嫁娘的盛衣,急奔而至,握着淇心的手对于礼说道,“我去请师父。”丘阳上医不喜热闹,早早便离开了婚宴现场,回了扁鹊堂。于礼竟然会一时忘记了这件事,徐枫和褚石对视一眼,知道以师父的定力,一定是万分焦急才会乱了心神。
    于礼此时想起,也是同样地感慨。幸得青依镇静,昨夜若是凭着自己一人之力,纵使有灵柱加持也未必能救得淇儿。都怪自己备战心切,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功力大进的同时,竟然心入魔怔已如此地远,昨晚发作之时,命已在一线之间。
    于礼在丘老儿的帮助下,封了淇心周身灵脉,又在几处穴位输入了大量的灵力,暂时保住了气息。丘阳老儿绕着灵柱走来走去,于礼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于礼啊于礼,你这是收了什么弟子,竟自己想要把自己练成无心法忍。我丘阳活了一辈子,这么傻的灵道中人就没有见过第二个。”于礼虽也猜到了,可此话从灵界丘阳上医口中说出,让他更为震惊和心痛。他犹自镇定下来,“此时情况如何,该如何救治?”他和丘老儿一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知无论是多么艰难的情况下,他也能想出方法来。
    丘老儿斜眼看他,半晌也没有说话,“救治?若是七天前,倒是还可以提这一个词!现在这丫头已经是个空壳了,你还来提什么救治?”他声音中明明是讽刺,可听来却有一股伤心的意味。于礼摇摇头,“不,一定有办法的。”丘老儿一头乌黑的头发中仿佛要冒出烟来,“没有法子了,我说了没有法子了。”“可是墨心”丘老儿打断了他的话,“这丫头的情况不一样。墨心不过是旧日情伤一直凝结于心,功力进益太快之时难免扰乱元神,呆在山上好生休养便可慢慢恢复。这丫头,唉,唉”丘老儿忽然不忍心说下去了。
    于礼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难道是,,那时候便种下的,,”丘老儿点点头,“她在幼年之时,有人用强大的灵力封印了她脑海中的某段记忆,但这段记忆一直游离在她脑海之中,伺机而动。本来若是一步步扎实地修炼,倒也罢了。可是,你又偏偏将那亦正亦邪的绝世宝物给了她。她短短时间内悟得天地大法,灵脉中便出现了空当。心魔趁虚而入,不断地从她强大的灵力中攫取养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力抗衡了。每每想要抗衡之时,大脑便会受到极尽的痛楚,可若是放弃,这心魔便会逐步占据她的心。若是早一些发现,也许还可以借助外力解脱。可这丫头偏偏要自己面对,一天天地让心魔吞噬原本的心神,只凭借一丝信念苦撑。能撑到现在也很不容易啊。”
    于礼脸色惨白,“这都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思虑不周,害了这孩子。”丘老儿叹了口气,“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推测,中间还有很多的细节,老儿一时也想不明白。说不定和天地大势的变化也有些关系。总之一切还是造化弄人,你也不必太自责。不过问月这邪门的功夫,你们早该禁了才是。”于礼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再说这件事也无益。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把淇儿治好。”
    丘老儿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其实这丫头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想要把自己治“好”,连这个丫头也知道大敌当前,形势危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她自己的决定?”
    于礼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不知多少遍拷问过自己的内心,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断地责怪自己,但他也懂得淇心这个决定背后的含义。心魔强大到无法打败的情况下,只要不断地让出自己的心,放下记忆,放下牵挂,便等同于一点点砍断敌人的手脚,最后和他同归于尽。剩下这个法力高强的躯壳,将毫无保留与这个门派结合在一起,抵御即将到来的危险。
    于礼知道丘老儿的意思,若是顺着淇心的心意,在她心念尚存之时结下灵契,她从此将以无心法忍这个古老的身份留在门派之中,庐隐确实无比需要她和幻天镜这么强大的帮手。毕竟守护天地清宁是庐隐弟子高于自身存亡的使命。
    可是于礼还是摇了摇头。他一直教育门下弟子,“知人,而后知天地。”人心是比一切法力都要珍贵的东西,哪怕世人不知而随意抛掷践踏人心,可庐隐作为天地的守护者,却不该不懂得并遵循这个道理。无心法忍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不会容许自己将最爱的弟子制成法忍去赢得这场战争,这绝无可能。
    丘老儿默然不语,摆了摆手,独自到淇心所躺的玉床旁边坐下,伸出右掌,放在那玉床之上。于礼知道他要开始灵脉深切,当下不敢打扰,便坐到另一边的角落之中。
    丘老儿这一切,便切了整整一个晚上。于礼心中忐忑,一夜无眠,却又不敢去打扰。
    他此时绕过灵柱,一眼便见到淇心正在那玉床之上安睡,在灵柱光芒的笼罩下,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红润,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微笑。于礼也不由自主想微笑,可这一动念,心中直涌上来无限的酸苦。再看那玉床之旁,于礼不由得震惊得向后退了一步。伏在那玉床之旁的人满头白发如雪,丘老儿一头乌黑长发,竟在一夜之间变白了。他抬起头来,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眼睛望着于礼。
    “灵结太深,我尽了全力,也只能保她七日性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需得让她功力散尽,灵根归原,从此返入红尘,一世不得入灵道,不得见修灵之人。这是最后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