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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尚天雨自落到地面,心就一直提起,听到房内的声音,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云扬自昏睡着,挣着醒来,强撑着坐起,望着窗外凌乱的身影,心沉,“慕先生,扶我出去。”
    慕御医怎么肯,苦劝不住,云扬心急如焚,挣着起身,未及披衣,抢出房门。
    尚昆侧目扫见房里出来的一老一少,心中就有了数。抬手只一挥间,赵甲几人就被拂倒,动弹不得。他转回头,认真审视着立在风中的皎白少年。
    这少年只着中衣,飘洒衣袂下的身躯,虽病弱,却仍可看出内含着的劲力。皎皎月光下,面色沉稳似玉,苍白几近透明,月色为这少年镶了遍身的银华,看得直晃人眼。若不是少年漆亮的星目闪动着情绪,几乎要以为是月宫谪仙,落入了凡尘。
    尚天雨早就愣在当地。
    尚昆心里苦笑,看这少年风采,必是陛下要他来救的人了。
    云扬上下打量了一下尚昆师徒,又转目看了看只几招便无法动弹的赵甲三人,心中骇然。今日就算是自己没伤没病,内力没失,在如此高手眼前,也全无反抗的余地。既然这样,若能把赵氏兄弟救下来,也算是万幸。
    “老前辈,请放过这三位,他们是在下朋友。在下姓云,单名扬字,才是阁下要找的云家人。”
    “少主。”慕御医扶着他,心疼如刀绞。
    “这位是本县医生,请老前辈放了他们,有事,找在下即可。”云扬连带着替慕御医撇清。
    尚昆认真审视着云扬,不卑不亢,语调不徐不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让人心安的镇定。且不论这少年身份,单就这份临危不乱,有情有义,他,非常喜欢。
    正待说话,忽然尚天雨惊喜回头。尚昆也听出来,应该是刘诩来了。
    听声音,刘诩还在二门外往里赶。时机稍纵即逝。尚昆眼中精光一现,长笑一声,“好好,且让老夫试试你斤两,接下我十招,再谈你的条件。”
    云扬内功尽失,自然听不到救兵的脚步声。听尚昆出言,他反倒精神凛然一振。既然对方有条件,他就有办法回旋。云扬朗声笑道,“好好,说好十招。”“招”字咬得很重。
    尚昆已经笑意挂满胡须。既然是出招,自然是见招拆招,不准用浑厚的内力欺负人,这估计是这少年话后面的意思吧。能于劣势中找到利于自己的蛛丝蚂迹,这少年,果然有些意思。
    尚天雨急得扯住师父,却被尚昆用含笑的眼睛止住。尚天雨知道师父人老,性子却越发地随意,这一刻,恐怕玩心大起,知道他不会伤害云扬,无奈放手。
    眼睛紧盯着后撤一步的少年,心里竟也存着要看看他斤两的想法。
    云扬他环视了一下院中的人,心中明白,自己这一役若不能让这个看起来没有恶意的老人满意,恐怕也是过不了关的。一股斗志在心中燃起,长吸了口气,胸中仍无点滴内劲,浑身酸痛无力,但只要还有心智半点清明,自己就有能让他满意的机会。想至此,他长笑一声,“前辈有礼。”就执先著,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三招递出,两人已经错身。云扬转回身,略喘息。
    尚昆眼里透出诧异。这少年,招式出自正统,却又时而夹着实战中的机变,一招递出,却不拘泥,往往顺势而变,直取最有效的部位,一搭手,使知他是在万人敌阵中历练出来的。只是没有内力,不然动作恐怕会更精落些。
    “再来。”他笑着招呼。
    云扬眼中也荡着激赏,他笑抱拳,敛气净心,又扑回战圈。
    刘诩和蓝墨亭赶到时,正看见衣袂飘飞的二人缠斗在一处。
    “主上。”尚天雨先迎了过去,眼中透着久别后的欣喜。
    刘诩见是尚昆,心中大定。伸手拉过尚天雨,上下审视,“身子好些?尚老侠这是……”
    两个问题,却是把自己摆在前面,尚天雨眼角有些湿,弯起唇角,“师父说要试试他……属下已经无事。”
    刘诩怜惜地握了握他的手指。这尚天雨,果然至纯至性,受了委屈,却还顾及自己的心思。
    蓝墨亭却异常紧张,他隐隐蓄集内力于指尖,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局面。
    刘诩和尚天雨向场内看去。
    云扬一招递出,分神向外围看,先扫过蓝墨亭,再看到刘诩,他心神一震。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云扬一顿,尚昆手上加力,一掌击在他胸前。云扬踉跄了两步,扑在地上,一口血直喷出来……
    “呀。”刘诩惊呼出声。率先跑过去。蓝墨亭和尚天雨都不能越过她去,只得跟在后面,帮助扶住云扬。
    “你觉得怎样?要不要紧?”刘诩扶住云扬,入手只觉云扬瘦得硌人。不由心都颤起来。顾不得旁边有人,把他带到怀里,心疼地用衣袖拭云扬唇边血迹。
    云扬心内气血激荡,刚张口,一口血又喷出来。他侧过头,尽吐在地上。
    “扬儿,”刘诩凄厉。在场的人都是一震。
    云扬缓过一口气,定下心神,只觉胸中不再憋闷,气血开始流通,他冲刘诩安慰地笑笑,侧头看向负手在一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尚昆,“多谢前辈耗费内力,助云扬打通血脉,再造大恩,无以为报……”
    原来中毒时,急切间,他自闭身体几处大经脉,却不及搜得解药,等得毒侵全身,已经功力尽失,无法再行血了。毒越入深,气血也日亏竭,身体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传说中有高手可以用外力帮助打通经脉,没想今日见到真人。在场会武的人,都肃然。
    慕御医心急如焚。经脉一通,毒立时就会游走心经。他急蹲下,从刘诩手中拉过云扬手臂,就搭脉。
    刘诩不防,被甩了一下。尚天雨先立起眼睛,“何人,无礼。”
    云扬抬目看刘诩身后那艳色少年,方才好像被刘诩执手牵着的人。云扬心里猜出他大概身份,忙抬另一只手,按在刘诩臂上,低声,“他是我府上延请的名医,冒犯处,请……小姐勿怪。”
    刘诩垂目,见云扬略湿的目光里,竟含着求恳,不由怔住。她扭头看向蓝墨亭,一直未发一言的蓝墨亭怅然笑笑。刘诩就全明白了,云扬对自己的身份,已经猜测得八九分。果如蓝墨亭方才对云扬的四字评价。云扬,先把自己的位置摆在臣子之位,而后才是心内倾慕之人。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云扬此刻为救老医生,语气中流露出的过多的恭谨。
    既然如此,再掩饰反过矫情。刘诩摆手,“天雨退下。”
    尚天雨气鼓鼓地收手,返身走回师父身边。
    云扬心思一松,感觉意识渐沉,知道自己耗力太多,支撑不住了。他迷糊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关切中含着爱怜,温暖的怀手抱,有凌乱的心跳,素手纤纤,正一下一下,徒手拭去自己唇边血迹。
    如此温暖,如此安心。
    云扬长长叹出一口气,于模糊间,盯着那闪着晶莹的眼睛,不肯陷入深眠。
    若是这一刻后便不能再醒,他定会终身遗憾有一事未做。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于模糊间轻轻抬手,至刘诩眼前……
    刘诩看着他修长手指,轻触到自己脸颊。象一片羽毛,像一缕春风,拂过,便颓然无力,向地上垂下去。
    “扬儿……”刘诩痛呼。
    云扬整个人失去意识。他的指尖,还残存着,刘诩颊上一滴滚烫的泪……
    ☆、把持
    “毒已经游走全身,你……”慕御医守在云扬床边,急得老泪纵横,他平生头一遭这样激动,揪住尚昆,“你还我少主。”
    刘诩坐在床边,无奈劝架。屋内人都尴尬,垂头静立。
    尚昆从怀里掏出药丸,“服下这九转丹,我再助他调息,可延命数日。挺到解毒一到,毒立可尽除。”
    慕御医愣了愣,伸手夺下药丸。极不信任又满怀期待地查看一番,脸上露出欣喜。
    “这可是我一生珍藏,万两黄金也凑不齐其中药材。”尚昆眼睛瞟着慕御医。
    慕御医无暇顾及他,极小心地将药用水研开。比量着云扬紧闭的唇,琢磨着怎么灌下去。
    “我来。”刘诩心里一动,伸手接过碗,挥手赶人,“你们退下吧。”
    慕御医还待要争,被蓝墨亭好歹劝了出去。
    室内清静。
    刘诩盯着云扬看了半刻,低头含了半口药,用手指捏着云扬下巴,俯身,一口度到他嘴里。昏迷中的人儿,眉头动了动,仿佛睡梦中迟疑了片刻,终于动了动喉头,把这口救命良药,咽了下去。
    刘诩心里欢然。再度一口。昏睡的人,乖乖地咽了下去,很平静。
    刘诩度完最后一口药,抬目看。云扬微启的唇,近在眼前,有些冰。许是被她的唇温过了,粉粉的,透着些水色。
    如此干净,青涩,柔软。
    刘诩吻了一次,便不能自持。又蜻蜒点水般,吻了几下。
    这偷吻的行径,让她自己也孩子气地轻笑了笑。刘诩抬起头,飞红着又颊看向云扬。猛地怔住。云扬虽然仍旧紧闭双目,只是脸颊,不知何时,已经飞起红晕。
    刘诩怀疑自己花了眼睛,探头细看。
    只见云扬欣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却仍死命闭紧眼帘,只是呼吸已经微乱,连垂下的手指,都微微抠紧衾被。不知喂药到第几口时,人就醒了……
    刘诩尴尬异常。端着空碗,坐立不是,连出气都觉得灼烫起来。
    正进退两难,尚昆进来,“陛下……”
    刘诩知道他是来助云扬调息的,顿时松下口气,起身让出位置,逃出门去。
    门外,蓝墨亭。
    “其他人遣到前院守卫了。”蓝墨亭上下打量了一下表情不同寻常的刘诩。
    刘诩心里发虚,强自镇定。
    “方才同来的尚大人,正在前院备马,打算见您一面就启程。”蓝墨亭回。
    “噢,我去见见他。”刘诩丢下蓝墨亭,自己快步离开。
    蓝墨亭望着她远走的背影,又调回目光,看着云扬的房门,脸色越加忧虑。
    尚天雨一手挽着马缰,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上朝这边来。
    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天雨。”正迟疑,刘诩已经近前。
    “主上。”尚天雨心里很热,垂头掩住已经湿了的眼睛眼睛,很规矩地见礼。
    “天雨……”刘诩远远就看见尚天雨明显削瘦下来的身形,想到这些日子对他的磨厉,心早软了,她拉起尚天雨,“让你受苦了。”
    尚天雨只是摇头。
    “要我如何补偿?”刘诩软下声音。
    尚天雨本来眼睛已经红了,被这哄小孩似的语气,逗得笑出来,“主上,天雨已经大了……”
    “是啊,”刘诩看着尚天雨烂漫的笑容,心里涩涩。
    “主上,您放心,天雨定不负使命。”尚天雨挽着缰绳,语气坚定。
    “我信你。”刘诩在他肩上重重一按。曾经小小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竟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自己的视线也只及他唇线。自己竟不觉。刘诩无端想到那纸册封,心疼。
    “委屈了你,我定好好补偿。”
    尚天雨抬起头,睁着刚被湿气洗过的亮亮的眼睛,“属下无妨,您只顾着其他人就好,属下不用你操心的。”
    “天雨。”如此赤诚,执着得让人心痛。刘诩勉强笑笑,不由也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