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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节

      “可不是么。”谢凝皱眉道,“事情未免太顺利了,谢冼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做事冲动、武功不济也就罢了,怎么指挥他的竟然也是两个小少年?那黑白先生、言寸心呢?还有更后面的人,为何不出现?朕看着可真是胆战心惊,对方仿佛在测试朕究竟有多能耐一样,出手都是小打小闹。这感觉……可真像被鬼魂盯着,太不舒服了。”
    “哈哈哈!”唐淮毅朗笑道:“陛下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身,历代真龙皆庇佑在侧,怕什么小鬼小妖?老头子确实不如当年了,不能在沙场冲锋,不至于连你的皇宫都守不好。”
    “那是自然,有骠骑大将军在,宵小退散,朕可什么都不怕了。”谢凝哄着老人开心,“否则的话,朕怎么敢又把师父请到行宫里来呢?让师父颐养天年岂不是更好?”
    虽说他是谢凝的长辈,更是看着谢凝与陆离从冷漠变成恩爱的,对谢凝一片慈爱之心。但得到当朝女帝这样夸赞,唐淮毅还是开心得嘴巴也合不拢,他摸摸胡子,笑道:“你这样夸我,看来老夫什么都要答应你了。”
    “师父,您说笑了,不过朕确实忧愁,若是朕将一切都掌握好了,自然什么都不怕,只是……”谢凝叹了口气,“罢了,不提也罢。师父,您不曾回京,朕是不能为您官复原职了,不过设宴为师父洗尘是可以的。慎之不能喝酒,朕陪您大醉一场如何?”
    “你这丫头又拿我做筏子!”唐淮毅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现在没人敢管你了,你便要放肆,是吧?”
    “是呀。”谢凝笑道,“师父,朕这是为您接风呢!咱们喝个痛快岂不好么?”
    “好好好!”唐淮毅点头,“师父今天就陪你喝个痛快!”
    “那可是师父说的!”谢凝立刻让人去准备酒宴,在临风的水榭里摆开,与唐淮毅喝了起来。
    她虽然是女子,但自小听着史书长大,与唐淮毅喝酒之时纵谈古今沙场之事,即便因为不曾真正上过战场,见解局限,但对于朝局的分析却是极其到位的。唐淮毅听着十分开心,不知不觉便喝多了,等发现时,谢凝的眼神都花了。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陆离按住她的杯子,劝道:“明日只怕还有许多事要等着陛下处理,您该早点歇息。”
    谢凝也觉得头重了,便放下杯子,笑道:“师父,朕的酒量还是不行,叫师父扫兴了。”
    “陛下,你已经非常好了。”唐淮毅眼中也有三分醉意,“咱们军中管有能耐的女子叫巾帼英雄,陛下,以老头子看来,你已经比许多英雄更好了。见解、胆识、气魄,当得起天下之主这个位置!”
    谢凝笑道:“师父,您这样夸奖,朕实在……开心得很,朕送您回去。”
    “不,陛下,慎之送我回去就行,陛下,你也不容易,唉……我娘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孩子的娘了,受了委屈还会同我闹脾气呢。九娘,你不容易。”
    一番话说得谢凝眼圈泛红,她强忍着,陆离忙把唐淮毅扶起来,道:“陛下,我送师父回去。”
    谢凝点头,陆离便将唐淮毅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进去,唐淮毅便将他推开了。
    第140章 聩
    陆离问道:“师父?”
    “去。”唐淮毅眼中带着三分醉意,挥了挥手道,“取刀剑来,我要看看你这几年可曾将功夫耽搁了。师父年纪大了,你让师父一回,师父用枪,你用剑,来吧。”
    陆离简直头疼,刚把他的九娘灌醉了,现在又要跟他比武,现在的师父怎么这样?他只能好言劝道:“师父,夜深了,不如……”
    “不如什么?”唐淮毅瞪眼,虎目圆睁,赫然是当年威震天下的骠骑大将军,“去!将武器都取来!以为师父老了便赢不过你了是吧?”
    陆离叹了口气,只好将兵器架上的□□取下,道:“师父,那徒儿就与你比试一场枪法吧。”
    唐淮毅接过红缨枪,哼了一声,脚下打飘,一抖红缨枪,招呼也不打的就往陆离身上招呼。陆离无奈,只好抖枪相迎。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陆离担心唐淮毅吃不消,出手一直留着三分余地,不曾想唐淮毅与谢凝喝酒太过兴奋,俨然醉了,下手没个轻重,陆离一招不慎,肩上就被银枪划过。
    嗤啦一声,陆离肩上的衣衫便给划破了,肩膀更是火辣辣的疼,显然是划破皮了。
    “你这小子,现在怎的如此没用?”唐淮毅皱眉骂道,手上的招式更恨,眉间全是杀气。“再这么吊儿郎当的,下次我一枪过去,就将你这红缨枪也耍不好的劣徒捅个对穿,了结算了!这等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之人,怎么配执掌本将的骠骑营?看枪!”
    说话间又是一顿疾风骤雨地强攻。
    陆离许久不曾被人弄伤,心中登时也被激起了斗志,将唐淮毅的强攻挡下之后,他趁机一挑银枪再一抖。瞬间,唐淮毅红缨枪脱手,陆离将红缨枪架在他肩上,然后退后一步,抱拳低头道:“师父,徒儿冒犯了。”
    唐淮毅看看飞到院子大门去的红缨枪,又握了握拳头,笑道:“你小子,不错啊,手劲震得师父的手都麻了。你身上还带着伤是不是?”
    他不仅身上带着伤,背上的穴道里还封着太上忘情的蛊毒呢。陆离没将话说出来,只是将红缨枪随手抛到旁边,问道:“师父,现在您可以睡了吧?”
    “你以为师父在同你发酒疯呢?”唐淮毅瞪他一眼,叉腰道:“师父问你,你既然有带伤也能赢过师父的本事,怎么不敢对九娘说过去呢?”
    怎么师父也来纠结这个问题?陆离刚消失的头疼又回来了,“师父,此事……”
    “你别给我来什么自有主帐!”唐淮毅挥挥手,将他的话打断了。“都是大男人,师父知道你想啥!虽然当年是你亲自将九娘送到紫宸殿上要和离的,但在你心中九娘始终是你娘子,你要尽全力保护她、照顾她,这师父都懂,师父对你师娘也是这样的心思。可是,七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蠢呢?现在你们身份已经不同了!”
    长这么大又被同一个人骂了蠢,陆离没来得及争辩,先被最后一句话给震住了。
    “你是夫她是妻,你愿意将她抱在怀里呵护,那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不同了,她除了是你心爱的女子之外,还是女帝,是天下之主。你若是想将她保护起来,便把这个皇位抢过来,把她安置在后宫里,叫她做那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娘娘,这世间的恩怨厮杀,别叫她知道,每日里她只管赏花看书、调脂弄粉。可是。”
    唐淮毅看着问道:“且不管九娘愿不愿意,你可愿意看到这样的她?”
    当然不愿意的。陆离摇头。他的九娘满腹才华,无论胆识、智谋、心胸都远胜许多男子,甚至是他。当年她还是个懵懂少女时,他便不舍得将她困在一方后宅,何况现在?
    “你不愿意,师父知道,否则当年你便不会将她带去给骠骑营。过了这样久,你也不会将她弄回皇宫。”唐淮毅道,“可别说不是你啊,师父是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但好歹也在朝廷做了二十年的将军。一个深山里修道的公主,哪能说被接回皇宫就接回皇宫?还当皇帝呢!”
    陆离只好承认:“徒儿只是不愿她在山中吃苦,那山中十分寒冷,她又镇日躲在塔楼上,我……”
    “这背后的儿女情长,师父老了,不想听。”唐淮毅挥手打断他的话,虎着脸问道:“师父就问你,既然你将九娘接回来了,还放在这个位置上,难道只想她做个傀儡么?难道九娘这皇帝做得不好么?师父从岭南一路北上,听到的可都是女帝做了许多大事的消息。”
    陆离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多了点迷茫:“她当然做得很好,但……”
    “七郎。”唐淮毅问道,“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打断让她做多久的女帝?”
    陆离坚定道:“她愿意做多久,便做多久。”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篡位自己来对吧?”唐淮毅难以理解,“那师父问你,在你心里,将她当做皇帝么?”
    陆离心中猛地一震,抬头看着唐淮毅。
    “问问你的心。”唐淮毅伸出依旧带着老茧与伤痕的粗糙手指,用力戳了戳陆离的胸膛,将他戳得退了两步。“你心中并未将她当做皇帝,你爱她,所以仍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轻易便会被世界伤害的女子,所以你想活着一时便保护她一时。陆慎之,这是犯了武将的大忌!你知道么?你在替你的君王做决定!将在外是君命有所不从,但谁告诉你可以为陛下做决定的?”
    陆离心中又是一震,道:“我……”
    “九娘不是那些坐到皇位上边手足无措的女子,她比许多男子——至少比她那个混账爹爹做得都好!师父是没当过皇帝,但将心比心,若是我在跟敌军对阵,我那捣蛋儿子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许多事,我非将他吊起来打得皮开肉绽不可!身为两军对垒的主帅,最重要的是什么?”唐淮毅逼问道,“你告诉师父!”
    陆离低声道:“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