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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因为国内不产,而且这么大一只蟹,拿到市面上卖,一只也能卖千把多块。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方敬很高兴,捉着这只巨蟹,很快游了上去。
    快到海面上时,收回了水泡泡。
    回到家里的时候,方妈妈已经推着方爸爸散完步回家了,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巨蟹,吃了一惊。
    “这是哪里来的?”方爸爸当了一辈子的渔夫,当然知道这种皇帝蟹,附近的海域不产的。
    方敬打来一桶水,把巨蟹扔进桶里,说:“天太热,我刚才去游泳发现的,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怎么还会有皇帝蟹。”
    方妈妈也很高兴,说:“明天我拿到镇上去卖,能卖好几百块吧。”
    “明天周五,我赶早拿去市里卖吧,顺便接小乐回来。”
    方小乐是方敬的弟弟,今年十三岁,从小就特别会读书,考进了市一中的初中部,因为离家远,一直寄宿,每周五才能回来。
    方爸爸听了,也点头说:“也好,去市里卖还能多卖点钱。我去给你二叔打个电话,问问彬彬,看他们酒店收不收,省得你还要跑到市场里卖。”
    方彬是方二叔的儿子,学的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在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如今已经做到了经理的位置。
    听到方爸爸提起方二叔的名字,方妈妈和方敬都皱了下眉头,方敬还好点,方妈妈的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
    当年方家发达的时候,方二叔可没少跟着沾光。二叔家在村里的房子是方爸出钱盖的,方彬上大学的钱也是方爸出的,就连现在二叔一家在城里住着的将近两百平的房子也是方爸出钱买的。
    可是当方爸出事的时候,方二叔一家是怎么做的?
    他们怕连累到自己,不声不响地把村子里的房子卖了,一家人跑到城里去住。方爸爸截肢后这么多年,逢年过节都没来看过一眼。
    这样的小叔子,她可一点也不稀罕!
    “这么点小事,不用麻烦他二婶和彬彬吧,这么大一只皇帝蟹,就算不去他们酒店,也肯定有人抢着买的。”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彬彬他们酒店每天招待那么多客人,正缺这种野生的海鲜,有熟人在,也能给个好价钱。”方爸爸虽然对当年方二叔的作法也很失望伤心,但到底是亲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气早就消了,有什么事还是会想到这个兄弟。
    方敬也不喜欢方二叔一家的作派,方彬年纪轻轻的,可是做人势利已经很得方二叔方二婶的真传。
    他皱了下眉,说:“明天看情况吧,如果卖不掉,我再去找方彬,反正小乐要下午才能放学。”
    方爸爸还要说什么,被方妈妈一把打断了:“行了,你少操点心吧,就听儿子的。”
    方敬推着方爸爸进屋,方妈妈提着水桶进了厨房,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方敬问了一句。
    “下午剩的菜怎么少了好多?”方妈妈挺奇怪的。
    方敬回来,方妈妈下午特地多做了点菜,因为方爸爸的事,大家都没有胃口,还剩了不少,做的那道红烧肉更是没人动,方妈妈准备晚上热了再吃,结果到厨房一看,剩的菜都被动过,那碗红烧肉更是少了一大截,只剩了浅浅的一点盖住碗底。
    “可能是谁家的猫进来偷吃了吧。”乡下多耗子,村子里猫养得挺多的。
    “谁家猫还会掀锅盖啊。”方妈妈咕哝了一句。
    方敬听了,扫了一眼厨房,对方妈妈说:“妈,我想洗澡,你去帮我找下衣服吧。”
    “你的衣服我都给你收到柜子里了,你自己去找吧。”方妈妈系上围裙开始生火做饭。
    “你去帮我拿吧,我不知道你放哪,我怕把柜子里的衣服翻乱,到时你又要整理半天。”
    “你这孩子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方妈妈瞪了他一眼,手往围裙上拍了拍,去房间里给方敬找衣服去了。
    方敬起身,踱到桌边,闪电般地把菜刀摸到手里,对着空无一人的横梁说:“出来!”
    第4章 暗卫get√
    方敬家的房子是以前的老房子格局,厨房和正屋分开,在正屋的东头搭的一个小偏间,屋顶有一根大横梁,被烟火薰得黑乎乎的。
    他话音未落,只见原来空空荡荡的横梁上慢慢出现在一个影,还穿着从医院出来的竖条纹病人纹,不过早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
    “怎么是你?”方敬一愣,他刚才只隐隐看到梁上有个阴影,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岑九。
    岑九的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抹去的油腻,偷吃猫是谁不言而喻。
    “你能发现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语调生硬。
    方敬:“……”
    梁上蹲了那么大个人,发现了很稀奇吗?怎么岑九好像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你怎么来的?”方敬又问了一句。
    “走来的。”
    方敬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岑九的草鞋早在住院的时候就被扔了,脚上穿的这双拖鞋还是找护士美女借的一双,现在满是灰尘,鞋底都磨得开了胶。
    他一拧眉:“走着来的?”
    方敬只觉得原来已经平静的额头又开始突突突地疼得厉害。
    他揉了揉额角,心里想骂人,又忍住了。
    “海城到这里,横跨了两个城市,将近三百公里的路程,汽车都要转好几趟,你告诉我你是靠着两条腿走来的,你觉得我傻么?”
    岑九神情漠然地重复了一句:“我走来的。”
    方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正要说什么,岑九的目光转向门边,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冷。
    方妈妈站在厨房外,愣了一下:“这谁呀?”
    方敬转过头,眉头皱得几乎都要打结了,神经病三个字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这是我朋友,过来找我有点事。”
    听到是儿子的朋友,方妈妈即使满腹狐疑,脸上依然扬起热情的笑容:“是敬敬的朋友啊,你好你好,他很少带朋友回来的,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又问方敬,“你朋友叫什么啊?”
    “他叫岑九。”方敬看一眼岑九身上像咸菜干的衣服和鞋子,说,“你跟我来。”
    方妈妈见他脸色不善,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俩出去,小声地说:“跟你朋友好好说话啊,别吵架。”
    她记得方敬的脾气从小就不算好。
    “没事。”方敬应了一声,和岑九出了门,走了几步,估摸着方妈妈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才停下脚。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这个小渔村可不好找,一般人拿着地址都不见得能找得到。
    “我跟着你。”
    “你跟着我?”方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可是我是坐车走的,你怎么跟?”
    “早上你出门,我就一直跟着你,然后……”岑九面无表情地说,“然后你进了一个会动的盒子,我就跟着……”
    “什么会动的盒子,那是汽车!”方敬简直被岑九弄得神经错乱了。
    哎,有哪里不对!
    “你昨晚呆我家?”方敬问了一句,“你躲哪的?”
    他租的那个房子就一室一厅,他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怎么没找着。
    “我就跟在你身后。”
    方敬:“……”
    这答案还真是简单粗暴。
    想到昨天被人像背后灵一样跟进跟出,方敬差点崩溃了,勉强拢回所剩不多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出口伤人:“你当时就跟在我身后,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找你?”
    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他定了定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岑九那双笔直的大长腿,一脸跟见了鬼的表情:“你跟着我?汽车在高速上时速一百二,你就靠着那两条玩意跟着我回来的?你能跟上?”
    “我能跟上。”岑九肯定,就是有点辛苦。
    那个会跑的盒子比他们大齐脚力最好的千里马速度还要快,他差点就跟丢了。
    方敬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抹了把脸,深觉这世界太玄幻了,完全适应不来。放下手的时候,看到手心那个浅得跟掌纹几乎混在一起的痕迹,又有点拿不定主意。
    比这还玄幻的事他不是已经亲身经历过一回了吗?那么眼前这个人是从大齐朝穿越过来的,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叼在嘴里半天,却没有点燃,过了很久,才开口道:“那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穷,帮不了你什么。”
    “我只是想活下去。”岑九沉默了一会,然后艰涩地道。
    他是朱雀堂的杀手,皇帝暗卫,从记事起就被灌输一个理念,他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保护大齐的皇帝,皇帝让他去杀人,他就毫不犹豫地去杀人,皇帝让他去死他就能毫无遗憾地死去。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有一天当他效忠的皇帝不在,连同他活着的那个朝代都消失不见,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个和他生活的大齐朝完全不同的世界,高耸入云的大楼,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清澈透明的宝石装饰的窗子,平坦又宽阔的马路,还有各种神奇的会说话会跑会叫的盒子,这一切都超出他的认知之外。
    会选择跟着方敬,也许是因为被突然甩入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后,方敬是第一个主动对他示好的人,也许是因为自己看穿了这个年轻人冷漠的表相下善良的本性,笃定自己跟着他后,方敬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十几年的暗卫生涯,趋吉避凶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让他能在逆境中最快地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当他明白自己一直赖以为生的生存技能在这个世界完全不管用之后,方敬第一个向他伸出了援手,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再也不想放开。
    他只是想要活着,不想像前辈们一样,被人榨干了自己的价值,然后像条老狗一样悲惨地死去。
    当方敬在大马路上又把他捡回家后,岑九知道自己赌赢了。
    方敬以为会听到什么长篇大论,没想到只听到这么一个简单的答案。
    只是想活下去。
    就是这个朴素的答案触动了他。
    这一刻,方敬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当年渔船出事的时候,满船的尸体,想起了当了一辈子渔民,最后狠下心同意截肢的方爸爸。
    大家都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他拿出打火机,机械似地打燃,熄灭,再打燃,又熄灭。
    最后烦躁地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折断了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碾了几下,抬起头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想跟着我也行。”他把目光落到岑九脸上,说:“但是我有几个条件,第一,不许跟人说起你的来历,别人问起,就说你是我的朋友;第二,绝对绝对不许像昨天那样动不动就掐人脖子,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在这里,我们习惯用法律文明地解决争端;第三,以后不许再蹲屋梁上,更不许像背后灵一样跟着我;第四……算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岑九点头,和方敬对视半刻。
    他一脸风尘,头发披散在背后,白色的条纹病人服早被灰尘染成了灰色,身上还有股难闻的汗臭味。
    方敬捏了捏鼻梁,把岑九叫进了屋,拿着方妈妈刚才给他找出来的衣服,说:“去洗个澡,穿这么一身别吓到我爸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