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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目送着季兰一行人走远,季梅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不见,由明锦扶着手,慢慢踱着步子走进寝宫。
    待到在妆台前坐定,伸手取下头上的钗冠,揉了揉微酸的脖颈,才开口道:“有什么消息?”
    明锦一边收拾着放好季梅刚刚取下的首饰,一边轻声汇报着:“杜阁老让人送消息过来,说在湖州的事怕是要败露了,求娘娘助他一回。”
    “呵。”
    冷笑一声后,季梅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不必管他,当初我就同他说过,顾行舟和谢堇言不一般,让他万万不要放松警惕,他怎么跟我说的?说什么那两个人不过是毛头小子,仗着家族的依仗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不足为虑。”
    “好一个不足为虑,这下栽了跟头罢,咎由自取!本宫不救无用之人,此事,收手吧,不必再管了。”冷冷地交代下这句话后,便起身往床榻处走去,明锦只得低声应下。
    待到伺候季梅上塌歇下,明锦正准备退下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季梅开口问道:“玉公子……离京了?”
    明锦恭顺地答道:“是,娘娘。”
    “好了,退下吧。”
    明锦随后便依言轻手轻脚地退出室内。
    走出宫门,指导上了马车,季兰才真正放松下来,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后一饮而尽。
    如言抱着霁哥儿不解地问道:“少夫人,奴婢看着贵妃娘娘还待您同从前一般亲近啊,您怎地……”
    放下手中的瓷杯,看了一眼熟睡中还带着笑意的儿子,季兰才缓缓开口对她说道:“深宫那是什么地方?我不说你也知道,那是吃人的地方。”
    “你以为她今日对我这一番作态全是真心的吗?今日这许多话,恐怕只有最后一句是心里话。”季兰冷淡地说道。
    如言不禁问道:“是什么话呀,少夫人?”
    季兰便张口答道:“自然是让我讲霁哥儿带到宫里同二皇子相处的话,表兄弟相处是虚,想借这层关系拉拢虞阁老才是实。”
    听到季兰这样说,如言恍然大悟道:“原是这样啊。”
    季兰随即接口说道:“她从小便争强好胜,看中的东西非得到手不可,物件是如此,人也是如此,不料,却在那人身上狠狠栽了个跟头……”越往下说,季兰的声音便越低,直到几不可闻。
    如言听不清,便歪了头看向季兰,好奇地问道:“少夫人,您刚刚说什么啊?”
    季兰看了看她那娇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又不便同她说那些事,便开口说起了别的事。
    “正是因为我同她是姐妹,所以才相较旁人更了解她。”
    “自从父亲选定了她进宫之后,她便又哭又闹,绝食自裁什么法子都使过来了,坚决不肯进宫去当皇上的妃子,还说出皇上年纪同父亲一般大她死也不嫁这样的话来,气得父亲将她关在祠堂三天三夜,谁都不许去看望。”
    “后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逃出了家,我以为按她的性子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而她却在当天晚上便面容憔悴地回到了家,双眼通红地像是哭了许久一般,谁叫也不应,只是两眼空洞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将父亲母亲都吓坏了,正要去拿帖子去请太医的时候,她忽然开了口,说自己愿意进宫。”
    “父亲问她可是想好了,走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她当时说‘是’的样子,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说完这些,季兰也不禁叹了口气,闭口不再提,如言看她这样子,便也识相地不再说话,低下头将霁哥儿的小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街道上正热闹着,载着几人的马车一路向着虞府行去。
    坤宁宫中,袅袅的檀香正从香炉中散发着缕缕香气,皇后周氏正站在窗前,手中拿着剪刀全神贯注地修剪着窗上摆放地一盆玉兰。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母后,您又在剪这盆玉兰啊。”原是太子谢堇琛过来了。
    皇后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吩咐宫女端来水,净过手后才转过头去与谢堇琛说话。
    “你知道什么,这花啊,到了该开的时候便会开了,急不得的。”
    谢堇琛便笑着附和道:“是是是,母后说得是,是儿臣短见了。”
    皇后听罢,不由得瞥了他一眼,由宫女扶着回到位置上坐好,便开口问道:“说罢,今日有什么高兴事,嘴这么甜。”
    谢堇琛先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后还是开口说道:“方才儿臣被父皇传召到御书房去,父皇告知了儿臣一件事。”
    “哦?什么事,还能让本宫平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这样开心。”皇后不禁开口调侃道。
    “父皇同儿臣说,将徐大儒的嫡女徐盈赐婚于儿臣,圣旨过几日便会赐下。”谢堇琛答道。
    皇后略一思索,便开口道:“原来是这件事,这件事你父皇同我商量过,都深觉徐家大小姐是个太子妃的好人选,秀外慧中,蕙质兰心。难得你也觉得满意,甚好。”
    谢堇琛只是嘴角含着笑,并不多言。
    皇后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心中是极满意的,却还是不放心地开口叮嘱道:“虽你是太子,将来也会三宫六院,但也不好在大婚前便折了未来太子妃的面子,母后便先不给你纳侧妃了。”
    “母后,您将儿臣想成什么人了,儿臣是那等沉迷女色的人吗?”谢堇琛听到皇后的叮嘱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赶忙开口辩解道。
    “嗯,这才像话,徐家小姐接到圣旨后,不日便会进京,彼时一直会在盛京待嫁,到时我将她接到宫中来住几日,你也过来见见,此时相处得好了,婚后才会和美。”皇后随即又开口说道。
    谢堇琛听罢毫无异议,表态道:“全凭母后做主便是。”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玉苏容笙一行人已行到了离盛京有千里之外的通州。
    ☆、第27章 婉嫁(捉虫)
    杜府,书房。
    长随战战兢兢地立在书案一边,悄悄地抬眼向坐在椅中的杜铎,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手中拿着一张纸条看得出神。
    “贵妃娘娘那边怎么说?”突然间,杜铎出声问道。
    长随心中一紧,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明锦姑娘传出话来,说,说……”
    只见杜铎不耐烦地问道:“说什么?快说!”
    “贵妃娘娘……说她不会再管此事了,望大人好自为之……”长随结结巴巴地说道。
    “哐”地一声,原是杜铎听罢长随这句话后气得将桌上的笔架拂到了地面上。
    长随立即噤若寒蝉。
    过了许久,才听见杜铎语气阴寒地开口说道:“交代十七,去刑部大牢将那个李超给我除掉。”
    长随即刻下跪应下。
    数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一行车队在平平稳稳地行驶着。
    在正中间的一辆马车上,玉姝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车壁上,看着容笙手中正在缝制的一件衣衫,水青色的料子,男子穿的款式,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做给谁的。
    默默思索了半晌,玉姝还是开了口:“这衣服……做给我大哥的?”
    容笙正巧缝上最后一针,拿起来看了看,很自然地答道:“是啊,怎么了?”
    几番欲言又止后,玉姝佯装带了些吃醋的口吻开口道:“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怎么帮我大哥做衣服,也不帮我做一件啊?”
    抬起头看了玉姝一眼,容笙开口嗔道:“谁说我没为你做了,你看看你身上的香囊,腰带,手帕,鞋子,都是谁做的?”
    “你个没良心的。”说罢,还伸出手戳了一下玉姝的额头。
    玉姝无法,只得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阿笙,你是不是,看上我大哥了?”
    听闻玉姝的话,容笙的脸刷地一下便红透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玉姝刚要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容笙带着些许羞涩却坚定的声音:“是,阿姝,我心仪玉大哥。”
    玉姝听罢,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对她说道:“既是如此,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才是。”
    只见容笙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恍若出水芙蓉般清透,微笑着一句一句地答道:“阿姝,此事,我绝不后悔。”
    此时,外面正过来通知她们要停车歇息的玉苏,却将她们这番对话听了个正着,面色微凝,却转瞬即逝,只是一拉缰绳策马又回到了队伍前方。
    锣鼓喧天,鞭炮阵阵,长长的送嫁队伍正从孟府出来,虞砚身着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行在最前方,脸上虽然还是未有什么表情,却也会时不时地向周围恭喜的人们拱手道谢。
    孟婉坐在轿中,手中抱着喜娘放入她手中的宝瓶,紧张的情绪愈来愈盛,手心处都渗出了汗,只得迫使自己通过想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她想到了初见虞砚的时候,彼时母亲带着她去虞阁老家中拜访阿筝的母亲,在房中见到了他,小小的少年,面色冷峻,严肃地不成样子,她还记得母亲当时对与伯母夸奖虞砚是少年老成时,虞伯母脸上那满满地嫌弃。
    思及此处,孟婉不由得轻笑出声,先将自己吓了一跳,而后想到此时外面那样嘈杂,当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才是,便放下心来。
    后来,她随母亲往阿筝家去过许多次,每次见到虞砚那张冷脸,都不由得心中发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虞砚看到她后,面色会愈发冷,她还当他是讨厌自己呢。
    直到有一日阿筝问到她,是不是怕她二哥,她当时回答了什么呢?哦,出于礼数,她回答阿筝说不怕。等她回到家中后,仔细思索后,才发觉,虽然他一直对她冷着一张脸,但她心中竟是从不怕他的。
    到了后来的后来,虞砚对她越来越好,阿筝也会经常用调侃的眼神看着他们,那时,她倒也没有什么想法,直到……及笄那天,虞砚托人为她送上一份及笄礼。
    当时她还是并未觉得有什么,却在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愣在当场,那是一只并蒂莲的玉簪,从上面略显生硬的线条中,看得出来是虞砚自己雕的,盒中还放着一张纸条,上书他遒劲有力的字迹:与砚并蒂,卿卿可愿?
    只一眼,便让她红了脸,立刻“啪”地一声合住了盒子。
    到那时,才明白了他的心意,与自己的心意。
    “新人下轿!”倏然间,喜娘的一道声音将她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刚要走出轿门,忽然一只手掀起了轿帘,而后又伸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那掌中的温度立刻便驱散了她心中的紧张情绪。
    孟婉刚走出轿门,正欲伸手去接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却被虞砚伸手挡了,猝不及防,便被拦腰抱起,惊得她赶忙抱紧了虞砚的脖子,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笑闹声,害得她刚刚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你快放我下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孟婉急道。
    只见虞砚并不松手,迈着长腿跨过了高高的门槛,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带了一丝笑意,微低了头,在孟婉耳边说道:“不放,说什么都不放。”
    孟婉无法,只得由他抱着进了门。
    直到快走到正堂的时候,虞砚才将孟婉放下,结果喜娘手中的红绸,把另外一端送到孟婉手中,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一步一步走进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过后,孟婉心中忽然有一种恍惚之感,她与虞砚,真的成亲了?为何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摇了摇头,将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便由喜娘扶着往新房走去。
    到了新房,被扶着坐在床上之后,便听见喜娘带着调侃的话:“新郎官来挑盖头了。”
    虞砚虽未说话,但却点点头,从旁边的托盘中拿过挑杆,也不犹豫,伸手便一下子挑开了盖头。
    孟婉还未来得及做好准备,便被挑开了盖头,微抬起头,便看见眼前虞砚那张俊脸,上面竟然还带了一丝笑意,那笑容一下便晃了孟婉的眼。
    虞砚在挑开盖头的一瞬间,望见孟婉那张宛如春花的芙蓉面,四目相对时,也愣住了。
    “哎哟,定是我们二少奶奶太美了,二少爷都移不开眼了。”见他们如此,新房中的女宾们立即开起了玩笑,一时之中,房内气氛便活络了起来。
    在周围善意的打趣中喝过交杯酒后,虞砚便出门往席上去了,离开前,对徐氏身边的王成家的交代了几句,王成家的听罢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待到新房中的女宾们都离开后,王成家的才笑着对孟婉说道:“二少奶奶,您先坐着,二少爷去席上敬酒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是二少爷吩咐老奴为您准备的吃食,捉摸着您这一整天恐怕也未进食,怕将您给饿坏了。”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着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把饭菜摆在桌上。
    “王嬷嬷辛苦,劳烦您了。”孟婉轻声地开口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