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
“不一样。”赵勋道,“今年便与往年不同。”
顾若离看着他笑,面容在姹紫嫣红的烟火下,染上了绯红,犹如珠宝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赵勋握紧了她的手。
过了年初三,顾若离送走了赵勋,周铮也带着宝儿走了。
她人就懒了下来,好几日都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雪盏和欢颜也不敢打扰她……
开年后又下了两场雪,等雪融化时,顾家的宅子开始刷漆,四月的时候她请了祖宗牌位进了祠堂,这一次顾解福和顾解兴以及那边族里的人都来齐了,鞭炮声不断,香火袅袅。
顾若离将圣旨和铁券供在香案上,大家都是满嘴苦涩,若非不闹腾,这两样东西早就供在宗祠了,顾若离也不会执意摆在这里。
有人叹气,眼中满是懊悔。
五月的时候,她去了合水,马车不管到哪里,都能看到田里一片绿油油的春色,农民挽着裤脚站在田间地头,孩子门在田埂上和着泥巴打闹,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顾若离在合水住了两日才回来,便收到了孙道同的信。
三月时杨文治曾给她回信,说他也不知可有这样的方剂,但可以帮她找一找,此刻,孙道同的信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
关于消炎的药,都没有准确的说法。
顾若离决定等回京城后,去白世英的书房里看看,她的书多,或许有这样的记载也未可知。
她便起笔给孙道同回了信,说八月她回去后再去拜访他。
顾若离走前,要将同安堂安排好,所以便找了所有人一起说这件事:“……我六月初会启程回京,你们可有人想要和我一起去的?”
“我们都走了,同安堂岂不是空了。”顾掌柜道,“县主去吧,您只要放心,这里由我们帮您守着。”
他们的家室都在这里,自然不会离开。
“好,那就有劳大家了。”顾若离看向毛顺义,“毛大夫,这两天我们再找一找,同安堂您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最好能再请几位大夫来。”
毛顺义就去看岑琛,岑琛回道:“我在庆阳已是声名狼藉。”他咳嗽了一声,道,“这次,我要和先生一起去京城,总有一日,我们能完成一项大手术!”
“好!”毛顺义也听到的热血沸腾,“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顾若离虽点头,可心里的把握也不大,现在他们的术前消毒和消炎都可以做到一些,可术后的消炎防感染却差不多是碰运气,没有一味药能让他们完全放心下来。
“县主。”二妮红了眼睛,拉着她的衣角道,“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顾若离微微怔了怔,道:“现在不好说,不过一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走的再远也会回来。”
“好!”二妮擦着眼泪,“我祖母还说请您去家里吃饭,今年的收成肯定好,下半年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还有许多外来的人都去合水开荒了,哥哥说,这些都是因为合水有您,大家才会蜂拥而至。”
“和我有什么关系。”顾若离笑道,“是因为大家都很勤劳,为了生活努力着,若不然就是再多百个我,也不能让合水好起来。”
二妮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她没说完,顾若离拍了拍她,道,“你跟着大树好好学认字,学认药,只要你们愿意留在同安堂,同安堂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们。”
“我们是一家人!”
众人应是。
雪盏和欢颜收拾东西,顾若离留五百两银子给陈顺昌:“……宅子里还要您费点心,您不如将家里人都接过来,住在那边大家也有个照应。”
“好!老仆听三小姐的。”陈顺昌应了,却不收银子,“这钱,老仆不能要。”
顾若离塞给他:“你们要过日子,更何况,那么大一个宅子全靠你们一家人也不成,这些钱你先留着,往后不够就去同安堂取,我和顾掌柜说了,每个月都会给你们送银子来,你们只管放心的住着。”
陈顺昌没有再说,这一年的时间他对顾若离有了了解,便不再推辞,收了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好。
顾若离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又去上了坟,便租了两辆马车离开了庆阳城,顾解福追到城门口来送她,顾若离停了车掀开帘子望着他,顾解福道:“三丫头,以前的事是五叔祖做错了,其实这两年一直愧疚不已难以释怀,只是,做错了就做错了,大哥也不在了我便是忏悔也无处去说,往后你多保重,每年清明节气,我会去给大哥上坟。”
“好。”顾若离并不恨顾解福,只是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牵扯,他这么大年纪来和她说这番话,虽和她帮了他做了族长有关,可也有他真的后悔意思,她含笑道,“您也保重。”
顾解福松了口气,目送顾若离的马车越走越远。
顾若离掀开车帘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想起当初她和霍繁篓离开这里时,两人是狼狈不堪,如今她再离开,却已是物是人非。
“过两年我们再回来。”雪盏望着顾若离道,“将军肯定还会陪您一起回来的。”
顾若离没有说话。
他们先去了合水,马车才进城,便有百姓闻声而来,顾若离不敢停车,只掀了帘子和众人打招呼,离开时,几乎是全城的百姓送她出城。
欢颜兴奋不已,闹着道:“小姐,以后您就住在合水吧,这里的民风可真好。”
关键,这里是顾若离的封地,衣食无忧不说,若能治理好一方百姓,也是一桩莫大的成就。
顾若离也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将来会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方本超家中,他家的医馆早就关了,她接了方本超的老母亲和妻子还有两个儿子,又去了刘大夫家中,接了他父亲和他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往延州而去。
在延州歇了一夜,她打算杨府拜访杨文治,才知道杨文治已经去了京城,杨家的宅子如今已是空关了,只有几个老仆守着。
杨家再次阖家搬回了京城。
顾若离没有逗留,第二日一行人便出了延州城,在城外碰到了正等着她的刘二牛,他抱着家里做的一篮子各式各样的零嘴塞给顾若离:“县主留着路上吃,也不是好东西,您千万不要嫌弃。”
“大家都还好吧。”顾若离没有推辞收了东西,刘二牛道,“将军免了我们村三年的赋税,我们可从来没有像这样这么好。”
还真的免了赋税啊,顾若离笑道:“那你们这三年多辛苦点,存些家底,将来的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是!小人现在也不在外面做事,而是跟着我爹在家种田,我爹存了银子,三年后就能给我取媳妇了。”刘二牛说着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顾若离点头,让雪盏拿了一个封红给他:“你成亲的时候我约莫是来不了,先将喜钱给你,等下次回来,你记得再请我吃酒。”
“这使不得。”刘二牛摆着手,顾若离硬塞给他,“拿着吧,往后记得请我吃酒就好了。”
刘二牛不好意思的收了下来,顾若离又说了一会儿话,怕天色太晚赶不及去清涧,便告辞上路。
他们在路上连遇几场大雨停了几日,等到京城时已经是八月初二!
阔别一年半,顾若离看着京城的城门,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是啊……她惦记的人都在这里,而庆阳以后也只是她的故乡了。
欢颜几乎是手舞足蹈,探着头在外面看:“我们终于回来了,如今奴婢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周铮扫了一眼她。
欢颜就指着他道:“大胡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以为我没有看见。”
得亏到京城了,以后就不用再天天看着这丫头了,周铮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没什么表情,我脸上有疤,看着比较凶一些罢了。”
“哪里凶了,你就是一脸的疤,也是个流氓样儿。”欢颜哼了一声放了帘子,一回头就发现顾若离和雪盏都在看着她,她就哼哼道,“大胡子欺人太甚了,我不教训几句,心里不平。”
“就你能耐。”雪盏就点着她的头道,“瞧你在外头野了一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等回去看李妈妈怎么收拾你。”
欢颜嘟着嘴道:“我等回家了就有规矩了,你就看着吧。再说,一年半没见,李妈妈肯定都想我们了,她怎么舍得收拾我。”
“是,我等着。看你这张嘴,越发没个谱了。”雪盏叹气,也掀了帘子看了眼周铮,见他高坐马上,面上并无不悦,才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周铮都是游击将军,若非看在县主的面子上,他又怎么会跟着她们,还受欢颜的闲气。
“县主,县主!”两人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喊声,欢颜高兴的掀了帘子,就看到一间铺子前面站了许多人,她笑着道,“县主,我们到了,到同安堂了。”
顾若离的心忽然就落实了下来,她笑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头温暖不已。
“师父!”车一停下,张丙中就扑了过来,三十好几的男人了,像个孩子一样趴在车辕上哀怨的看着她,“您可算回来了,说好走一年,现在这可是一年半啊。”
“知道了,是我错了。”欢颜和雪盏先下车,扶着顾若离下来,张丙中道,“大家知道你要来,今天都来这里了。”
顾若离点头应是,看着刘大夫和方本超道:“二位夫人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快去看看。”
“有劳顾大夫。”两人朝顾若离行了礼,迫不及待的去后面的马车里去接自己的家人,两家人各自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
张丙中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顾若离却是朝白世英看去,她穿着一件淡蓝的潞绸褙子,比去年瘦了一些,人看去没什么精神,可却又添了一份冷清,顾若离遂笑了起来:“白姐姐!”
“高了。”白世英走来,打量着伸着手,顾若离也望着她,白世英挑眉道,“也长大了。”
顾若离就笑了起来,问道:“这一年你可好,我怎么瞧着瘦了一点。”
“是吗。可能是前些日子太热了,没什么胃口的缘故吧。”白世英目光动了动,含笑道,“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快回家去歇着,想必你娘肯定也惦记着你。”
顾若离点头,牵着白世英的手回头去看方本超还有刘大夫两家人,笑着道:“东西多,就直接将车赶去家里,你们都安顿好了再来,今儿要是没有急症,大家都回去歇一歇吧。”
他们有几年没有团聚了,顾若离说了方本超和刘大夫也不推辞,笑着道:“那我们今日就厚颜歇上一日,明日再来点卯。”
“对了。”顾若离看着从车里下来的岑琛,和两位大夫道,“这位是岑大夫,和我从庆阳来的!”又和岑琛介绍了二位大夫和张丙中。
岑琛认识方本超,笑着道:“早年我们在延州见过一面,方大夫可记得了?”
“记得,记得。”方本超笑着道,“那时你随你师父,我跟着我师父……一晃也有几十年了吧。”
两人哈哈一笑。
“先随我们回家去。”方本超道,“咱们来日方长,明日一早我们再陪你来同安堂。”
岑琛知道顾若离一回来肯定还有许多事,便笑着道:“好,那就叨扰二位了。”这边张丙中笑着道,“岑大夫,晚上我陪你,以后也不是我一人落单了!”
岑大夫就笑着抱拳,道:“张大夫!”
“等我下,我挂了牌子,也和你们一起回去。”张丙中回去将同安堂的门关上,上头挂了个歇业一日的牌子,便和顾若离告辞,一行人驾车回了家去。
一时安静下来,周铮过来和顾若离道别,她笑着道:“改日我做东,请周大人还有先生喝酒。”
“好!”周铮也不客气,翻身上马,扫了眼欢颜快马而去。
顾若离忙和廖掌柜打了招呼,让欢颜将她带回来的特产给廖掌柜,笑着道:“今日急着回家,等再来医馆,我们好好吃一杯。”
“好!”廖掌柜笑着道,“县主要办及笄礼了吧,前几天可就听说了。”
所以她才会大大方方的说喝一杯,不管怎么样,她在这里已是成年人了。
“还不知道,此事约莫是我娘做主。”顾若离含笑道,“有劳廖掌柜关心了。”
廖掌柜笑着摆手,拉着自己家的孩子站在门口望着她。
“我们走走吧。”顾若离和他们一家子打了招呼,和白世英一起往回走,又回头吩咐欢颜和雪盏,“先将车赶回去,把东西卸下来,我一会儿就到。”
两个人应是,跟着车先回了建安伯府。
“我一直想问你。”白世英道,“你写信来问我消炎的药,我却是不知道。是用在你的缝合术上吗。”
顾若离点头,回道:“也不单是缝合术,往后不管身体哪里有炎症都是管用的,清热消炎的功效。”
“原来是这样。我帮你翻翻书吧。这药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按你这么说,若是能制出来,将来再有外伤的病,确实要好上许多。”白世英也不禁认真起来,“等过两日你得了空去我哪里,我们一起找找,不同的药都可以试试。”
顾若离点头,道:“我先将我娘那边说好了,我和七爷的事她知道了,此番回去肯定是一通训斥。”她叹了口气,站在家门口想到方朝阳也不敢进门,“你等我两日。”
白世英就笑了起来,望着她道:“半年都等了,何况这几日呢,你尽管忙你的。”
“好!”顾若离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石棉巷,白世英忽然道,“你后来见过霍小哥吗。”
顾若离摇头,想起雷武来:“你见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