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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作死要参与进这样的事情里呢。
    各姓大族,是不缺后继的子弟,但已经付出的资源和栽培,必然是随他们付诸东流了。
    **
    北魏太子东宫议事厅,一青年一老者相对而坐。
    青年煮茶,姿态优雅,不疾不徐,赏心悦目。老者却凝眉愣神,忧心忡忡。
    “名单里……只有杨昔不在上面。其他人都难逃牵连。”此次派往赵地谋取战功的,十之*都是东宫看好的人才,
    老者翻着手中的书信,惋惜叹气,给青年说道。
    “是孤……轻敌了,”
    青年就是北魏太子司马流豫,他音色淡淡,神情淡淡,漠然如风雪。身着常服,周身却有一种清华贵气,让他卓然于众人。至少在北魏,鲜少有人敢和他对视
    “杨昔若是能安然归来,倒是堪得一用。”
    老者是司马流豫的启蒙老师,亦是东宫谋士,所思所想皆是为他考虑。
    “只是……太子为何……一点儿都不惊讶?”
    虽然说司马流豫性子有些冷淡,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人。
    他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就进宫来了。可司马流豫得了消息,却还有兴致煮茶。
    他年有六十的心性倒还比不上他二十六七岁的心境了。
    “先生要试着习惯,”司马流豫说着,端起煮好的茶,放到老者面前,然后才拿起面前的,轻呷一口,闲适极了。
    老者有些不明所以,习惯……习惯什么?总不可能是让他习惯惊奇吧。
    司马流豫三岁启蒙,他就跟着他了,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一步步谋算,一步步把控魏国朝野,无人能挡其锋。
    他以前多少觉得自己是了解司马流豫的,但近来……越来越不敢这么觉得了。深不可测……用来形容司马流豫,他觉得一点儿也不夸张。
    “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司马流豫看老者凝眉犹豫的模样,就知他在纠结什么。
    “那俞乔……到底是何人?为何太子这般看重……”
    朝令夕改……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司马流豫身上,但对待处置俞乔这事儿,他却如此了。
    先是传令让人将俞乔带回来,带不回来,就杀了。
    但两日前,他又改了命令,只让抓,不能伤其性命。是惜才……还是其他?
    “此人乃孤今世大敌,”司马流豫的声音很低,很轻,这话,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老者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坐直身体,如临大敌。
    “既然如此,太子可不能心软,”俞乔是个威胁的印象也从司马流豫话落之时,落到了他的脑海里。大敌……他以为只有楚皇,晋皇,吴皇那样层次的人,才能成为司马流豫的大敌,但这俞乔……她何德何能?
    而……是威胁,自然要除去。
    司马流豫没有应和老者的话,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了窗前。他……还在犹豫。
    老者被司马流豫的反应再次惊住,这一惊,丝毫不比他今日初得消息的那一惊要少多少,俞乔……这俞乔到底是谁?是何模样?他真的好奇了。
    **
    篙草原上的雪,依旧在下,而且越来越大。
    从米粒大小,落地无踪,到鹅毛飞絮,悠悠扬扬。
    苍茫原野,飘飘白雪,景是美的,却无人有兴致去赏。就是秦述和阿狸都知道趁着大雪还未覆盖住万物,多捡些柴火回来。
    俞乔在扎出一个草床之后,再扎一个山洞洞口大小的木门,晚间睡觉,多多少少能挡些风雪,否则今夜,怕是难熬了。
    “阿乔过来,”谢昀看俞乔果真巧手弄出一个简易的木门来,脸上露出微笑,他还真有些好奇,还有什么是俞乔不会的呢。
    “嗯,就来,”俞乔应着,眼睛却还端详着她鼓捣好的木门,眉尖微蹙,有些不大满意,“等入夜了,再弄些干草,将缝儿堵住,许会好些。”
    “什么事儿?”俞乔蹲在谢昀身前。
    “你通医理,那些经脉穴道,我就不多赘述,但有几点,你必须要记住,”谢昀说着,神情已然严肃起来。
    “第一,内家功法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绝对不能心急。”
    见俞乔点头,谢昀继续往下说。
    “第二,你这功法,你也看了,吃苦是必然的,开始了就不能停下。”
    “还有吗?”俞乔看谢昀,不为所动。
    “还有就是……我会很严格,”谢昀眉梢微挑,神情有些随意,但语气绝对认真。
    ☆、第027章 :熟人
    “自是越严格越好,你不需要有顾忌,”
    俞乔对待学武这事的态度,绝对比谢昀要认真。这一路过来,她最深刻的体会,就是武力的重要,一力降十会,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你再聪明也无法解决的。
    谢昀颔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山洞外不远的地方,悠悠道,
    “离入夜还有一个时辰,去蹲马步吧。”
    俞乔点头,没有再多言其他,起身就到了谢昀所指的地方,开始扎马步。
    这个地方离了山洞和火堆,飘飘白雪,很快就落满了她的头发,她的肩头,就连眼睫眉毛上都沾了点儿晶莹的冰晶,宛若冰雕的人儿。
    秦述和阿狸抱着柴火回来,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俞乔为何要在雪天里的雪地上扎马步,这得多冷啊……
    “你们进去,我一会儿进来,”俞乔眼睛未动,声音也无太多起伏,但她的话,对秦述和阿狸来说,比什么都有用。
    他们乖乖回到山洞里,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等她进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沙漏,没有焚香,俞乔也估摸得很准,她在山洞外抖了会儿雪,进来时,那猛降的寒气,还是让秦述和阿狸瑟缩了一下。
    “快去睡,明儿我们会很早出发……”俞乔一边对秦述和阿狸说,一边将木门安上,搬指头,塞干草,好是忙活。
    “过来,”谢昀又唤俞乔。
    俞乔走近,看谢昀又扬手,她就只能俯身靠近。
    谢昀伸过手去,将俞乔没能抖去的雪,用手拂去,但最后他的手落在俞乔的两腮上,并未离开。
    触手如冰,他想俞乔全身上下应该都被凉透了,不,是冰透了。
    他的双手微微下滑,从两腮滑到脖子,又往领口拉扯。
    “你做什么?”俞乔被冻得通红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谢昀的手,若不是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几分信任,俞乔可不只是抓他的手,而是一拳头将他轰飞才对。
    “别动!”谢昀手腕转动,不仅想要摆脱俞乔的束缚,还出言让她别动。
    俞乔心中无语极了,但沉默了片刻,还是放开了手,就她这干瘪豆芽身体,谢昀即便发现了她是女儿身,也不大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何况……很多时候,她自己也差点忘了,她曾经也是个姑娘家来着。
    再接着,她就感觉到脖子多了一丝温热的感觉,低头看去……这是……谢昀的紫玉。
    “不要拒绝,只是借你用用……”
    谢昀锁着俞乔的脖子拉近,好让他将系着紫玉的绳儿绑好。
    为了这根绸线和麻线编成的绳儿,他里衣的袖子都要没了一截儿,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手艺太差,浪费了太多的缘故。
    俞乔身体僵硬,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这样的姿势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交颈相拥,再亲密不过了。
    谢昀的神情却十分专注,似乎这个系绳的活儿就是需要这么认真,又许久,他才将自己的手从俞乔的脖子上收回,“快练功吧,感觉到极限了,就停下来。”
    闻言,俞乔略有些浮动的气息,随即沉淀了下来,“好,我先借着。”
    谢昀无论让俞乔扎马步,还是受寒,都不可能是为了折腾她,内功是要感受到体内的气感,这种方法,可以让俞乔入门更容易些。
    而谢昀的这块紫玉,是玉中极品,冬暖夏凉,会养人。对内家功法的修炼,多多少少会有些助益。舍不舍得是一回事儿,他要是直言说送,以俞乔的性格是不会接受的。
    俞乔很快就心无旁骛,进入了状态。
    谢昀却在一边儿,罕见愣神,却不是为了这些“苦心”,而是因为……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了。
    就在方才,他忍耐了又忍耐,才没让自己完全将俞乔拥在怀里。
    他忍耐,不是顾忌,不是不敢,只是怕吓到俞乔,只是不想她讨厌他。
    这个聪慧绝伦,坚毅过人的少年,不知何时开始,对他有了这么大的吸引力。
    他喜欢男人?怎么可能……谢昀被自己突然的神展,恶心到了。
    俞乔专心致志,自是不知道谢昀那始终不离她的悱恻目光,更无法知道他那九转八弯,复杂莫名的种种心思。
    秦述带着阿狸不久就睡着了,谢时倒是醒了,可他大气儿也不敢出。俞乔和谢昀……他早该明白才对,都是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这样的人……他招惹不得。
    尤其这两人都护短得要命……要他的命!
    但现在,真正被“要命”的人,可不是他,而是杨昔。
    消息随流民传扬开去之后,一切都如杨昔曾经所猜测的那般,激起狂风巨浪,除了“弃暗投明”的他们四人,所有参与进来的“贵人”,无一放过,也包括被俞乔杀死的那些。
    身前身后名都“败”得一塌糊涂……
    舆论将他们这些即将成为过去的“贵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后悔这种情绪,以前乃至以后都不会有这次这么强烈和深刻了。
    但若要问他们,如今最恨的人是谁?不是谢昀,不是俞乔,而是杨昔为首的这四人!其中当以杨昔为最!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他们依旧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错了。只觉得被坑了,而坑他们的那个人就是杨昔!若不是他突然反水,背叛算计了他们,何至于如此。
    所以消息一传到这些“贵人”耳中,明白了厉害关系之后,他们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围剿杨昔!一样是来“狩猎”宴会的,凭什么他们身败名裂,杨昔却可以置身事外,甚至还可能搏得一个“仁善”之名!
    讽刺……太讽刺了!
    再加上谢时失踪,篙草原这块地方,彻底失去了秩序……
    被他们恨极了的杨昔,他的处境可以想象。
    追杀他的人,可不是只有楚晋吴三国,他最危险的一次,是来自魏国的子弟,那个人……他们曾经还一起在魏京,把酒同游过。
    这篙草原上,竟然没有他容身之处了。
    这一天一夜的艰难,尤甚之前被俞乔掳走的那三天。
    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若不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早就躺倒,长眠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