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83节

      王颐唇角便泛起一丝清冷讽刺的笑意,“那些个人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不敢来见你。觉得我这个做人兄长的是个顶缸的好人选,便将我推出来了。”
    王合雍闻言一颗心倏忽沉了下去,王颐此语,瞧着未说什么,实则透露良多信息,“呵呵——我这个出嫁女可否问一句,王家究竟有何打算?”
    王颐一双黑眸深深的盯着王合雍,许久之后方道,“殿下错了。”
    “哦?”
    “殿下当问非王家,而是山东高门当如何打算。”、
    “月前山东士族遣人入燕朝,与孙氏达成协议,引一支叛军飞袭陕郡,击杀圣人。宁王三子姬炜,生母为兰陵萧氏旁支女,可过继为圣人子,养于妹妹名下,登基为新帝。妹妹以太后之名携新君理政天下,家族借着妹妹这个太后和新帝两重山东之子的身份,大可重建山东高门昔日辉煌。”
    “你们疯了,”王合雍惊骇欲绝,猛的站起身来斥道,“你们这是弑君!”
    “成王败寇,天下至理。山东高门重新权拥天下之日,今上不过是他年周史上一介穷兵黩武任性而亡的不肖君王,谁人敢提今日弑君之事?”
    “不,不,”王合雍心中大痛,拼命摇头,对姬泽的担忧占据心田,泪落如雨,“我要即刻命人传信圣人,让他小心安危。”
    “你疯了,”王颐喝止王合雍,一把抱住妹妹,“如今已然将荥阳送到孙燕手中。木已成舟,再不得反悔回头了。你若传信,是想将亲人都送去死地么?再说,你想传信他什么?传信他你的父叔,通敌叛国,要算计他的性命?”
    王合雍身闻言子蓦然一僵,慢慢的软下来,满目绝望。她的身体里流动着太原王氏的血脉。姬泽若通过自己的传信知晓山东叛乱之事,还能信得过自己这个皇后,容得自己做他的妻子么?她满面绝望,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算计他的时候,可还记得,你们要杀的人是我的夫君!”
    王颐心疼抱着妹妹的身体,“家族认为,他们生养了你,你便该为家族存续做出自己的贡献。夫妻至亲至疏,并不是个保险的关系,与其做个无法干政,随时可以轻易被废的皇后,倒不若做太后来的好。太后之位尊贵,以此位酬你,你该当知足了!”
    王合雍泣道,“可是我爱他,我爱我的夫君呀!”
    王颐无言,抱着妹妹,狭长的眸中露出清醒的痛苦之色,爱情之事最是难以捉摸,无可寻觅,却又逃避不得。
    王合雍痛哭良久,收声下来,望着面前的王颐,“如今我算是明白萧氏当日算计姬灼的原因了。倘圣驾驾崩,储君便是在当日入宫的三位宗室子中选。魏王孙与圣人血缘较远,可能性不大。剩余两子中,吴王子年纪较大,为人也聪明伶俐,若是朝臣择继位君主,姬灼有很大可能当选。所以萧氏布下手段,令姬灼得幼年暴戾之名。可令朝臣弃选于他,另择宁王子。”声音讥讽,“萧氏出身兰陵萧氏,与姬炜生母同族,难怪肯损这个阴德做这等事。大兄说是么?”
    王颐沉静点头,“是”。
    王合雍心腔微冷,望着王颐问道,“大兄也赞同如此么?”
    王颐沉默片刻摇头“我并不同意这般做法,但是山东八姓已经下定决心联盟成事。养贞独自一人,难以回天。”
    他回忆起当日自己初闻山东士族此般打算的时候。
    当时自己初知道此般内情之时,震惊情状亦不亚于妹妹此时,“你们疯了么?”
    “皇权集中兴盛已成定势,士族集团的没落不可避免。诸位亲长并非糊涂之人,如何会行此悖逆之事?”
    父亲和七叔祖对视一眼,眼眸之中满含悲壮之情,“养贞,你之所言我等都明白,只是,山东已有数百年辉煌,若没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便是家族的罪人。此后故去,无颜见地下先人。”
    “不过是舍不得荣华富贵的借口罢了。”王颐冷笑,
    “便是你们胜了,又如何?这小皇帝毕竟姓姬,不姓王,也不姓崔。纵然他有着来自山东的生母养母,他骨子里流着的是周姬皇族的血脉,待他长大,他会重复姬泽如今的道路,重新打压山东士族。至少,姬泽还肯娶太原王氏的女子做皇后,姬泽虽然一直贬抑山东士族,但也只是不纳其入朝中内阁,山东之人在地方之上为高官重臣者不计少数。你等今日行此悖逆之事,他日小皇帝长成,定会吸取教训,直接用铁血手段扫除山东众人,到时候咱们八姓之人连体面在这个世上活着都不可得,遑论祖先辉煌。”
    父亲慨然而笑,“能得一时是一时吧。若能够延续数十年的辉煌,我等已经是心满意足!”
    王颐闻言心中陡沉,自长辈的神情中似乎窥见一些踪迹。
    他掩饰心中不安,退后一步,“就算如此,养贞心中依旧有一介疑问。今上姬泽并非一般愚人,虽则御驾亲征,却一定做了周密安排,长辈和其他七家做下如是的大事,若侥幸成功,姬泽暴亡在潼关之外,大周顷刻之间会大乱,怕是没有人有时间来追究里头的手脚。咱们至少可得一时苟安,休提便是;但若不幸失败,以姬泽的铁腕,绝不会轻松放过咱们。到时候,千年华族顷刻灭顶之灾,父亲和叔祖父成了祸族罪人,死后就对的起泉下先人么?”
    叔祖父闻言面色惨痛,却豁然而笑,“世间有天意,若天意如此。我等也无话可说。山东士族锦绣,宁愿顷刻间风流云散,也不愿意在今上磋磨间渐渐消亡。”
    他凝视着自己郑重道,“其实是姬泽自己给了我等机会。若他不执意御驾亲征,退一步说,若他出征之时膝下已有自己子嗣,我等也只能匍匐在他脚下,生不出旁的心思。”他的眸中掩映风云,生出一股疯狂赌徒之色,“天赐良机,弗取反咎。他的所作所为给了我等这般翻天的机会,我们如何能辜负?”
    王颐静默,面对这样的父亲和尊长,他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并非不明白个中道理,只是痴心想要火中取栗,博一个渺茫希望,甚至明知道这栗子可能会变成新的火种,烧伤了取栗的手,依旧一意孤行,不肯放弃。这般的人是无能为力再劝醒的!
    自己不肯配合父亲尊长的这等疯狂计划,长辈也不多劝,只是命家人紧紧跟着自己,一举一动皆被看随,不得丝毫自由。如今荥阳城破,木已沉舟,自己身为太原王氏的一员,胜则享之,败则偿之,已经是脱不开了!
    丽景阁中,王合雍伤痛不已,忽又泪流满面,问道,
    “阿兄,事到如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王颐回过神来,将妹妹抱在怀中,落下两行清泪。一边是心爱的夫君,一边是生养的母族,当二者势同水火不能共生的时候,王合雍能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太过困难,王颐也无法给她答案。
    第223章 三五:当暑理絺服(之杀意)
    范阳府中,曹皇后瞧了荥阳寄回来的家书,眉眼之间喜气扬扬,“大兄说如今庆王去了荥阳之后,极得陛下欢心,满营文武官员也对他交口称赞,风头极好。他会会集结自己全部势力支持,说不得当真能更快进一步,被封为太子哩!”
    尤婆子闻言亦是精神振奋,“这真是太好了!”含笑道, “庆王殿下本就是人中龙凤,从前因着一些因由搁置了,如今展开翅膀,翱翔万里,自然就在众人之上了!”
    “说的是,”曹皇后笑着道,眉宇之间充满骄傲之情,“我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如今陛下登基为帝,我儿若当真封为太子,日后便是坐拥天下,成一代帝王!”目光瞧着尤婆子,“到时候,我必会记得姑姑一路辅佐我母子的功劳,厚加封赏!”
    尤婆子闻言感激涕零,跪在地上拜道,“老奴多谢皇后,必将竭尽全力辅佐殿下母子!”
    “起来吧!”曹皇后含笑扶起尤婆子。
    暖阳高高的照耀着大燕皇宫,主仆二人经此一事,感情更加融洽。尤婆子瞧着曹皇后微微蹙起的眉头,主动为主分忧,问道,“皇后殿下如今可是担忧什么?”
    “庆王虽争气,只是那那孙沛恩毕竟比献奴早入军中十几年,如今也有了几分火候,不是那么轻易能斗倒的。若庆王能得一显赫妻族,有妻族联合在一处扶持,想来更多几分夺位的把握更大。大兄在信中说契丹耶律可汗骁勇善战,极得陛下看重,他的女儿喜珠公主素来爱慕二郎,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只是,二郎如今一心想着顾氏,想要他同意结亲,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这……”尤婆子闻言亦是微微迟疑,“庆王心中钟情宜春郡主,没个几年怕是缓不下来,这个时候怕是很难劝其答应娶亲。”曹皇后想为儿子迎娶的必然是如今大燕权贵之女,便是强压庆王勉强娶了,心中忘怀不了宜春县主,待妻子冷淡,这门亲事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到头来,怕还是有害庆王。
    尤婆子虽精算人心,却难解少年人痴恋之情,一时间竟也是没有办法。
    曹皇后前后忖想,面上扬过迟疑之意,终究是对儿子夺位成功的渴盼之意占了上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氏若是丢了性命,庆王便是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没了指望自然就肯乖乖娶妻了。”
    尤婆子闻言吃了一惊,“皇后殿下是打算要郡主的性命?”
    曹皇后微微一笑,“如今咱们已经大燕,哪里来的周朝郡主?”
    她眸子闪过一丝狠辣之意,“顾氏当初能够激的二郎起了奋进之心,已是立了大功,如今庆王局面大好,她也该当功成身退。她如今不过是个别国郡主,这些日子,我瞧在庆王的面子上,待她也算是不薄了。为了庆王,只能行此之事,若是对她有歉疚之意,日后她年年生祭之时,多给她烧点纸钱也就是了!”
    尤婆子闻言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庆王素来淡泊功名,肯挺身与长兄争夺权位,便是为了宜春郡主。当初离开范阳之时,从未求曹皇后别的,只求曹皇后多多庇护宜春郡主。曹皇后利用顾郡主达到了劝服儿子争位的心思,转头来为了让儿子娶一门有力的妻族助力,便要杀了宜春郡主的性命。若是日后庆王知道了其中因由,可不是要后悔莫及?
    “皇后殿下可要三思而行啊!顾氏本身性命并不可贵,只是她到底是安王的妻子,虽然冷落,却并没有休弃,若是陡然丢了性命,责任在您的身上。一是安王抓了把柄,以此为难皇后殿下;二是庆王殿下得知,也会怪您没有好生保护好她,若是母子生隙,便是得不偿失了!”
    曹皇后闻言眸光一沉,淡淡道,“顾氏出宫去为安王祈福,途中归来之时为范阳暴民虽伤,虽侍卫拼死相救,终究伤重不治,本宫闻听此讯亦是悲痛万分。大燕初立,范阳军民对陛下狂热不已,容不得一个大周郡主,一拥而上伤了宜春郡主,虽是行为暴力,可这也是对陛下的忠心,所有的事情谁能怪到本宫头上?”
    尤婆子闻言怔了半响,只得低下头去,“皇后殿下英明!”
    贞平五年二月,半个大周的战火燃烧了大半年,东都洛阳外围日日两军厮杀,遥远的晋北城虽尚未波及,却也有几分人心惶惶。长乐长公主姬红萼一身红色劲装,立在公主府中瞧着案上打开的邸报。河北战起之后,北方通道断绝,这份邸报还是驿兵费了好大一分力气送来,自己瞧了之后方对如今天下大局了解了几分:皇兄素来心思深沉,对河北之事心中早有定见,战起之后虽初始之时有些措手不及,渐渐的也便拢住大局,将战事控制在自己掌握之下,想来孙贼支持不了许久,便会全线溃败。但如今整个河北还处在陷落之中,晋北靠近河北,一隅偏安,虽游离在战局之外,却静静潜伏,不知前路。
    她抬头瞧着天际高飞的雄鹰,目光坚定,自己既然受了皇兄看重,远赴晋北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便必定会竭尽全力,对的起皇兄的这份任命,也对的起代替自己远嫁到范阳,如今境遇不知的好友阿顾。
    屋子帘幕打开,侍婢骁云入内禀报,“公主,赤巾一部、二部两部已经集合完毕,咱们今儿可是出城去大青山狩猎?”
    “不,”姬红萼道,眉宇之间闪过一道凌冽之意,“总是自己人对仗、在山间追点野兽能有啥出息。咱们练了这么久,也该当真见一点血了。让所有人今儿分批出城,入夜时分在青山坳集合,奔袭曹山匪徒。”
    曹山是晋北城外三百里外的一座山,山势险恶,有一伙山匪落草于上,匪首秦天虎穷凶极恶,历年来打劫往来客商民众,沾染血债累累。骁云面上闪过惊喜之色,“公主说的可是当真?”
    姬红萼闻言微微一笑,“本公主说的话难道是个骗人的么?”
    骁云面上难掩喜悦之意,略一拱手,“红云她们听到公主的吩咐一定高兴的跳起来,我这就去传话,命她们小心掩饰,分批出城,莫要让人瞧出了痕迹。”
    姬红萼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吧!”瞧着庭院中骁云矫健利落远去的背影,想起如今远在范阳的阿顾,眸中露出伤痛之意。兄长姬洛是心中禁忌,不能想,也不敢想,阿顾便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如今战事隔绝消息,自己与阿顾已经有数月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阿顾如今在范阳境遇如何。自己欠阿顾良多,若此生能有机会补偿一二,便是拼尽力气,她也不会拒绝。
    “长乐长公主呢?”院外忽的传来一声喧闹,姬红萼抽回思绪,忍不住皱起眉头。
    驸马薛斛与长乐公主夫妻不和,渐行渐远,早就彼此不再说话。今日薛斛喝多了酒,发起了酒疯,闯入公主府,持着手中酒壶不受府中侍从阻拦,大肆叫唤,“公主,你给我出来。”
    姬红萼迈出脚步,吩咐道,“驸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侍从俱都向姬红萼行礼。姬红萼吩咐道,“都下去吧!”
    侍从们应了,俱都退下,薛斛醉意熏熏的瞧着姬红萼,“哟,公主还知道谁是你的驸马啊?”
    姬红萼皱起眉头,她自来到晋北之后,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练军之上,对于和薛斛的夫妻感情实在分不出几分心力去。见了薛斛这般模样,心中厌恶,斥道,“你爱发酒疯尽管到别处去,我就不奉陪了!”转身离开。薛斛醉眼朦胧中瞧着面前的娇影,英姿飒爽,如同烙在自己的心口的一抹痕,时时疼痛,夜夜挂心,仰头大声喊道,“昨儿晚上我夜宿轻红阁,惜惜娘子陪了整晚的我。你不是看不得我沾惹旁的女人么,怎么不杀上轻红阁去寻惜惜的麻烦?”
    姬红萼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轻蔑的看着这个男子,薛斛虽是她当初随手选的夫婿,可最初成婚的时候,似乎也有几分才俊模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萎靡模样,成天泡在酒坛中,如同一滩烂泥。她越发瞧不上,怜悯道,“薛斛,从前我愿意与那些女子计较,是心中还存着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如今你这般放荡,我已经不在乎了,又何必放低自己身份,和区区一个酒家女为难?”
    薛斛闻言如遭雷击,似乎满脑的酒意在这一刹那尽都褪去,心中冰寒一片。姬红萼却已经越过他,毫不留恋的走远了。
    晋北兵士守着城门,远远的见一道人马骑马飞速向城门而来,为首女子英姿飒爽,正是御封的长乐长公主姬红萼,“公主殿下今儿又要带侍女出城打猎啊?”殷殷劝道,“如今外头在打仗,晋北附近也不是很安宁,您还是留在城中的好。城外说不得有流民作乱,您这般的尊贵人,若是出了事情可怎生是好?”
    姬红萼闻言在马背上微微一笑,“多谢你关心,我带了人马,不怕的!”
    士兵无可奈何,只得打开城门,一队女子策马飞奔而出,城门地面上留下一阵灰尘。
    当晚,长乐公主的“侍女”分批出了城门,在郊外会和,三日后,曹山飞虎涧匪徒被一群不知名势力屠灭,匪首秦天虎尸体躺在山头,双目圆整,犹如不肯相信面前看见的事实。
    第224章 三五:当署理絺服(之盟约)
    贞平五年二月,范阳依旧还在寒冷冬日之中,前夜的雪积的屋檐道路上厚厚的一层,夜冷如冰。朝华居解了紧闭之后,日子也变的热闹一些,仿佛小半年中晦涩的凝重之意尽皆散去,这一日,阿顾命人将嫁妆中的炭火翻检出来,送到居中各人房中让小丫头们晚上燃炭御寒。窗外道上雪径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竟是曹皇后身边的容婆子踏着雪道来到朝华居,笑着向阿顾行礼,“奴婢给郡主请安,皇后殿下想念郡主了,如今正要召郡主过去说说话呢!”
    阿顾闻言怔了片刻,和气笑着道,“多谢婆婆,阿顾这就过去。”
    园道两旁的的雪色厚重,曹皇后坐在床上,面色憔悴如同外头屋檐上的白雪,“阿顾,见了阿顾连忙唤她过来,“我这个心儿总是呼呼直跳,”拍着胸口道,“昨儿个晚上我梦见大郎立在山道之上,一只猛虎猛的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大郎吞入腹中,吓了一跳,猛的睁眼醒过来,见窗外天光亮的很!”
    阿顾听了曹皇后的梦境柳眉一挑,笑着安抚道,“母后放心便是,所谓梦都是反的,夫君定会长命百岁,逢凶化吉的!”
    曹皇后闻言唇角笑容微微僵硬片刻,方道,“可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吧,”瞧了阿顾一眼,“雷鸣寺香火旺盛,方丈盘元更是得道高僧。”握着阿顾的手,“阿顾,近儿我身子有些不适出不得府,你是安王的妻子,不如替我走雷鸣寺一趟,在佛前给安王祈一祈福,也好消减了他素日战场中背的孽道,能平平安安终老。!”
    阿顾低头瞧着曹皇后我在自己腕上的手背,沉默片刻,琉璃眸纤巧一眨,灿然笑道,“母后对夫君这般慈母之心,阿顾心中感动,阿顾去便是了!”
    陶姑姑面上憋着气,直到回到朝华居,方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曹氏这命下的有点古怪,说不得这一路颇有风险,咱们若是能不去,便不要去了吧!”
    “说的容易,”阿顾苦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曹皇后这样的继母都为安王殿下的安危忧思,我这个做妻子的如何有理由拒绝。这一趟,我怕是不得不走了!”
    砚秋立在一旁,若有所思,忽的望着一身甲胄英武的桓衍问道,“桓卫令,此次郡主光明正大出河北王府,您途中路上,能不能带郡主卫护着郡主潜逃出范阳这个危险之地?”
    一时之间中屋子里安静不已,众人目光都望着桓衍面上,桓衍面上犹疑片刻,咬牙抱拳道,“属下舍命试试便是。只是,”抬起头来瞧着屋子里如今的众人,“若是……”目光带有愧疚之意。
    宜春郡主出府为夫君安王孙沛恩祈福,郡主卫自会随从保卫郡主的安全,其余朝华居中的人却不可能将全部带上。必然会有一些人留在孙府之中。若是阿顾当真由郡主卫护着拼死逃了出去,朝华居中留着的人怕是便会成为孙氏出气怒火的宣泄对象,如今屋子里的人怕便都危险了!
    陶姑姑面上闪过一丝毅然之色,“郡主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老奴早就活到了这个岁数,已经够本了,便是丢了性命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桓卫令,若当真能护着郡主逃出去就尽管逃,勿要以我们为念!”
    阿顾深受震动,唤了一声,“姑姑。”
    “郡主,”陶姑姑朝着阿顾灿然一笑,“如今范阳局势这么糟,咱们困守在此处,若再不设法,怕日后都落得个无声无息死在这儿的结局。倒不如奋起一搏,能逃出一些便是一些。郡主您可莫要犯傻,需知您方是我们中最尊贵的人,只要你走了,咱们这些小喽啰,谁又在乎?说不得熬过去了一次,反而能躲的性命。”目中闪过凄凉水光,“若是老奴日后还有命回去,定会寻了郡主,重新在您身边伺候!”
    阿顾闻言肝肠寸断,不得不应下来,“姑姑,你们都要好好的,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怕是阿顾这辈子都会记挂的!”
    范阳城街道宽广,宜春郡主的仪仗从“大燕皇宫”中出来,一路往城北雷鸣寺中而去。阿顾坐在朱轮华盖车中,心思纷杂。路边范阳百姓瞧着大周郡主的车马,议论纷纷。
    桓衍策在马背上,左右张望,察觉到隐藏在人群中多道窥伺目光,心中警醒,策马赶到阿顾车窗之旁,悄悄禀道,“郡主,今儿瞅着外间有不少人盯着咱们,若强要杀出去,怕是不那么容易。”
    阿顾闻言怔了片刻,叮嘱道, “万事小心点儿,咱们今日宁可求稳,莫贪功冒进。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可就实在可惜了!”
    范阳城外一名器宇轩昂的少年和华裳容颜俊俏的少女陪在一名蓝衣夫人身边而立。少年乃是大燕安王孙沛恩嫡长子孙胥奎,少女则是孙允筝,孙炅在陈留自立为帝时大肆封赏,孙胥奎加封灵寿郡王,孙允筝乃是他的嫡长孙女,加封为青浦郡主。
    孙胥奎虽是安王孙沛恩唯一嫡子,这些年来成长却并非一帆风顺,母亲远离,自己又不得父亲看重,小小年纪便因为生活的曲折磨砺而不得不成长起来,稚嫩的肩膀学着挑起保护母亲和妹妹的重担,如同北地中生长的一株白杨树,尚有稚嫩之意却开始砥砺风沙,立在母亲和妹妹身边,沉稳道,“如今大父起兵,父王征战在外,我与阿筝俱得大父看重,便是母亲,也得了一个端安夫人的封号,显见得大父心中是记得母亲的贤良风险的。咱们母子三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夔奴,”马钟莲瞧着儿子,声音训斥温柔,“如今大燕初立,瞧着局势烈火烹油,但越是如此,你们兄妹就越可失了常心,骄纵起来,尤其是你,”目光郑重道,“你要听母亲的教诲,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莫像你父亲,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