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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原本抱怨的小贩此时也收了声,高高兴兴的炸饼与扯面。
    终于,停在吕家门前的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往前两步又停住。一群人从大门里簇拥着两人走出来,后径直上了马车,连带着从马车后上来八个正好围住马车的骑马侍卫,轻车从简,朝着众人所在的地方驶来。
    一进马车里,吕迟便鲜活的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扒在窗边往外看了一会儿,因为窗纱细密,车里光线暗,外头人并看不清楚车里的情形。可吕迟看外头却是清清楚楚的很,他一路看到城门口,外头的人各个都面色感激,临了竟还看见几个跪着磕头的老者。
    吕迟给唬了一跳,连忙回身去问褚瑜,“他们在跪你还是跪我?”
    褚瑜正捏着他的手,轻轻从吕迟肉嘟嘟的指腹掠过,纵着吕迟随性,听他发问,答道,“自然跪你。”
    牺牲了自己后半辈子换得一国百姓安宁,吕迟哪里还有什么纨绔的名声,就差和南海观音齐名,成了个活菩萨。
    吕迟想了想,倒因为这一石二鸟的计谋下给自己挣来的好名声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颇不知羞的,两腮一下红彤彤,伸手扑进褚瑜的怀里,“就你会骗人。”
    他说着蹬掉自己的靴子,将双腿踢到褚瑜胸口,哼声哼气的让人捂脚,“脚冷!”
    就差将一双肉脚丫子贴到人脸上去。
    就这样还吃酸醋说人小娘子身体娇软,褚瑜低笑一手搂住这小宝贝的腰,一手提起他的两只脚,几乎将整个人折成一半,后附身亲上去。
    吕迟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软的,双手伸过去抱住褚瑜的脖颈,没觉出一点酸痛,这身子骨,比上回两人在一起时,不知怎么又软和了点。
    等闹过一回,吕迟泛起懒来,将大耗子拨弄的东倒西歪的又生气发涨起来也不管,只随心感叹,“我才十七岁,就要当爹了。”
    褚瑜一愣,垂眸见他目光真诚,真似有那么一回事,于是顺势想过去,才思及后头褚宏安与褚灵的确都算吕迟的孩子。
    正想说话,就听小少爷接着感慨,“这下我当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早了。”
    不和别人比,就在吕家里头,他有孩子的确书数一数二的了。
    他表情说不出是发愁还是欢喜,中间又似乎夹杂着点踌躇与面相不符的深沉。褚瑜亲亲吕迟的脸颊,笑道,“阿迟还有怕的?”
    吕迟斜睨褚瑜一眼,笑,“我怕什么?”
    小少爷仰着下巴,傲慢极了,“我是怕我做的太好,你给人忘到天边去。”
    这么说完似乎也就忘了这份担忧,一路要么缠着大耗子玩耍,要么放纵瞌睡虫呼呼大睡。
    一路神经紧绷的卫兵竟也没有排上一点儿用场,来时埋伏重重,回程竟风平浪静的比寻常人的旅程还安稳。
    不紧不慢的到了秦都。
    吕迟毫无所感,若说有什么感触,约莫也只是:阿瑜实在厉害,无波无澜的就到了秦国。
    褚瑜却清楚这少不了褚清对下头的指示。这一口酸汤猛喝下去,无处发泄,低头看去,吕迟正低头扒拉开自己的衣襟,深深的嗅了一口。
    后皱起眉头,“有味儿了。”
    车外街景倒退,人声繁杂。
    车里。
    吕迟满眼怀疑的看向褚瑜,烦道,“让你昨天晚上莫要全亲,如今把我亲臭了。”
    褚瑜那一口没发泄出来的酸气,就这样给吕迟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吕迟还不罢休,倾身过去扒开褚瑜的衣襟,吸着鼻子像只猪崽子,“让我闻一闻。”
    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弄得脑袋晕陶陶,连着又闻了闻,整个脑袋都快拱进去,瓮声瓮气的给自己好色的行径辩解,“闻不清楚,我再闻闻。”
    一张嫩脸在褚瑜带疤痕的胸口蹭来蹭去。
    褚瑜由着他胡来,又顺势低头在吕迟的颈侧亲了亲,又笑问,“闻出来了,臭不臭?”
    吕迟钻出脑袋来,一本正经的摇头,“哪儿会臭,我亲的,臭的都变成香的了。”
    这天底下也只这小少爷一人能不要脸的讨人喜欢。
    第八十二章
    对于褚瑜要将吕迟带劲公里, 并立为男后, 秦国上下的评价很不一致。
    先是朝中老臣一起站出来反对, 认为这是灭国之兆,后民间闲言碎语也顿起, 分明是有心之人刻意借题发挥。
    褚瑜顺势而为, 借此将几个素有敌对的权臣连根拔了, 罪状条条列读过去, 一气儿在午门斩了。自此之后,上下口径便又整齐划一,只说吕迟是两国救星,才华横溢, 容貌骄人,只管是闭着眼睛夸的天花乱坠。
    这都是吕迟不知道的,这一路上因为怕生意外, 走的十分低调,直到了秦王宫里头, 在宫门口看见褚宏安与宫人抱着的褚灵, 知道的是从晋国将未来的皇后接了过来,不知道的还只以为是秦王带着皇后外出游玩了一趟回家了。
    褚灵几个月没有见,又长大了不少,这会儿正是合了自己的名字,水灵灵带着活泼的气息。褚宏安双手背在自己身后,面上紧紧绷着,带着不合年纪的沉稳,只目光隐约露出一点焦灼,远远看着宽阔的道路上驶来的马车。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定当十分疲惫,我再说出这些天自己做的事情,应该能让他感觉到宽慰。褚宏安想。
    他虽然还未能在很多大事上分担褚瑜的责任,然而这小半年来,在褚瑜的亲自教导下,已经不是从前那无头苍蝇一样自己冲到土匪堆里的鲁莽少年,渐渐掌握了很多分寸。
    抱着褚灵的宫人见褚灵昏昏欲睡,也轻声哄她,“殿下就要回来了,小公主,您的父亲要回来了。”
    褚灵相较于褚宏安,对褚瑜见的还是少上许多。只不过对于父亲是谁这个概念也已经很清楚。她一个激灵,紧紧抱住宫人的脖颈,后防备的四下看,生怕褚瑜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吓着她一般。
    宫人轻笑,抬起一指点住哪由远及近的马车,道,“在那儿。”
    褚灵迷惘的看向那马车,口齿含糊但坚定的道,“不要,不要父亲。”
    父亲这个词汇在褚灵的心里,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感,并没有太多好的意涵。
    宫人连忙半捂住褚灵的嘴巴,又很谨慎的看向褚宏安,见他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很是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两个孩子心里很有距离感的父亲,疲惫的父亲,此时却正在马车里将吕迟压在身下,蹭着他的鼻尖同他说玩笑蜜语,眼角眉梢都是春风笑意。
    吕迟张嘴就咬,笑嘻嘻的在褚瑜侧脸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嘴里嘟囔着,“油嘴滑舌,吃了你!”
    直至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褚瑜坐起身,半揽着吕迟,将他的衣摆拉了拉,后还为他整理了头发,低头亲过他红润的嘴角,这才将人给放到一边去,自己推开马车门,先出了马车,站稳后转身向吕迟伸出手。
    吕迟握住褚瑜的手,低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一看见宫门口站着的两个孩子,跟着露出一点笑意,“宏安,阿灵。”
    褚灵先看见褚瑜,正背过身去紧紧搂住宫人的脖颈,不敢看他。忽地听见背后有一道柔和的声音正叫自己的名字,有些犹豫的慢慢回了头。
    有些熟悉,可是又有些忘了。她疑惑的看着吕迟,只觉得对方十分面善。
    褚宏安先对褚瑜行了礼,后又十分恭敬的与吕迟行礼,只是称呼上一时还变不了,只叫吕公子。
    吕迟不在意这些,见褚灵那样羞涩,径直要去褚灵那里看看。于是手上的动作甩了甩,要让褚瑜松开。
    褚瑜没理会,吕迟便也不坚持,自己走在前头将褚瑜也拉了过去。
    “阿灵,不记得我了?”
    吕迟伸手在褚灵圆圆的脸颊上拨了拨,吐字轻快。
    褚灵终于隐约想起一些,带点试探的叫,“哥、哥哥。”
    吕迟眯起眼睛,正要点头认了,却给褚瑜打断,语气平稳,可在小孩儿耳朵里听着难免显得不亲和,“不是哥哥,是你的父亲。”
    褚灵立刻因为褚瑜的打断而瑟缩了一下,但跟着露出更加迷惘的神色,“父亲?”
    她看看褚瑜,又看看吕迟,有些糊涂了,到底几个父亲?
    吕迟有些惋惜的拉着褚灵的小手,将这个称呼认了下来,“叫父亲。”
    他一开口,褚灵倒是比较干脆一些,启唇便叫了,“父亲。”
    不叫没什么感觉,这么较软软的小女娃叫了父亲却很难让人不心花怒放的。吕迟干脆的一把推开褚瑜的手,伸手过去,“来,给我抱抱。”
    褚灵扭捏了一下,也便害羞的伸出手投入了吕迟的怀抱,没一会儿将自己的脸颊嵌在吕迟的颈窝中露出甜蜜的笑意。
    吕迟抱着褚灵迈步往里头走,一边走还一边亲亲褚灵的脸颊,稀罕的很,“哎,好乖好乖。”
    小孩能辩好坏,褚灵几乎是立刻高兴起来,她依恋的抱着吕迟,一叠声的奶气唤道,“父亲,父亲,父亲。”
    褚瑜给吕迟推到一边,竟涌起一股子要和个两岁小姑娘争宠的嫉妒感,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与无奈。
    “阿灵的嘴巴和你的好像啊,”吕迟仔细的看了看褚灵,回头与褚瑜比较起来。
    后也不等褚瑜说话,只转过头去又蹭蹭褚灵的脸颊,高高兴兴的说,“更喜欢阿灵了。”
    褚瑜一愣,后因为吕迟话里头的意思笑了起来。
    他一句自己说了就忘的话,偏偏灌满蜜糖扔出来,砸到人头上甜的人晕头转向,将褚瑜前头才涌起的不悦全都冲到了一边。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努力朝着那个方向争取,并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卑微的表现,同时保有对自己价值的肯定。这是说起来很简单的道理,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近乎纯真的自信是需要保护与纵容的,就如同善良而不愚蠢,娇纵而不跋扈。这才是吕迟永远招人喜欢的一点,也是褚瑜会花所有精力保护的地方。
    平民之间,无论秦国晋国,哪一边都有说吕家交好运的。吕迟是为了秦晋平息战争没错,然而吕家在经历大起大落后,又径直出了个男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晋国如今对秦国根本没有什么治本的法子,几乎处于只能目睹其壮大的地步。
    秦王褚瑜有野心,更有能与之匹敌的实力,或迟或早都能使秦国成为一方霸主。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将吕家的大公子视作珍宝,晋国又怎敢就此慢待了吕家。
    这是一方面,只是另外一方面对此并不看好的人更不在少数。
    自古无情是帝王,多少宠妃从掌中明珠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史书上数出来能单成一国,更不说注重伦理与延续的时代中,男后无法为皇室带来子嗣已经是致命的一个弊端。
    “新鲜不过四五年,准保要变天。”
    “可不就是这样。”
    “我看可能四五年的估计都是多的。”
    此类言论层出不穷,更有说吕迟将做那笼里的金丝雀,此后再无自由,成为玩物的。
    吕迟住在宫里,对这类言论听得少。他自管是自己活的自由自在,该做的,比如将内宫管理的井井有条绝不含糊,不该做的比如夏天偷偷跑去后山上的捉知了,带着褚灵满街跑也毫不犹豫。
    五年过去,十年过去,十五年过去,不仅是褚瑜对他未曾有丝毫厌倦,反而日渐的离不开去。
    传闻中,无论皇帝发了什么样的火,跟着由男后劝一句,百炼钢也便化作了绕指柔。这是明面上发生的事情,私下里却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施政刚柔并济,一气儿在十五年里头将秦国带到了远超晋国的地步。
    自此,再听不见一句贬的。那些说褚瑜因男色误国的早早闭了嘴,转头便满口称赞起吕迟贤良淑德,后宫典范。
    只是说出这话的,第二天也就给吓得改了口,男后没什么表示,皇帝却明着说不愿再听见将男后当成女子的称赞。
    秦立国十五年夏,皇后寝宫里。
    “父亲还记不记得去年冬天去外祖父家里回来的路上住的驿站?”褚灵已成了个十七岁的翩翩少女,正和吕迟下棋。
    吕迟懒懒的支着脑袋,与褚灵放在一块儿看,竟然半点儿不见老成,仿佛十几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雕琢出一点儿痕迹似的。
    “恩?”他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望向窗外炽烈的阳光,“怎么了?”皇后的寝宫与皇帝的寝宫照例是分开的,可褚瑜和吕迟平素都睡在一块儿。只不过一到夏天吕迟自个儿也怕热的很,褚瑜又总不安分,是以给很嫌弃的踢到了皇帝寝宫里,几乎每年夏天都是这样。
    “我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房里的人说起您和父皇的相识,”褚灵笑眼弯弯,将自己耳闻的事情说出来,直将褚瑜与吕迟的相遇描述的和画本里的才子佳人,难遇知己,后互相欣赏对方的才气而相知相爱。
    听得吕迟牙酸。
    他托腮慢慢露出点笑意,呸,这等瞎话也不知道谁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