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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天边,乌云滚滚而来,厚厚的云层中电光闪烁,天空渐渐传来沉闷的响声。
    雷声慢慢密集起来,季涵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淡,越来越薄,冬生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他打了个饱嗝,然后慢吞吞的,有点不舍的拿出那串阿黄抢来的佛器,手指捻动楠木珠子,闭上双眼低声诵念起了《往生咒》。经咒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楠木珠串渐渐发出了肉眼可见的金光,光芒分成两束,一束慢慢环绕在季涵周身,一束缓缓汇入冬生脖子上的石头小鱼里。
    季涵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隐藏在魂体深处的怨气一点点散去,他索性也盘腿坐下,跟着冬生一起念诵经咒。
    冬生在来帝都读书之前,他脖子上的石头小鱼已经有点黯淡灰白了,金光注入以后,小鱼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似的,颜色渐渐出现一点玉质的光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天边慢慢出现鱼肚白,楠木珠串的光芒已经彻底消失,珠串本身也变得黯淡无光,如同被时光侵蚀的朽木。
    冬生和季涵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季涵的魂体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带着浅淡的金光,他飘到冬生面前,像个大哥哥一样,轻轻的拍拍冬生的发顶,温柔的笑道:“谢谢你,冬崽。”
    说完,季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初生的晨光中。
    冬生的头顶多了一缕,肉眼看不见的功德金光,似有所感,冬生看着季涵消失的地方,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他最喜欢心怀感恩,知恩图报的人啦!
    彻底了解决了季涵的事情,冬生短期内暂时不用为小命提心吊胆了。
    阴气、阳气都得到了补充,还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功德,冬生心情好极了,他溜达回寝室洗漱一番后,找地方练了练太极拳和太极剑,然后围着操场跑了好几圈,算准了时间,冬生跑去食堂里买了好几个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咬一口,满嘴油,冬生满意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七天的小长假一转眼就过完了,同学们陆续返校,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今天不用再去陈鹏的公司做兼职,冬生泡了一整天的图书馆,如痴如醉的看了好些绘画类书籍,晚上回寝室的时候,余瞳和梁健已经回来了。
    余瞳下午的飞机到帝都,从机场回来已经有点晚了,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也没意思,就在平时常去的一家烧烤店打包了好些烧烤回来。
    冬生刚打开门儿,他就招呼上了,“冬生快过来,刚买回来的烧烤,特地买了你最喜欢的烤鸡翅和羊肉串,还跟老板说了多放辣椒。”
    烧烤浓郁的香味儿,果断让冬生忘记了虚伪的客气,他接过余瞳递过来的一大盒烧烤,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客气啥,我跟你说,幸好你回来了,我可是特地买了咱三人份儿的,贱人不知道抽什么疯居然不吃,一会儿你可得多帮我吃点,不然撑死我也吃不完。”
    冬生愉快的撸着羊肉串,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冬生这个实力吃货的加入,烤串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失,他俩把好几大盒子烤串都撸完了,还不见梁健从浴室出来。
    余瞳扯着嗓门喊:“贱人怎么回事啊,你是洗澡还是洗唐僧肉啊,能不能快点,我和冬生都排着队等你呢!”
    梁健没说话,好一会儿,浴室门才打开。
    “我去,贱人,你抽什么疯啊,大热天的你包这么严实你不怕中暑啊?”
    梁健有些闪躲的移开视线,细声细气道:“不怕。”
    余瞳一个箭步上前,用手背摸摸梁健的额头,“没烧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不对劲儿啊,你今儿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啊?”
    梁健反应过来,肉呼呼的胖脸上竟然泛起一抹羞红,抱着盆子很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啥反应,弄得老子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难道你家小胖中看不中用,你挥刀自宫,改练葵花宝典啦?”余瞳和梁健平时都是爱说爱闹的,荤段子张口就来。
    梁健的脸更红了,抱着盆子的手好像都有点抖了。
    冬生在外面阳台上收了衣服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谁?梁健被你弄哪儿去了?”
    这个人,这个人……
    ‘梁健’吓得双手一抖,盆子砰得一声掉到了地上,他转过身拔腿就跑,却根本弄不开寝室门,他急得满头大汗,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第三十六章  时光
    “……那谁谁别哭了行吗?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敢不敢让我耳朵清净三分钟?”
    快两百斤重的胖纸坐在地上靠着门,抽抽噎噎抽抽噎噎, 一哭就是个把小时根本停不下来,不时还翘着兰花指抹抹眼泪花儿,那景象,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绝人寰!
    余瞳听了‘梁健’和冬生的对话,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本来吧,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外加有点邪乎, 心里多少有点发毛有点害怕,毕竟, 他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唯物主义接班人, 连鬼片都没正经看过两部, 现在一活生生的女鬼就在他面前,三观碎了一地到现在都没捡起来。
    ‘梁健’俩眼睛肿得跟俩核桃似的, 泪汪汪的看着余瞳, 一副受惊的白兔样, 娇滴滴的用兰花指半捂着嘴巴要哭不哭的。你说这要是个大美女哭成这样,只怕得把男人的心都给哭软了,可对面是个身高体重都超过180的胖纸!纯爷们儿!
    余瞳顿时更难受了,他别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恨不得把俩眼珠子抠出来。
    “冬生,现在怎么办啊?”第一次见面时,余瞳就觉得冬生好像跟其他人太不一样,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眼就能看穿女鬼附体的,能是普通人?此时此刻,冬生在余瞳心里的神秘值简直嗖嗖的往上蹿,分分钟就要突破天际的节奏。
    冬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梁健’,也有点心塞,从小到大他也见过不少鬼,但是像这个女鬼这么能哭还真没见过。
    “梁健的魂呢?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冬生冷冰冰的问道。
    冬生才刚刚吸收了季涵的怨气,还没有彻底消化完,虽然有灵鱼帮他遮掩,但多少还有一些泄露出来的。
    在女鬼的眼里,冬生周身漆黑怨气环绕,比她还像个鬼,嗯,厉鬼,它本来胆子就小,现在吓得只剩下发抖的份儿了,它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呜呜,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他家了,是他家里人把我送到学堂来的。”
    冬生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学堂?你是哪一年死的?”
    “民,民国五年初。”女鬼抽噎着很老实交代道。
    余瞳眼睛都瞪圆了,“民国五年?冬生民国五年到现在有多少年了?”余瞳是纯理科生,对历史,尤其是屈辱的近代史,完全没兴趣。
    女鬼也看着冬生,她是投井自尽的,死后一直被困在井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流逝。
    冬生面无表情道:“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百年老鬼?”余瞳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被堂兄们领着看了两部霓虹国的鬼片,里面的女鬼老厉害啦,吓得他后来差点闹下心理阴影,好几个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起床尿尿,差点没画地图。自那以后,余瞳就再没看过跟鬼沾边的电影了,丧尸片不算。
    不过,眼前这个女鬼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好歹也死了一百年了,怎么比他这个大活人胆儿还小啊?百年道行,难道修的都是哭功?
    但凡是女人都很在意年龄,死了一百年的女鬼也不例外,她有点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十六岁,我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跟‘老’字儿才沾不上边咧!
    “你死哪儿了?”冬生继续发问。
    ‘梁健’微微抖了一下,小声怯懦道:“我,我家后院的井里。”
    余瞳小时候胆儿不大,但是长大后,胆子跟着肥了,有冬生这个‘高人’在,他也不怎么怕那个哭兮兮的女鬼了,他的好奇心要比冬生旺盛多了,“井里?你自个儿跳的还是被人推进去的?”
    这种伤心事,女鬼不太想说,眼泪又开始掉了。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打得你魂飞魄散信不信?”余瞳长着一张农民老大哥的憨厚脸,实则满肚子坏水,唬起人,不,鬼来一套一套的。
    女鬼显然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一下子就被唬住了,乖乖把自己的底儿一五一十的全露了出来。
    原来她是一个进士的女儿,祖上历代为官,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最牛的做到了二品大员,曾经也算是名门望族。可是,到了大清后期,他们家族里就只剩下几个靠捐钱捐来的小官了。好在家族积累丰厚,尤其他们这一支里,大伯和小叔都下海经商,光是银楼、当铺就有好几家,还有不少酒楼,她死的时候,大房最有出息的大堂兄正在跟他外国的洋同学合作,准备去外地开一家矿场,相比时下的许多人家,他们家的日子还算不错的。
    她父亲排行老二,从小就喜欢读书,成年后也不负所望,硬生生靠自己的本事考上二甲进士,得赐进士出身。可惜还没来得及怎么高兴,第二年皇帝就宣布废除科举,他们同榜出身的进士,要么公费要么自费好多都去了国外留学。但是她父亲格外迂腐,大伯和三叔给他打点好了一切,他都不愿意去,留在帝都做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小官。
    那时候,家里老太爷老太太还在,父母在不分家,老太爷特别偏心她父亲,花钱都可以从账上支,日子过得很松快。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清政府就被民国给取代了,她父亲的小官彻底做不成了,紧跟着老太太老太爷相继过世,大伯主持分家。
    大伯三叔都有钱,就按照老太爷的遗愿把老宅子分给了她父亲,除了房子和公中分下来的东西,老太太和老太爷还偷偷留了不少私房给父亲。大房三房都有钱,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分家头一两年,家里过得还不错,但是父亲自视甚高不事生产,瞧不起新政府更瞧不起经商的兄弟,偏偏他又喜欢排场,没事做了,就成天的出入烟花场所,还染上了赌博吸鸦片的毛病。短短几年间,万贯家财被他挥霍一空,最后,他为了凑钱,500大洋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年龄几乎可以做她爷爷的老男人当填房,对方的儿子比她爹还大两岁。
    成亲当天,她支开小丫鬟,跑到后院投井自尽了。
    其实她并没有冬生说的什么执念怨恨,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鬼,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变成鬼了,奶娘说的牛头马面还不来接她去投胎。
    她一直呆在井底出不来离不开,唯一的消遣就是听井外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井外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无尽的黑暗和孤寂让她觉得有点害怕,她就一直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不知念了多少遍,不知念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井外又有声音了。
    她很仔细的听他们在说什么,这时候忽然有人掉进了井里,她不过是用手碰了碰那个人,就晕了过去,醒过来,自己就变成了那个人。
    梁健。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余瞳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诈它,“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你怎么不把梁健的身体还给他,我看你就是狡辩。如果不是今天冬生揭穿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把梁健的身体还给他了?”
    女鬼单纯得很,“我没有不想还给他,我就是想看看井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让我怎么还给他?”
    “狡辩!你刚说你死哪儿啦?”
    “井里。”
    “井呢?”
    “我家后院里。”
    “你家呢?”
    “……陈府老宅。”
    “具体点,哪条街哪条巷,再不说实话,我真收拾你了啊。”余瞳举了举颇具威慑力的拳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两次家门,我只记得我们家门口有两只大狮子,你不要打我,呜呜呜……”‘梁健’细声细气的说完,又开始抽抽噎噎了。
    “闭嘴,不准哭!”冬生也被它哭得头痛。
    比起余瞳的威胁,冬生明显要可怕得多,‘梁健’不敢做声了,可怜巴巴的蜷缩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
    “冬生,贱人的魂儿会不会困在她说的那口井里了?”一边问,余瞳还拿出手机,啪啪闪了几张照片,准备留着以后拿来糗梁健。
    “应该是。”鬼话,鬼话,冬生当然不会完全相信鬼说的话,不过这个女鬼有一点确实没说谎,它的确是在井底念了很多年的经文,不然它身上不可能连一点怨气都没有,反而神志清醒还有淡淡的佛光庇佑。而且,如果不是这样,它也不可能上得了梁健的身,梁健虽然八字奇轻,但是有功德金光护体,顶多就是在一些特殊条件下,可能会看到鬼,一般二般的鬼怪根本伤不了他,更别说上身附体了。
    “贱人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掉井里了?我们现在能不能把他的魂儿给召回来?”余瞳说。
    冬生摇头道:“那口井有问题,不然它不会困在井底上百年。”
    “那意思就是说,他的魂召不会来,我们得找到那口井?”余瞳皱起了眉头。
    冬生点头没说话。
    “那要怎么找,帝都这么大,我们上哪儿找这口井去?”
    “我可以用梁健的生辰八字,推算出他的大概方位。你想办法打听一下,梁健最近跟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他是生魂,离体太久不好,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梁健跟那个说话不算话的生魂不一样,那个生魂有大气运加身,又有他在身边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梁健的命格本来就比较奇特,再没了血肉之躯保护,要是被厉鬼、鬼物什么的盯上,肯定会完蛋。
    “好,没问题。”余瞳扭过头又看到‘梁健’那张哭包子脸,“那他怎么办?”
    “先跟着你,等找到了梁健再让他们换回来。”
    余瞳很想大吼一声,为什么呀,凭什么呀,但是看着冬生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以及黑黢黢的眼睛,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好吧。”
    余瞳答应得痛快,第二天就后悔了。
    冬生当晚给了他一串桃木手串,戴在手上鬼邪不侵,不怕女鬼整什么幺蛾子,但是,“……你能不能不磨叽啊?快迟到啦!今天早上是灭绝师太的课,要是迟到了,咱俩这学期都别想好过!”
    ‘梁健’终于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长袖长裤都给穿上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包得像个木乃伊。
    反正热得不是自己,余瞳也懒得再多话,省得女鬼又磨叽半天。冬生那个不讲义气的混蛋,早就跑得没影儿啦。
    “书,书呢,你空着手就去上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