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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
    何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这边屋内两个人的争执声,走到门口一看,呵,这对峙的是什么阵仗,齐姑娘跳上椅子躲什么,老爷那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
    “你下不下来!”
    “你把它给我我就下来。”戚相思就差把地图叠了藏到兜里去,真给了他恐怕连灰堆都要找不着了。
    “那就是故事,你要它做什么!”何嗔被她气的不行,这么虎的丫头是哪里来的!
    “我要报仇!”戚相思红着脸瞪着他。
    屋子内片刻安静,何嗔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戚相思别过脸去,从椅子上下来,神情镇定的就像刚才逃上去的不是她:“没什么,师傅要是不肯给,就让我画下来吧。”
    “你要报什么仇。”何嗔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您听错了。”戚相思抬头看到门口的何伯,神情顿了顿,摇头道,“我没说要报仇。”
    “你当我聋了是不是。”何嗔哼笑,“齐鹤年是你什么人。”
    戚相思一怔:“他是我二伯。”
    “你说谎,你不是齐家人。”何嗔也不抢那地图了,从一旁的打乱的药匣子上取下一本搁在上头的书,看到封面上的字时眼神微闪,随即把书扔到了一边,坐下来抬头看她,“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戚相思跨步到他旁边坐下,据理力争,“我怎么就不是齐家人了。”
    “哼,齐家怎么生的出你这样的人。”何嗔满脸不屑,摊手问她要地图,“拿出来。”
    “师傅,您这是在夸我呢!”戚相思头一歪,乐了,他板着脸孔她还继续乐,从怀里拿出地图给他,又不确定他会不会撕,缩了缩手要他保证,“您可不能撕。”
    “你得寸进尺的本事不小。”何嗔从她手中拿过图纸,打开看了看,神情阴霾,“痴人说梦话,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山,一个编排出来的求药故事也有人信。”
    “也不是编排啊,的确有这么个樵夫求药,只不过没有神仙也没有仙山,但他的确是在山上挖到药了。”
    话音刚落何嗔就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祖父啊。”戚相思不是没听出他语气里充斥着对这些事的怨愤,心里猜着是不是何太医的父亲也信这些,可现在不能问,万一他一激动撕了地图,她上哪儿去找第二张。
    何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祖父是何人?”
    戚相思神情一滞,不吱声了。
    “你让我救那张家夫妇,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你大费周章安排这些又是为何。”何嗔把地图往柜台上随意一搁,神情了然,“东奔西走的哪里像齐家人,齐鹤年把你送到太医院,就不怕养虎为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戚相思小声嘀咕:“您既然怀疑我不是齐家人,为何还肯教我帮我。”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了!”都是她死皮赖脸的跟着。
    “师傅,您为什么觉得我不像齐家人了?”戚相思觉得自己伪装的挺好,几年过去齐鹤年都没怀疑她,怎么在他面前先破了样。
    何嗔冷哼了声,懒得提起,“你这么想要这张,你手上有几张了。”
    “还是师傅眼力好,瞒不过您。”戚相思嘿嘿一笑,“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张,师傅您见多识广,一定比我清楚!”
    说完后戚相思忙起身,走到门口抢话:“何伯,您那面还没下吧,我去帮您,我看火可有一手了!”
    一溜烟人就在何嗔眼前消失了。
    “还说自己是齐家人,哼!”何嗔往后一靠,齐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野丫头。
    ......
    戚相思跑到了厨房,在门口张望着等何伯来了,舒了一口气:“何伯,师傅为什么对那些书生气?”
    “齐姑娘有所不知,二十三年前,老太爷就是为了要找那所谓的仙山,把病卧的夫人和老爷独自留在这儿,这一去啊,再也没回来过。”何伯叹了一口气,“没过两年夫人就病逝了,这家就只剩下老爷一个人。”
    “二十三年前,那师傅岂不是个孩子。”戚相思在灶台前蹲下,看着里面烧旺的火,难怪他这么对待那些书,又如此避讳王生求药的故事,那张图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是啊。”何伯摇了摇头,“老太爷本意是想给夫人找药治病,但这么多年过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老爷嘴上不说,其实想过很多办法打听,齐姑娘,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仙山仙药,都是人胡诌的,要真的有,这人岂不都是能脱离生老病死了,您不能信啊。”
    “何伯,您放心吧,我不信这些。”戚相思丢了柴火进灶台内,里面的热气烘的脸都热乎乎的,眼睛都炙热了,她是不信,可有人信呢,何太医的父亲对其痴迷到了这程度,祖父当年都不及他十分之一,而齐鹤年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第116章
    天色渐暗,屋檐下挂着几只灯笼,屋外的小院内摆了桌。
    何伯从地窖里拿了一坛陈年花雕,打开盖子那香味就四溢开来,戚相思凑近闻了闻,笑嘻嘻问陈伯:“这恐怕比我还年长啊。”
    “齐姑娘好眼力,这酒还是老太爷当年带着老爷酿的。”何伯看了何嗔一眼,倒到酒壶中拿到一旁温热,之后给戚相思斟了杯,“您尝尝。”
    “家中有长辈酷爱喝酒,也喜欢藏酒,所以略微知道些。”戚相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加温后的酒香醇厚实,酒劲也没那么大,她眯着眼夸道,“果然不同凡响。”
    满院子都是酒香,闻着便让人心情愉悦,何嗔直接从酒坛中倒酒,一杯下去面不改色,唯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
    “还做了一盆烧酒鸡,齐姑娘等着。”何伯笑呵呵赶去厨房里看炖煮着的鸡肉,院子里一下没了声响,戚相思看了何太医一眼,何伯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只是一把年纪的人,总不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来开解,遂她举起杯子,“拜师学艺还没给您敬过酒。”
    何嗔哼了声,倒也不说那口头禅了:“太医院不回,避暑山庄也不去,齐家就不管你?”
    “我在惠州生活了这么多年,回齐家也不过堪堪三年,三年中有两年在太医院,谁管我?”戚相思喝了一口,有些呛,眯着眼适应了从喉咙下去的刺激,花雕酒,戚家也有,姐姐和她出生时都是祖父亲手酿造埋的,那应该要叫女儿红,小时候她嘴贪,还喝醉过。
    何嗔瞥了她一眼不语。
    很快何伯把烧酒鸡端来了,戚相思笑嘻嘻的说了句冬病夏治,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何伯特别高兴,坐下来也小酌了几杯,天色已黑,院子里弥漫着香浓的酒味,远处还能听到由百花巷里传来的热闹声。
    总有这样那样的恩客给花楼中的花娘们捧场,敲锣打鼓放烟火,肆意的很,戚相思抬起头,远处的天时不时的绽放烟花,城中的别处逐渐安静下来时,这里正值盛世。
    手中的酒杯晃悠了几下,何伯问起她家人的事,戚相思回头,托腮笑着道:“我还有个弟弟。”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了敲门叫唤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何伯起身前去,不一会儿过来回禀,“老爷,是张家老爷和夫人。”
    戚相思一愣,和何嗔对看了眼,后者搁下酒杯:“请到前厅去。”
    ......
    张靖打量着屋子内外,看到柱子上刻画的一些图案有些好奇,想上前看仔细些,被张大夫人拉在了身旁:“别动。”
    如此也止不住好奇心,张靖看着厅堂中挂着的画,怎么都觉得和家里的不一样。
    等了有一会儿后张大夫人还不见人来,脸上浮了些着急,转头看张大老爷:“老爷,这不会是不在家吧。”
    “都请进来了怎么会不在。”张大老爷心中也没底,这么晚了过来拜访实在有些叨唠,“明早过来也可以。”
    “明天靖儿都回书院去了。”张大夫人握紧儿子的手,心中颇有些怨气,“老爷明知道是谁又不说,反倒是咱们得瞒着出来。”
    张大老爷看了她一眼,没等开口外面有了响动。
    何嗔走进来,看到张大夫人身边的张靖时眼神顿了顿,随即让何伯去煮茶,邀他们坐下:“这么晚了过来,不知几位有何事?”
    夫妻俩对看了眼,张大夫人拉着儿子上前:“何太医,您医术高明,能不能给小儿也看看。”
    何嗔的视线再度落在张靖身上:“哪里不舒服?”
    “赶上书院里放假,六天前他回家来,住了几日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闹起了腹疼。”张大夫人牵着儿子,细看之下张靖的脸色是有些差,但也不至于到病怏怏的地步,何嗔示意他上前,“怎么疼法?”
    “夜半时忽然一阵一阵疼,白天就没事了。”张靖捂着腹部对昨夜刚经历过的事记忆犹新,实在是疼的难受。
    “出恭过没?”
    张靖摇摇头,就是腹疼,可不是拉肚子,张大夫人有些着急:“何太医,这是怎么了,也不像是吃坏了肚子。”
    何嗔要张靖上前,搭了下他的脉:“疼了几天?”
    “三天了。”
    “以前有没有疼过?”
    “在家没有。”
    何嗔让他张嘴:“在外呢?”
    张靖朝着张大夫人那儿看了眼,犹豫了一下:“在书院里的时候疼过几回,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就没在意。”
    张大夫人神色一变,显然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在家这几日,头两次疼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孩子硬气也不肯说,要不是昨天半夜她心神不宁睡不着过去看看,到现在她还蒙在鼓里。
    “找过大夫了?”
    张大夫人摇摇头,何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怎么不找大夫看看。”
    “以往是有专门来家里看诊的大夫的,家中大小的病都由他诊治。”张大夫人顿了顿,“可”字出口余下的声音就轻了没再往下说,何嗔是听明白了,可连张老爷中毒多年都没给诊出来,自己儿子如今这毛病,恐怕说出来的和实际的又不一样。
    说白了,张大夫人这是觉得有人在害她儿子,又觉得家里往常请的大夫让人给收买了,请了了说不出所以然来。
    何嗔却不吃这一套,他冷哼道:“你们真当我这儿是慈善堂不成,这个大夫不行就换一个看。”
    张大夫人愣了愣,一旁张大老爷赶忙道歉:“何太医,多有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说罢去拉张大夫人,张大夫人不肯,外头那些大夫她现在信不过,谁知里面有没有别的猫腻,好不容易求到了个太医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正当他们要起争执时,前厅后头的厢屋内忽然传来了东西摔落的声音,何嗔脸色一黯,一旁何伯笑呵呵的打圆场:“里面开着窗透气,应该是猫进了屋打翻东西了。”
    张大夫人有些尴尬,心中是不愿意走,但到底是求人帮忙,惹恼了人连她老爷的都不给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遂她拉起张靖要告辞离开,快走到门口时何嗔开口了:“我派个人去你家看看。”
    张大夫人脸上一喜,捏紧着张靖的手转过身,只见何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何伯会意,走出屋子之后绕到了前厅后头,请躲在厅后许久的戚相思出来。
    张靖一眼认出了她,礼貌叫了声姐姐,戚相思跨入厅堂的脚步一顿,笑着冲他点点头,走到了何嗔面前,端的态度十分恭敬:“师傅您找我?”
    何嗔怀的什么心思戚相思清楚,她的那点小心思何嗔也清楚不过,后头张大夫人自然也认出了戚相思,神色微凝,怎么她会在这儿,还是何太医的徒弟。
    “这件事交给你了。”何嗔淡淡的交代,“你去一趟张家看看,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
    “是,师傅。”戚相思低头一笑,转过身请张大老爷夫妇出去,直至送到了门口才笑着安抚,“两位不必担心,师傅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没有大碍,明天一早我会上门拜访,还请令公子晚半日再出发前去书院。”
    “那今晚。”张大夫人还欲说什么,被张大老爷拦了下来,待那门阖上,张大夫人有些责备的转头看丈夫,“也没说好坏,怎么还拦着我。”
    “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李夫人花了重金才求的他给我们看诊,带靖儿过来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个?”张大老爷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直观想到的就是利弊,早前花了这么多银子来求医人家都是爱答不理的,眼下这么晚了上门,又凭什么搭理呢。
    “我这不是心切。”张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如今说起这个来你头头是道,我为何要求到这里你不清楚?”
    当着孩子的面张大夫人也不和他吵,上马车离开了巷子。
    ......
    夜幕垂落,城里的灯火渐渐熄灭,戚相思坐在院子里,背靠着树仰头看百花巷方向,唯有那边的天空比较亮。
    手里的杯子握了许久,杯中的酒不过才少了一半,夜风徐徐吹的人很舒服,空气里还有何伯点着的驱蚊草味道,戚相思眯了眯眼,耳畔传来了何嗔凉凉的声音:“你倒是舒坦。”
    “多谢师傅收留。”戚相思笑着道谢,背后没有声音,她则是看着一片漆黑的天问,“仙山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