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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节

      张振正在因妹子好歹“清醒”了,喜欢的无可不可,当下笑道:“好好好,都依你,你要问的话自然使得。”
    应答之间,忽地看见旁边的“阿鬟”,一时微怔。
    只是还未看仔细,已经给赵黼推开,叫他快去干事。
    张振因也忌惮白樘,不敢怠慢,忙过去找些理由把母亲支开。
    屋内才慢慢地又安静下来,赵黼上前道:“可繁,你好了?”
    张可繁蓬头垢面,又哭了一场,两眼如桃儿一样,吸吸鼻子道:“世子哥哥,你如何来了?”
    赵黼啼笑皆非:“可繁,你快把那日发生的事儿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这样才好去捉拿凶徒。”
    可繁虽仍有几分畏缩之意,可因赵黼跟兄长都在跟前儿,少不得仔细想了想,才向两人道来。
    事情的起因,却偏是那日可繁撺掇蒋勋去刑部找云鬟而起。
    当时两人出刑部往回的路上,正杜颖被刑部的人带着前往,马蹄溅了可繁一身泥水。
    可繁不忿,骂了杜颖,当时被蒋勋拦挡住了,可杜颖却已经认得了可繁。
    偏此后一日,可繁因跟张夫人前往相府做客,正杜颖也去相府,遥遥地看了一眼,才知道可繁竟然是张将军的小女儿。
    杜颖因把此事存在心里,此后一直暗中留意张府,那日可繁偷偷跑出去找蒋勋,杜颖便派人当街拦住,偷偷发以要挟之语,果然可繁经不得这个,立刻无知无畏地亲自前来。
    杜颖一来贪恋可繁美貌,二来欺她娇纵任性,心想若是降服了她,从此跟骠骑将军家里做个姻亲,从此京城谁人敢欺,更不必怕那什么郭司空,岂不是一举两得。
    也是合该他死到临头,才鬼迷心窍,生出这种妄想来。
    可繁回想当日,便道:“那坏人向我扑过来,也不知怎地,我竟然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床……”
    张振忙咳嗽了声,可繁奇怪地看他一眼,又道:“我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那贼坐在身前不远的椅子上,我想起先前的事来,气急了,便跳下地,上前揪住他……”
    可繁声音颤抖,脸上毫无血色。
    那日杜颖的确是坐在椅子上身死,只不过椅子正对着桌子,却是背对着床,所以可繁只顾看见杜颖坐在椅子上,却不知他正面儿如何。
    因此跳到跟前儿,揪住了便喝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谁知手上湿嗒嗒黏糊糊地,但眼前所见,却更加骇人。
    可繁几乎疑心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眼前的杜颖,眼中跟嘴里都流出鲜血来,最骇异的是身上,竟然从胸口到腹部,一道深深地口子,甚至能看见里头的……
    可繁来不及多想,便厉声尖叫起来,几乎没直接晕倒过去。
    众人听到这里,都鸦雀无声,张振忙安抚可繁:“妹子不怕,哥哥在这儿呢,那大胆贼徒已经死了。”
    可繁眼中含泪,道:“那情形好怕人,我从来没见过的,那时候起,就吓傻了似的,整个人懵懵懂懂。”
    赵黼不做声,旁边阿鬟问道:“姑娘,当时屋里还有别的什么人么?”
    可繁吓得打了个寒噤:“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了?不过是个死、死人。”
    阿鬟道:“姑娘,你且仔细再想一想。”
    可繁皱着眉,眨了眨眼,半晌方道:“我只记得,我看见那可怖东西后,大叫了声……然后……就有人赶来了。”
    阿鬟道:“最先赶来的是谁?”
    可繁道:“是……哥哥、不、不对……是蒋大哥!”
    阿鬟不由也皱皱眉,她本想问可繁是否见过那“小二哥”,可是可繁自己不说,她却不能提醒引导,以防备口供不实。
    赵黼见阿鬟为难,便道:“可繁,你再好好想想,你平日里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次这样胆小的,那不过是个死人罢了,六爷跟你哥哥在战场上,这种玩意儿每次不见个几千上百?当初你还偷偷地扮士兵去云州呢,难道就这么没胆儿?”
    可繁本畏缩着不肯细想,被赵黼一激,不由定神,便又竭力回想了会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忙又看她,可繁睁大双眼道:“我记得,我看见那贼人死的模样之时,不是我先叫出来的,是……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在门口。”
    阿鬟见她果然记起来了,精神一振,可繁捧着头,又想了会儿,道:“是个店小二!他,他……先叫起来的。”
    阿鬟问道:“姑娘,那小二是什么模样儿?”
    可繁睁大双眼:“我、我没看清……他好像还提着个东西……好似、是一把壶。”
    阿鬟又问:“那……他当时是在房间内,还是在房外?”
    可繁皱眉道:“我、我也没留意,我只顾看那个死人去了……后来,就有一堆人冲进来,说我杀了人,幸好蒋大哥及时赶来了,他拉住我,叫我快走。”
    张可繁说到这里,不由看向张振道:“哥哥,蒋大哥呢?”
    张振无言以对。赵黼道:“蒋勋在刑部呢。”
    张可繁兀自不懂,问道:“在刑部做什么?”
    张振又咳嗽了声:“没什么,配合调查罢了。”
    可繁眨了眨眼,才说道:“那到底是谁杀了那个坏人的?”
    赵黼看向阿鬟:“刑部尚在调查呢。”
    此刻张振也转头看着阿鬟,目光闪动间,便扫过颈间,依稀看到那高高地衣领底下,若隐若现的指痕。
    张振眉头紧锁,却并未出声,只一双眼不停地在云鬟身上扫来扫去,满目狐疑。
    赵黼察觉,便道:“既然这儿没事了,我们也可以走了。”
    阿鬟看向可繁:“姑娘,你若有什么想起来的,可以……转告令兄或者世子……毕竟如今蒋公子还在刑部,若是姑娘所说的有利,他便也可以早些脱困。”
    可繁呆呆道:“脱……脱困?”
    赵黼白了张振一眼,对可繁道:“蒋勋是为了你呢,我也是想不到,他为了你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张振见他们欲去,有心“相送”,又怕可繁仍受惊恐,便先留下来陪他,只看着两人,沉声道:“世子……改日再相谢。”
    赵黼只哼了一声,也不搭腔。
    赵黼带人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便问道:“方才说的,可有用么?”
    阿鬟道:“至少可以向侍郎交差了。也不至于再正面儿对上将军府。”
    两人对面的,却是灵雨,只顾偷眼打量,却不敢插嘴。
    原来先前在世子府,云鬟拉了灵雨入内,便要了一套她的衣裳,拜托她给自己梳了个丫头的发髻。
    先前赵黼一怒之下同她口角之时,灵雨虽站的远,那一声“阿鬟”却是听见了的。
    灵雨自知道赵黼昔日曾经为了崔侯府的那位姑娘“寻死觅活”的传闻,且又见云鬟是这个模样性情,回想往事,自然便知道了几分。
    趁着在里头给云鬟梳妆的当儿,看着镜子里那极秀丽的容颜,灵雨忍不住便在耳畔低低问道:“凤哥儿,原本是个女孩子是不是?”
    云鬟并不惊异,只低低道:“姐姐,对不住。”
    灵雨虽早猜到了,见她这样答,仍是忍不住停了手,片刻才道:“其实当初……世子第一次把哥儿带来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怪呢……只不过这一次再见面儿,哥越发出息,竟当了官儿,我就彻底的不敢想了……谁知,居然真的是……”
    云鬟垂头,灵雨却又一笑:“不过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云鬟才问道:“为什么放心?”
    灵雨道:“先前因世子虽然爱护哥儿,可毕竟是个男子……又能怎么样呢,所以我暗中心焦,如今知道了真相,我自然是放心了。阿弥陀佛。”
    云鬟便低了头,又道:“还请姐姐不要对别人声张。”
    灵雨捂住嘴,又道:“可知我纵然死了也不会说一个字儿的。”
    云鬟却听不得她口里说那个“死”,便道:“何至于谈到那个,若真那样,宁肯你说。”
    灵雨抿嘴一笑,目光盈盈地看她,忍不住低头在发端轻轻亲了一下,道:“总之是太好了,我心里着实是喜欢着的。”
    云鬟终于跟她敞开胸怀,瞬间也觉着比先前亲密了许多,便也莞尔一笑。
    当下回到世子府,正要随灵雨入内将女装换下,不料赵黼握着手道:“等一等。”
    云鬟回头,赵黼望着她,蓦地重重一叹:“可知我多久没看你女儿打扮了?我几乎都忘了……”
    云鬟不由也垂头看了会儿,忽然有些不自在,问道:“是不是有些怪异?许久没穿了,自觉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动……”
    赵黼笑道:“并不怪,很好看,我宁肯你永远也别换回去了。”
    云鬟有些紧张:“世子……”
    赵黼眼中透出几分伤怀之色,盯着她看了半晌,便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云鬟略动了动,赵黼道:“别动,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
    身后灵雨见状,便悄然后退,想先去把她的官服拿来预备着。
    谁知才退到门口,忽然几乎撞上一个人。灵雨吓了一跳,忙回头,却见是晏王赵庄,正也睁大双眼看着里间儿。
    灵雨刚要开口,赵庄向她做了个手势,便将她拉了出来。
    两人来至外间儿,赵庄面上惊喜交加,忙不迭问道:“那丫头是哪个?黼儿如何对她……”
    灵雨心中叫苦,只得支吾道:“是新来的丫头,叫……阿鬟。世子……对她其实不错。”
    赵庄喜不自禁:“什么不错,我看分明是……”欲言又止,只嘿嘿笑了两声,道:“原来我果然是白担心了,好好好。”喜欢完了,又叮嘱灵雨好生伺候,要多长些眼色之类的话,便才舒舒坦坦地自去了。
    且说云鬟换了女装,重着官服,便往刑部来。因担心白樘行的快,便一路急赶,果然,远远地就见刑部门口备了两匹马,有人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此刻马车缓缓停下,云鬟见白樘正欲上马,先道:“侍郎!”忙忙地下了车。
    白樘转身,又见是世子府的车驾,便道:“谢推府,为何拦路。”
    云鬟躬身道:“侍郎大人,先前侍郎吩咐之事,下官已经完成了。”
    白樘听她声音沙哑低沉,不知何故,却仍淡问:“昨儿为何不见?”
    云鬟道:“因有些事情耽搁……”
    白樘道:“你在刑部当差,难道还有天大的事情耽搁你办差?”
    云鬟低头:“下官知罪。”
    白樘冷笑了声:“你且退。”
    云鬟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躬身拦阻:“大人!”
    此刻巽风因跟在白樘身后,见状便忙过来,将她肩头一握,低低道:“你做什么!”
    谁知垂眸的瞬间,便见她颈间青紫肿胀,因周围都是冰莹雪光,她的肤色又且白皙,因此照的愈发清晰。
    巽风目光一动,略微意乱,定睛再度细看,却才认出竟是指痕,又想到她的声音不同往日,当下震怒,脱口问道:“这是谁人所为?”
    云鬟不料他竟发现了,忙拉了拉外头的披风:“不碍事,已经好了。”又抬头看向白樘道:“当日在客栈内那人的口供,下官也已经问明,求大人听上一听。”
    深深地躬身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