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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赵钰却一点都不信:“白大师就不必谦虚了,能够一眼看穿刘大师的得意之作,你对阵法方面一定极有心得,我一定得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白缎:“……”
    ——我真的一点都不会,求别介绍!qaq
    楚尧默默看了白缎一眼,微微扶额。
    ——他给白缎架台子架成了习惯,不小心架得有点高,似乎弄巧成拙了……
    正在两人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将这个台子拆下来时,又一个人迈步进了院子,朝赵钰打了声招呼。
    来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老头衫,明明已然是深秋时节、寒风飒飒,却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寒冷。他仿佛是大街上最普通的老头子,只有那一双眼睛精光湛然、直指人心。
    赵钰恭敬地向老头子问候了一声,随后看向白缎:“这位是臧大师,麻衣神相一脉,最有名的相术大师。”介绍完后,他又半开玩笑地揶揄了一句,“面对他老人家,你们可得小心一些,警方经常请他去鉴别嫌疑人,无论做过什么好事坏事,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老头哈哈一笑,抬手拍了赵钰一巴掌:“混小子!你当老头子是x光?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现在我年纪大啦,等闲不轻易给人看相,生怕损了阳寿,我还得多活两年,再教教徒弟呢!”
    赵钰嘻嘻一笑,在这位老人面前倒是显露了几分调皮的意思:“对于这两位小友,臧大师就不想看一看么?”
    臧大师并未回答,却当真转头看向白缎,用目光在他面上描摹了一番。
    白缎被臧大师看得有些紧张,生怕他瞧出自己不是人来。所幸这位臧大师并没有赵钰说得那么“神”,片刻后,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白缎小友的面相当真不错,神气清灵、晖晖皎皎,实在是福寿绵延之相,一生中虽有些小坎坷,但得遇贵人,平顺无忧,善始善终,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子嗣上,艰难了一些。”顿了顿,他又安慰了一句,“不过,我们这些勘破命理、扭转天机之人,总会有五弊三缺,小友不必过多记挂,顺心而为便好,你的面相,已然是极贵了。”
    眼见气氛是有些不好,赵钰笑着打了个岔:“臧大师就不用安慰白大师了,关于子嗣方面,他应当早有准备,毕竟……”说着,他看了楚尧一眼,满是揶揄和暗示。
    臧大师离群索居,每日的日常就是教徒弟,自然不知道白缎与楚尧出柜的风风雨雨。接到赵钰的暗示,他跟着看了楚尧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向白缎,片刻后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红鸾星动,天作之合,老头子在这里提前道一声喜啦!”
    白缎被他笑得有些面色发烫,红着耳朵悄悄窥了楚尧一眼,而楚尧倒是脸皮厚,抬手揽了揽白缎的肩膀,面不改色地接了下来,只是笑容加深了几分:“多谢您的吉言了。”
    看着面前站得这一对璧人——虽然都是男性——臧大师满面笑容地摸了摸胡须,显然是切真实意得为他们开心。毕竟,他们这些堪舆相面的人,大多孤寡一生,全部精力都扑在徒弟身上,如今看到小辈们这般幸福美满,着实开怀不已。
    “白大师是好面相,那楚先生呢?他的面相又如何?”赵钰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
    臧大师将目光投向楚尧,片刻后笑容一滞,“嘶”了一声。
    赵钰和白缎心中也随之一个“咯噔”,白缎面露担忧,而赵钰则连忙追问:“臧大师,怎么了?”
    “不可说,不可说。”臧大师摇了摇头,面露复杂,扭头就往院子里走,“老头子我还想多活两年!这件事,可说不得!”
    赵钰与白缎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反倒是楚尧半点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还让白缎不必担忧,他自有分寸。
    臧大师缄口不言,当事人也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此事自然不了了之。而他们与臧大师在门口的笑谈,也早就引起了院内其他人的注意。
    见到他们聊完、进了院子,几位与赵钰交好的大师们主动起身迎了上来,白缎和楚尧在赵钰的指引下与众人见面,很快便与这些半点都不拿腔作调的大师们熟络了起来。
    言谈间,白缎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令他颇有些不适,在忍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扭过头去,顺着感觉看到了一位坐在角落中、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
    那男子三十多岁,高鼻深目,应当带着些异国血统,长相奇特而极富有魅力。他深棕色的瞳眸不躲不闪地直直迎上白缎的视线,甚至微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男子周身绕着一层郁气,单独坐着,仿佛被孤立般没有一个人与他搭话,但他却似乎相当享受这种氛围,没有半点不自在。
    发现白缎看向那男子,赵钰随口介绍了一句:“那位是乎尔曼大师,华泰混血,于中国风水界不太出名,但在泰国却是首屈一指的巫师,年岁不大却极有名望,也算是颇为出众的后起之秀了。虽然看起来阴沉了一些,但他的性子还不错,就是为人比较孤僻,不喜与人交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接受邀请参加了聚会。”
    说话间,那黑衣男子站起身来,竟主动向众人走了过来,使得众人一脸莫名,纷纷停止了交谈。
    乎尔曼的目标极为明确,他没有多看旁人一眼,径直走到白缎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声音沙哑低沉:“我是乎尔曼西那瓦,你好。”
    白缎愣了愣,回握了一下:“我是白缎,你好。”
    乎尔曼松开手,努力笑了一下:“我认识你,你很好。”
    说罢,他朝白缎点了点头,又转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徒留呆滞的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默默抓住白缎刚刚与乎尔曼交握的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的楚尧:“……= =#”
    ——他真不应该点头同意白缎来参加这该死的聚会,从刚下飞机就出师不利,简直晦气!
    第五十八章 情敌还是岳父?
    乎尔曼走得干脆利落,但被他留在身后的众人却一头雾水。
    赵钰扭头看了看白缎, 语带疑惑:“白大师,你与乎尔曼大师曾经见过?”
    “没有。”白缎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赵钰摸不着什么头绪,却也没有在意:“那大约是他曾经听说过你的事迹吧。总之,乎尔曼鲜少主动与人结交,却是个仗义的人, 能与之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结束关于乎尔曼的话题后,众人又闲谈了几句, 便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只留下先前赵钰提到、对阵法极有研究的刘大师拉着白缎继续讨论关于阵法的问题, 逼得白缎不得不绞尽脑汁、回忆从鹄霄真君那里耳濡目染的阵法知识。
    所幸,这个世界灵气匮乏, 并不能布置太过复杂的阵法, 于“阵”之一道上, 与修真界可谓是天壤之别,就仿佛一个是小学入门,而一个则是大学专业那般。虽然白缎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关于阵法的知识,但他毕竟也在“大学”里混过,时时刻刻跟在“大学教授”身边,与刘大师谈论起来好歹也能勉强跟得上思路,时不时还能蹦出几句直指本质的惊艳之语,喜得刘大师谈兴愈浓。
    当然,刘大师也能看得出,白缎对于阵法研究不深,不过以白缎的年龄来看,这也在所难免。白缎一向以他的除煞手法而闻名,风水一道博大精深,鲜少有涉猎甚广的全才,大多数人专攻一道,都觉得学海无涯、无边无际,若想要什么都学、什么都会,那实在是太难了。
    白缎能够在阵法上与刘大师谈论几句,已经让刘大师喜不自胜,恨不得将这个对阵法“极有灵性”的年轻人挖到自己门下悉心教导——当然,这个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刘大师知道,那位能够教导出白缎的神秘大师,绝对不是自己能够与之媲美的。
    其实,所谓的“风水集会”,并没有楚尧和白缎原先想象中那么严肃苛刻,只要白缎除煞的手法是真实的、有效的,那么他们便不会苛责他在其他方面的“无知”,毕竟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做不到对风水学的各种门道了若指掌。
    ——而“风水集会”的诞生,也正是基于这一点。
    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但凡遇到疑难杂症,以自己本身的知识范围解决不了,便拿到“集会”上与他人一同讨论研究,相互学习、相互促进,这才是真正的进步之道。
    当然,白缎能够成功蒙混过关,楚尧也同样功不可没。
    在楚尧半年多的教导下,白缎的风水学基础虽然不能称之为扎实,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更加之有楚尧从旁时时提点,就相当于上考场时带了个可以作弊的小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失误。
    如此这般,第一天的风水集会便这么顺利的结束了,白缎与楚尧在众位大师面前刷了不少好感度,坐实了年轻又前途远大的后辈形象,而有了这些大师们作为人脉,白缎今后在风水界的发展,必然事半功倍。
    集会结束后,白缎与楚尧入住了早就订好的酒店,而好不容易等到了与白缎单独相处的机会,楚尧也终于能够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和担忧问出口了。
    看着白缎在软绵绵的床上打了个滚,楚尧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随口闲聊那般:“说起来,我一直忘了问,你对琼华上仙这个角色格外重视,也表演地惟妙惟肖,是不是在模仿什么人啊?”
    白缎毫无防备,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只是点到一半却卡了壳,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
    楚尧对此却视而不见,甚至连问题都带上了些许诱导的意味:“那个人是谁?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白缎迟疑了一下,却始终不能昧着良心否定鹄霄真君的存在:“很重要,他的道号是……鹄霄。”
    “道号鹄霄?”楚尧挑了挑眉,暗暗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他莫非就是教你那些除煞手段的师父?”
    白缎与鹄霄真君并不是师徒,若真正要论起来,应当是主仆,而白缎对鹄霄真君的称呼有时是“真君”,有时是“主人”,却从来不敢僭越,称其为“师父”。
    但在这个时候称呼鹄霄真君为“主人”实在有些奇怪,白缎咬了咬唇,壮起自己不算大的胆子,轻轻点了点头:“嗯,他就是教导我那些的……师父。”
    嘴里吐出这个称谓,白缎的小心肝活蹦乱跳,面颊都有些泛红发热,也不知是心虚忐忑,还是欢喜雀跃。
    但这幅模样落到楚尧眼中,就颇有些……粉面含春了。
    心中的酸意再度暴涨,此时此刻的楚尧也顾不上什么委婉迂回,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最为担忧的问题:“那我和你师父,到底谁更重要?”
    白缎被楚尧问得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白缎的迟疑,也令楚尧越发地心浮气躁。
    半晌后,白缎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这就是网上说的,每位男人谈恋爱时都会遇到的问题?”
    这一次,轮到楚尧愣住了:“什么?”
    “就是那个‘我和你妈妈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感觉有点像。”白缎歪了歪头,“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到底是什么?”
    楚尧嘴角一抽,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恋爱中无理取闹的小女孩那般,总是向男友问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借此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不过,即使白缎并没有给出他明确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听在楚尧耳中,却令他暗暗欣喜——既然是女朋友问男朋友的,那么他自然就占了“女朋友”的位置,至于“妈妈”的角色,便肯定要分给那个所谓的“鹄霄”了。
    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楚尧捏了捏白缎的面颊:“把师父类比为‘妈妈’,你也不怕你师父抽你?”
    “他在我心中就像妈妈,也像父亲。”白缎切真实意地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楚尧终于满意了,他完全可以当做自己多了个“岳父”——只要他和白缎的关系止步于“父子之情”。
    “这样的话,我倒是忽视了。”揽住白缎的肩膀,楚尧亲了亲他的面颊,“你既然已经与我在一起了,我也得找一个机会去拜见一下你的师父,见一见‘家长’,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
    提起这个,白缎顿时有些伤心:“我走丢了,不知道师父在哪里,大约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一点,楚尧当然知道,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勉力安慰:“忘记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回去的,就算找不到,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嗯!”白缎在楚尧的颈弯内蹭了蹭,熟练地撒了个娇。
    “若是找到了你的师父,你可不准抛下我,跟着他离开啊。”楚尧按着白缎的脑袋,半开玩笑地叮咛一句。
    白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不离开。”
    这是第一次,白缎在楚尧与鹄霄真君之间,选择了楚尧。
    他孺慕依恋鹄霄真君,却也知道,自己在鹄霄真君漫长的生命中,其实并不算多么重要。
    鹄霄真君照顾他、教导他,只是由于同情怜悯他幼年失怙,无法独立生存,待他温柔细致,也仅仅因为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对于鹄霄真君而言,他有着远远比白缎更为重要的东西,徒子徒孙、宗门道统、长生大道,无论哪一个,都是白缎无法企及的。
    所以,白缎在鹄霄真君面临危险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以身相替,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死了,鹄霄真君会为他伤心难过,却并不会为了他而影响自己的道心。
    对于白缎而言,鹄霄真君是唯一,但对于鹄霄真君而言,白缎却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是他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
    但楚尧却不同……或者说,应该不同。
    白缎能够在楚尧的眼中看出他对于自己的看重,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专注,无论做什么,都会将自己视为中心。白缎并不知道这种重视能够持续多久,但起码现在,对于楚尧而言,自己是最重要的,是他唯一看重的,比事业、前途、亲朋好友乃至李妈还要重要。
    白缎不想辜负这样重视自己的楚尧,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难过——只要他过得好,鹄霄真君便会笑着为他送别,祝愿他一路顺风,但楚尧却不会,他会为此而伤心痛苦,甚至愤怒恼火,会将他困在身边,阻止他的离开。
    这样不同的态度,让白缎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最终倾倒向了楚尧一方,他握住楚尧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就算找到了师父,也跟你在一起。”
    这样认真且干脆的回答,是楚尧始料未及的。他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升起一股巨大的喜悦,还带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真?”
    “当真。”白缎点了点头。
    哪怕楚尧如何巧舌如簧,此时此刻也有些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翻腾的欢喜。他张了张口,最终挑起白缎的下巴,覆上了那嫣红的唇瓣,以实际行动诉说自己的欣喜,而感受到楚尧澎湃的感情,白缎也将那一丝对鹄霄真君的歉意与不舍丢到了脑后,搂住他的脖颈,生涩又羞赧地回应。
    这一吻,就有些擦枪走火。
    当楚尧把持住自己,撑起身体、竭力远离白缎时,白缎已然在床铺间软成了一汪春水,面颊酡红、眸光潋滟,浑身上下散发着待人采摘的气息。
    “……我去洗个澡。”楚尧喉结滚动,他粗重地喘息着,迅速翻身下床,快步走向浴室,而白缎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最终却又因为一时的迟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深秋时分冰冷的空气灌入被窝,引得白缎微微抖了抖,越发眷恋楚尧滚烫的怀抱,还有与他肌肤相贴时的触感。
    白缎默默缩进被子,眼神又是懊恼又是纠结。
    随着感情日深,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楚尧为他隐忍痛苦的模样,也不想再让他去冲洗冰凉刺骨的冷水澡、为燥热的身体降温——这会让他……感觉有些心疼。
    两其相害取其轻,比起心疼,白缎觉得,还是屁股疼更能让人忍受一些。
    ——下一次吧,下一次的话,他就不会再犹豫了。反正……据说做到最后,也是会舒服的。
    默默下定决心,白缎眼巴巴地望着磨砂的浴室门,直到楚尧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与他视线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