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而邢白鹤柳腰轻摆,风姿绰约,给庄团长唱折子戏呢,把个军爷唱得神魂颠倒。
化妆间里,大老爷们儿要上妆了。
“来,瑢瑢,给你裴大爷我勾个脸。”裴琰招呼瑢哥儿伺候。
“给你勾脸,你是要画文丑、武丑,还是,不然画个架子花脸?”邢瑢说。
“哎,你是杜丽娘,我就不能是崔莺莺啊?”裴琰就不服了。
“崔莺莺”仨字一出口,别说是邢瑢了,化妆组的、剧务、导演、摄像,还有庄啸和萨日胜,都想喷他一脸。
邢瑢把粉盒和笔都递给裴琰:“你自己来吧,我看你怎么化成崔莺莺。”
旁边坐着看戏的农家乐房主两口子,大叔和大婶,都在笑话裴大爷。院子里这一桌地道的川味下酒菜,就是大婶早上现做出来的一桌真菜。戏还没拍完,已经被裴琰先偷吃了好多馋嘴蛙和麻辣兔丁。
“崔莺莺怎么不成?”裴琰转过头寻求支持,“导演?!”
导演面无表情地说:“张生说你不行,你不是崔莺莺。”
哈哈哈——众人毫不留情地嘲笑。
“欸,小王爷你过来我问问你,你知道崔莺莺是谁吗?”裴琰勾勾手,指着小萨,“你根本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你就敢笑话我?!”
“不知道,”小萨很诚实的,“反正是个美的吧?……你长成这样儿你又不美。”
众人笑疯了。太诚实了。
邢瑢深深看了小萨一眼,更加得意了,小王爷还是有基本审美的。
裴琰被一伙人伤透了脆弱的心:“哎呀凑合了,不然给爷来个西施吧。”
庄啸从身后一拍他肩膀:“老裴,你扮西施?我都想找块板砖拍你脸上。”
导演说:“架子花脸四大王你自己选一个,窦尔敦、马武、张飞、李逵!我给你这么多选项呢琰宝?”
裴琰趴桌上大笑,我不听,我不干,老子不要选啊啊啊……
裴先生就是一枚大开心果,永远能让人心情愉悦、明亮、畅快。
这一点庄啸早就了解了,现在周围所有人都了解了。
以前裴琰是不乐意、不屑于讨人喜欢,就想做个刺头,现在做人随和多了,刺头都变成一大块黏软的棉花糖了。
玩笑归玩笑,剧本里,裴琰就是反串了女角,在戏妆掩护下逃脱军警的四面埋伏。
裴琰坐在化妆间的小窗下,一缕阳光进来,打在他和庄啸脸上。
他坐在高凳上,庄啸坐在桌上,正好居高临下地面对他。粉白底妆已经化好,庄啸就用手掌沾了胭脂,捧过他的脸,两掌捧着,轻轻地给他抹匀了,把一张白脸抹出妩媚的红妆。
再用一根唇笔,为裴先生点红唇。
裴琰张嘴咬了笔毛。
“别闹。”庄啸用口型说他。
“想咬你的毛儿……”裴琰用口型回道。
“闭嘴。”庄啸盯着他。
裴琰立刻不闹了,乖乖坐着,唇边却止不住地乍现笑容。眼前情境如此美好,让人沉醉戏中,不愿醒来。
他扮的就是《玉簪记》中的绝色女尼陈妙常,不惧礼教,放纵情欲,与英俊后生潘必正一见钟情,二人百般试探调情,却原来郎情妾意一点就通,于是私相授受在清静佛门中私合,历经波折终成眷属,成就一段佳话……
“跟我这么热乎,不怕别人说你闲话啊。”他轻声问庄啸。
“我怕闲话?”庄啸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时闺中女子尚敢为之,他两个男人,还怕吗。
而且,他们俩人,对手戏合作太频繁了,在网上就是一对锤不爆也扯不散的铁打的cp。他俩哪天破天荒去找别人热乎,那才是新闻呢。
“这个妆眼熟,像你以前演的岑疆公公,就差不多是这样。”庄啸给他涂了唇色,盯着他看。
“我演小姐、演尼姑、演公公、或者架子花脸,在你眼里都一个样儿吧?”裴琰哭笑不得。
“都是你呗。”庄啸说,“能有什么不一样?”
裴琰是瘦长的瓜子脸,眼睛也细长有神,鼻梁高挺,女妆绝不会丑了,挺俊俏的。
“成吗?喜欢吗?”绝色小尼姑贴了片子粘了头套,再次仰脸望着心上人。
“特别俊。”庄啸说。
说完觉着意识略微涣散,有点压不住某些淫邪的思想……今天也不知被谁勾得神魂颠倒了,庄啸起身走开了。
农家小院竹林追逃的这段戏份,是在黄昏之前拍完了。
远处的青城山苍翠欲滴,山的影子渐渐隐入黄昏天色,四周美极了……
剧组也有意给这段场景留下不少花絮镜头和照片,作为提前宣传造势的手段,于是,裴少侠的柔媚女装照在网上就漫天飞了。
山下,林间,溪畔,佳人。
这号糙人,是难得柔媚出镜啊。
在这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瑢哥的“杜丽娘”与琰宝的“陈妙常”,就是娱乐八卦网站上极受粉丝推崇的一对儿,继“x涯四美”之后再出“绝色双骄”,扮相都够俏,身段都很靓。
网友评价八个大字:雌雄难辨,绝代风华。
只是,裴琰穿着裙装假装小脚走莲花步时,姿势比较假,没走几步就遮掩不住那凌厉的气势,大步生风迈出了龙虎之姿。他“哐”一声就把身边的桌凳撞了,裙子扯开让里面都走光了。
“把你的毛腿给我收回去!”导演气得在喇叭里喊。
庄啸把叼着的烟蒂喷了出去。萨日胜蹲在凳子上笑得像个小男孩,眼泪快笑出来。
导演怒喊ng,“美尼姑”紧跟着也笑场了,一笑就暴露了裴大爷粗野彪悍的真声。
裴小尼姑被制片人扔了个菜筐子,几乎扔他头上。他抱头一个箭步就上墙了,在房顶上叉着腰骂街。一群人朝他房顶上扔菜叶……
再说邢瑢在这部片子里,与庄啸合演一对眉来眼去怀有私情的野鸳鸯,片场内外能不造出个花边绯闻?
还真就没传绯闻。
网上就没有他二人同框的花絮。官方剧照也是互相隔着三丈远,都不碰手。
跟进剧组来的瑢家团队,其实仍是那几位熟脸,但面貌态度已大为不同。瑢家团队撒出来的照片,就是邢瑢自己在唱独角戏,“新戏脱胎换骨突破性别审美”“瑢公子对镜簪花描红妆”“瑢宝蹲片场专心学戏镜头曝光”等等这些,标题中规中矩,一点出格内容都没有。
有娱记还想让这几位重温旧情,跑来片场骚扰:瑢宝再次和庄先生以及替身小萨同剧组合作,以前他们三人之间好像……
瑢家团队众口一词全盘否认:完全没有那回事,那都是误会,一场误会啊!我们也是误会的受害者呀!
邢瑢的经纪人从小院门边经过,精光迅速聚焦到裴琰身上,提个凳子一路跟着裴先生。到一棵阴凉树下,看裴琰站住了,赶忙把凳子递到裴琰屁股后面。
裴琰就没坐,干吗啊?
经纪人递烟递火,眉开眼笑地搭讪,大家都老熟人嘛。裴琰瞟一眼对方:“我不抽烟,我闻烟味就难受。”
庄啸都要戒烟的(虽然也没戒成),你还给我塞烟?
“哦,忘了,对不起啊。”经纪人把烟收回,赶紧把自己唇边的烟也拿开,捏在手里不敢吐烟圈了,“老裴,士别三日,很佩服你呀,公司搞得挺不错,有运作头脑,以后还请多多照应我们这些……”
裴琰看着对方。
这部影片是龙行天下工作室的策划和大投资。裴琰就相当于幕后老板,拍板儿说了算的人。哪个敢在裴大爷眼么前儿找庄啸撩贱,惹到裴琰发飙,一句话就能把邢瑢的戏份一刀全部剪了——所以这才都老实了。
嘉煌走掉了包括裴琰在内几位大牌,其他的团队部门原以为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能多分几块大饼资源,没想到现在公司对艺人投入越来越抠门儿了,市场愈发不好做,各家团队都在四处找活路,都琢磨另起炉灶或者另攀高枝呢……所以,谁家团队都不傻的,绝不能得罪出钱投资的财神。
“我们瑢瑢这次确实很下功夫,特意学了几段昆曲,学了身段,上镜效果不错的……他镜头少,几天就拍完了,有点可惜,你说呢。”那经纪人道。
“那你说怎么着?”裴琰说。
“我觉着观众肯定爱看他的扮相和他唱戏吧?毕竟第一回 演这类角色,形象和演技突破啊。”经纪人道。
“我觉着观众也爱看我演戏。”裴琰说。
“那是,肯定的,你是男一号么。”经纪人说,“有可能的话,再给瑢瑢加两场戏?”
“剧本已经两小时时长,给他加两场戏,删谁的啊?”裴琰回道,“删庄啸的?”
“呵,那肯定不行。”经济人尴尬一笑。
“剧本是请获奖编剧写的,一句是一句,里面没有一句是水词儿,也加不进废话,我们不是现拍现编的草台班子。”裴琰说完转身喊了一句,“开饭了,吃饭喽——”
……
他其实是很记仇的人,直到现在还记着当初他跑到美国去,公司里有人在他背后捅刀子,是谁谁自个儿心里清楚。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三字经,甭烦我。
这是他词典里最温柔的一句。如今情场很得意,做人大气多了,不计较了。
……
今日片场午饭仍是辣菜。
在成都拍戏,无论大菜还是盒饭、饺子还是汤面,全部都辣,盘碗上飘着一层红油,或者覆盖一层辣椒。
今天盒饭的内容,还包括好几桶外卖打包的串串香,把一群无辣不欢的家伙乐坏了,这个好吃,谢谢老板体恤!
邢瑢竟然也在片场里埋头吃辣。
邢小哥是怎么把那一串一串辣毛肚、辣藕片、辣豆腐皮撸进去的,不可思议。邢瑢吃辣子兔丁那是相当彪悍,直接把筷子横起来一扫,粗暴地扫开一层挡事的辣椒,然后用勺子出好多兔丁,堆在自己的饭盒里。
“瑢瑢,你吃辣也是练出来的吧?”裴琰在同桌吃,调笑了一声。
“啊?……是啊,练练就能吃了呗。”邢瑢面不改色,继续撸辣鹌鹑蛋和辣火腿肠串串。
“这也得有‘师傅’教吧?”裴琰说,“名师出高徒么。”
“吃辣需要名师么?吃串又不用技术!”邢瑢怼回去了,“我胃口好我就爱吃。”
裴琰一乐,啧,邢小哥现在可厉害了呦。
他们当然都不知道,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在裴琰私奔美国期间,邢瑢不仅是冒着风雪去到机场,为小王爷接了一趟飞机。
然后,那俩人在京城逛过好几个地方,冒着风雪走城墙,还吃过几顿饭。
再然后,裴琰虽然放了那个剧组的鸽子,萨日胜是按合约进组拍戏去了,在浙江影视城待了两个星期之久。而邢瑢当时就在同一个影视城拍戏,每天收工之后都能通个电话见个面……这事谁知道?谁见着了?
萨日胜在另一张桌上吃盒饭和串串。邢瑢吃完自己的一摊,抱了三罐凉茶过去,顺手递给小萨两罐:“吃辣的配凉茶,不然又上火了。”
小萨喝凉茶是这么喝的,一仰脖干掉一罐,然后接过第二罐,一仰脖又干掉第二罐,低头一抹嘴,再伸手……哦,没有我的啦?
邢瑢带了一大包哪国牌子的奶香威化饼,尝了一口说“奶味儿太浓只能给宝宝吃”,于是把一大包威化饼连同指间捏的吃剩的那半块,全都塞给小萨。
萨日胜顺手又接了,顺来顺去得特别自然,十分钟之内又干掉了奶香十足的零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