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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李薇竹救了沈逸风,便是救命之恩,今后更是要不顾自己云英未嫁的身份,贴身给沈逸风治病。
    这般一想,李志庭越发为李薇竹抱屈。
    沈逸风的品性如何?能否撮合了这一对?沉吟之后,考教起来沈逸风的学问了。
    李薇竹于经史子集是无一通,而李志庭则是相法,年轻时候曾经是襄阳城里有名的才女,越是考教,便越觉得沈逸风的见识极广,学问之深了。
    因为李志庭是他的长辈,他挺着背和李志庭说话,身上受着伤,越往后说,声音也就越沙哑,眉宇之间也有淡淡倦色,只是虽然倦色起,回答李志庭的问题却依然和顺,未有一丁点的不耐。
    李志庭听着沈逸风的回答,心中赞叹一句果然是才子,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说道:“你身上这毒,恐怕是你最为亲近的人投下的,开始的时候沈世子说必有重报,我很好奇是什么重报?”
    沈逸风听到了李志庭的话,神色淡淡,低头之后,半晌抬头说话,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之中响起,“被夫人看笑话了。我怎的也是嫡长子,治好了病回去,李前辈今后有什么要求,在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报答。至于说李姑娘……”
    “薇竹如何?”
    “她曾同我说过,是要上京的,我既然也在京都,定然会护住她。”李薇竹是谢家之女,若是她坚持先前的注意,不愿意认谢家,他会替她想了法子,若是她改了主意,他也定然让她顺遂回谢家。
    “你护住她什么?”李志庭轻笑起来,“你一个外男如何护住她。”
    “我既然说出口,自然能够做到的。”沈逸风说道。
    李志庭不知道李薇竹是谢家之女的事情,听到沈逸风斩钉截铁的话,心中反而升腾起了恼怒,只是护住她?一个外男如何能够把李薇竹护得周全?他可知道李薇竹为他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
    沈逸风同李志庭说了这些话,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有些疲惫不堪,只是听到李志庭的话,仍然是颔首,示意李志庭说起。
    李志庭并没有开口,一瞬间开口之后她又有些悔意,李薇竹虽然说要和沈逸风达成一致,不让他对外说起。只是沈逸风会如何看李薇竹?是否觉得她轻浮了?就算是他要娶李薇竹,那可是心甘情愿?
    沈逸风的心中一叹,想到了先前李薇竹巧笑嫣然让他好生休息,而李志庭虽然出了方子,这会儿却一直要和他说话。伸手捏了捏眉心,压住了沉沉的倦意。
    第49章 他会娶她(四)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比薇竹还要大上一岁。”李志庭说道,“小名叫做玉儿,她的医术很好,要是和薇竹相比,略差上一分,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翘楚。”
    说起过往的事情,仿佛也没有太难开口,就像是久蓄水的水库,开了一个小口,其中的水流就汹涌磅礴而出。
    沈逸风听着李志庭的话,知道了她与夫婿伉俪,李志庭原本并不学医,怀孕之后因为想要调养身子,才接触医书,这一学,就学了出趣味出来,医术也越发高明,虽然不曾在外行医,在自家的宅院里,也是给上上下下把脉看诊。
    等到叫做玉儿的孩童渐渐长成,与她的母亲李志庭一般,爱上了医术。李志庭的夫婿是反对的,女儿家学什么不好?干甚要学医术?只是拗不过小女儿软糯的话语,终究是应承了下来。
    孙凝玉在十岁那年的时候,在外治好了到襄阳城游访的候夫人,小小年岁名声大震,便有人来孙府寻医,孙凝玉的年岁毕竟小,有些病症不会医治,就有李志庭来医治,这般一来,李志庭也是声名鹊起。
    一直到孙凝玉失手了。
    那是李志庭一辈子不会忘却的回忆,混乱却清楚,她以为她说起当年的事情,会难过会愤懑,此时却无喜无悲,神色淡淡。
    她对上了沈逸风的眼,他的神色也是淡然,摆出了听故事的姿势,面上并没有怜悯等多余的情绪。
    李志庭低头呷了一口茶水,“她医治死了人,我便揽了过来,谁知道还是被人知道了。用计让玉儿与人肌肤相亲。”她的声音越发轻了,缥缈不带一丝的烟火味道,“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谁知道被他瞧见了玉儿的事情,便要退亲。她与未婚的夫婿是青梅竹马,退婚的时候,他同我说,他们王府,早就受不了这般在外张扬的女子。既然玉儿与那瘸子有了肌肤之亲,便让玉儿嫁给瘸子。”
    “玉儿是我娇养大的女儿,我怎忍心让她嫁给那样的瘸子。”李志庭说道,“更何况,一开始他得的就是花柳病。瘸子闹了起来,闹了两日,夫婿与我是不胜其烦,甚至夫婿呵斥过我,若是我一开始不学医,不教导女儿医术,也不会有这档子的事情。”
    言语是苍白而无力的,沈逸风原本只是挺直了脊梁,这会儿倒是松松靠在了软枕上,他不需说话,坐在他身侧的李志庭也不用让他开口说话。
    故事到此时也就戛然而止,“玉儿死了。”
    房间里是一室的静谧,哗啦啦的风传堂而过。沈逸风的心也被风吹得有些发凉。
    她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李志庭的女儿玉儿,医治死了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失去了姓名。她讲这个故事是为什么,为了李薇竹?
    原本心中如同平静的湖面,李志庭说起当年的事情,如同微风起吹皱了一池湖水,而最后说到了孙凝玉之死,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像是所奏的古筝曲陡然到了高音,琴弦崩断。
    李薇竹为他的病付出了什么?
    李志庭从淡淡的惆怅之中走了出来,就看到了沈逸风怔然的表情,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方便,不消讲明,他便已经猜出她的用意。
    “你好好休息。”李志庭离开,而沈逸风的心跳有些骤急,李志庭的话无非是女大夫人生之多艰。
    李志庭想让自己娶李薇竹?忽然而然这个念头,让沈逸风愣住。
    娶她吗?想到了李薇竹的模样,乌压压的先是少女的发髻,继而又成了妇人的发髻,她瞳眸明亮嘴唇微翘,他瞬间心跳骤然急速,单手压在了胸膛,血液在体内的涌动,就连脚趾头处也是有血液冲刷着管壁,一蹦一蹦的,偏白的唇色也泛上了红,给病中的苍白的沉色,增添了一抹血气。
    他怎么能娶她?并无媒妁之言,她还是谢家的女儿,他已经与谢家谢薇梅退亲,娶李薇竹又算是什么事?只是想到她浅笑的模样,被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相拥在怀,便有心中不自在的感觉。
    他怎能不娶她?李夫人也说,他应当护住她,媒妁之言在父亲那里并不是问题,毕竟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他怎好娶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过是折子戏,或是妖艳或是贤惠的女子,回报书生,怎有男子以身相许,娶了女子?
    “你怎么了?”
    女子柔软的声音响起,沈逸风从自己的遐思之中挣脱而出的时候,便看到了李薇竹的脸。他被吓了一跳,身子略略后仰,就被李薇竹伸手接住了他,“怎么了?”她的声音含着忧虑,两条秀气的眉毛因为刚刚自己的动作搅成了一团,“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发烧了?”
    女子的手掌透过薄薄的夏日衣衫碰触到他,沈逸风可以感受到女子柔荑,没生了那遐思之前,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君子坦荡荡。生了那迤逦的心思,便有些心虚。
    李薇竹不明白沈逸风的心虚,只见着他白净的面上微红,唇色泛红如艳艳桃花,手背碰触他的额头,“你又生热了?不应该啊。”
    “我没事。”沈逸风说道,他的身子僵直,浓密的睫毛缓慢扇动。
    李薇竹也收回了手,“你是不是累了?”李薇竹双手按在了沈逸风的肩上,让他僵硬的身子躺在软榻上,“刚刚李夫人同我说,你好似不太舒服,让我进来看看。”
    沈逸风想到李志庭的话,神色复杂,半晌开口道:“我没事。”
    李薇竹观其神色,并未见不妥之处,只有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从旁边的小兀子上端起了茶盏,给沈逸风,“你要不喝点水?嗓子似乎有些干涩。”
    原本沈逸风已经躺下,此时复又缓缓起身。他一边喝水,一边想到刚刚心里的那个主意,一边看着李薇竹。
    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看着自己,李薇竹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若芙蓉一般,等到沈逸风喝完了水就接了过来茶盏,“你要不早些休息。”说完想要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