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娘，弟子叶孤帆给你们磕头了。”叶孤帆折草为香插在地上，望空而拜，道：
    “承蒙师父师娘当年相救，又收我为徒，托付掌教真人照顾我。历经十五年，弟子虽然长成，但是终究道法浅薄，一事无成！如今大仇未报，父母和妹妹，都生死不知，而弟子却金身遗失，变成了孤魂野鬼！
    愧对师父师娘，弟子、弟子……有罪啊！师父师娘神灵有知，还望保佑弟子，找回金身，找到父母妹妹的消息。如有一天，弟子可以如愿，那都是师父师娘的恩德！”
    一片寂静中，叶孤帆越说越伤心，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
    做了鬼，比做人敏感多了，情绪说来就来，根本控制不住。
    越哭越伤心，这里也没有人来劝，所以叶孤帆便止不住了，悲悲戚戚没完没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哭成这样？”忽然间，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叶孤帆身后传来。
    “谁？”叶孤帆吃了一惊，急忙回身查看。
    夜色中，只见一个面色凄婉的女鬼，飘飘摇摇地站在自己身后，两手边，各自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两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要大一点，头上梳着三角辫。女孩子很乖巧，眼睛水灵灵的。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叶孤帆瞪眼看着那女鬼，问道。
    “唉，我也是个伤心人，和你一样。”那女鬼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为谁而哭？”
    叶孤帆沉默了一下，道：“为我自己而哭。我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找不到师父师娘了。你说你也伤心，有什么伤心事？”
    “我被老公抛弃了，你说，伤心不伤心？”女鬼幽幽地说道。
    叶孤帆凝神看着那女鬼，却从那女鬼的身上，看出了一丝妖气。再看那两个孩子，和其母一样，也带有妖气。只不过，孩子身上的妖气，要轻一点。
    “你们生前，是妖？”叶孤帆警觉起来，问道。
    现在只能看到这母女三个的妖气，但是叶孤帆却看不见她们的本相。
    “妖？”那女鬼呵呵一笑，道：“活着的时候做妖，是不是死了以后，做鬼都要被鄙视？”
    “这个……”叶孤帆无语。
    众生平等，人死之后，要去阴司轮回投胎，虎狼猪狗也是。人死了以后，有可能下一辈子做畜生；畜生死了，也有可能下辈子做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人，也没有什么优势来轻贱其他动物。因为死后，魂魄都是一样的。
    “人活着，就看不起走兽飞禽。死了以后做鬼，还是看不起走兽飞禽的魂魄。呵呵，人啊，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物种。”那女鬼摇摇头，嘴角挂着嘲笑。
    叶孤帆想了想，道：“不对，不是这样的。你生前是飞禽走兽，就应该安守本分，过完自己的一生，再入轮回。但是你们却习练妖术，妄图变为人，这就是异想天开，难免被人所嘲笑。”
    “没办法，谁叫你们人类这么高贵？所以，每一个成了精的飞禽走兽，都想做人。”那女鬼摇摇头，神色间一片凄凉，叹气道：“可惜，我们终究做不了人。”
    叶孤帆看着那女鬼的一对儿女，忽然一笑，高深莫测。
    “你笑什么？”女鬼问道。
    “我笑……你的老公。”叶孤帆笑着，道：“你是妖，但是你的老公，是人，是真正的人，对吧？”
    “你、你看出来了？”女鬼吃了一惊，颤抖着问道。
    第1856章 蝼蚁
    叶孤帆点点头，道：“我看到你们的身上，还带有妖气。但是说实话，我看不到你们以前的本相。”
    “那就是说，你终究还是没看出来。”女鬼也微微一笑。
    “是的，但是我可以推测一下。你既然可以迷惑人类和你成亲，想必生前道行很高。”叶孤帆围着那母女三鬼转了一圈，道：“白娘子迷惑许仙，是千年的道行。你估计也差不多。成精的走兽爬虫之中，以蛇和狐狸最常见。你以前是蛇，还是狐狸？”
    那女鬼摇摇头，道：“你猜错了，都不是。”
    那一对小孩对视一眼，同时捂嘴窃笑，道：“这位哥哥好笨，还说我们有一千年的道行……”
    叶孤帆皱眉，道：“不是蛇不是狐狸，那会是什么？难道是乌龟或者蜈蚣？”
    “也不是。”女鬼微笑，道：“你不用猜了，猜不到的。而且，我也没有千年道行，生前，也就一个春秋的寿命。”
    “撒谎，一度春秋，怎么可以修炼成精，迷惑男人，并与之成亲生子？”叶孤帆摇头不信。
    一年的时间，任他什么动物，也不可能成精的，这一点，叶孤帆确信。
    “不信就算了，就知道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女鬼摇摇头，拉着手里的孩子，道：“富贵，碧玉，我们走。”
    “好的娘亲，你这是带我们去找父亲吗？”那两个孩子脆生生地问道。
    富贵？碧玉？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叶孤帆一愣，呆立当场。
    “我们走了，伤心鬼，你慢慢哭吧。”女鬼带着俩孩子，飘出数丈，回头冲着叶孤帆一笑。
    碧玉，富贵？
    叶孤帆的心头一亮，猛然想起，这不是掌教真人万书高在梦里经常提起的名字吗？！
    在茅山十几年，这两个名字，叶孤帆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只要掌教真人喝醉了，就会在梦中呼唤。
    所以，叶孤帆一直认为，这是掌教真人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们站住！”
    想到这里，叶孤帆嗖地一下飘了过去，拦住了那母女三鬼。
    “喂，你要干什么，别吓着我的孩子！”女鬼大吃一惊，急忙护着孩子，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不是……别怕，我没有恶意。”叶孤帆急忙挥手，也退后两步，指着那两个孩子，问道：“他们兄妹俩，一个叫富贵，一个叫碧玉？”
    女鬼狐疑地看着叶孤帆，半晌才道：“是啊……怎么了？”
    “等我想想，等我想想……”叶孤帆抬起手，沉思了一下，忽然开口，缓缓吟道：
    “何人觅得大槐国？国在人间人不识。五马既赴南柯侯，千金更选东床客。金鸡一声叫东方，蝴蝶飞来春一场。君不见绿林周虎郎，匍匐尚拜蚍蜉王。”
    这是掌教真人醉酒之后，必唱的一首曲子，唱的撕心裂肺，沙哑断肠，特别难听。但是唱完了以后，掌教真人必定会呼呼大睡，接下来就在梦中高呼富贵碧玉的名字……
    所以，叶孤帆觉得这首曲子，和富贵碧玉，有莫大的关系，因此吟了出来。
    叶孤帆还没有念完，那女鬼已然变色，浑身颤抖，情绪激动。
    等到叶孤帆念完了，女鬼手指叶孤帆，慌乱而又急切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
    “哈哈，我不但知道这首曲子，还知道很多事情。”叶孤帆察言观色，已经知道自己蒙对了，掌教真人和这母女三鬼，渊源不浅。
    不过叶孤帆也深感震惊，茅山掌教，在道门中是何等尊崇的地位？可是他竟然和妖精成亲，还生了孩子，这、这是真的吗？
    作为掌教真人，应该捉妖精才对啊，可是他怎么把妖精捉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女鬼生前，究竟是什么妖？怎么迷惑住掌教真人的？
    “你还知道什么？快说！”那女鬼的目光，央求着叶孤帆。
    “你这是逼问我，还是请教我？”叶孤帆嘿嘿一笑，反问道。
    “我……我是在求你，请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女鬼看着叶孤帆，忽然跪了下来。
    叶孤帆嗖地一下子飘开，让开了这一拜。
    眼前可是掌教真人的女人啊，这样的大礼，叶孤帆觉得受不起，所以躲开了，道：“你站起来说话，否则我就不说了。”
    “好，我站起来说话，求求你快说，你还知道什么？”女鬼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叶孤帆。
    叶孤帆点点头，掐着手指，装模作样地推算，然后问道：“你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姓万？一个叫万富贵，一个叫万碧玉？”
    “正是如此！”女鬼张大了嘴巴，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认识他们的父亲？”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叶孤帆一笑，凑上去，问道：“他们的父亲，叫做万书高？”
    “是的，他就叫万书高！”女鬼激动不已，道：“大仙，你可以帮忙，带我们去找他吗？”
    猜测得到证实，叶孤帆也吃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我或许可以帮忙，但是，你要把怎么认识万书高的，怎么发展，怎么分手的，全部告诉我，我才能帮忙。”
    “好好好，我跟你说。”女鬼不疑有诈，坦诚相告，道：“我叫洪彩儿，原本是南柯乡大槐国的公主……”
    “等等……”叶孤帆听着一愣，问道：“这南柯乡大槐国，在什么地方？你的前生，究竟是什么？”
    “我……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是蝼蚁之身。”女鬼洪彩儿面露惭愧之色，说道。
    哐当，叶孤帆如闻天雷，跌坐在地。
    怪不得掌教真人整天对着蚂蚁发呆，原来，他以前有一个老婆是蚂蚁妖精！
    可是，掌教真人也太生猛了吧，竟然连蚂蚁都不放过？！
    这要是传扬出去，茅山派的颜面何存？唉，简直就是荒谬啊！
    女鬼洪彩儿看着叶孤帆，问道：“你是不是很吃惊，觉得很荒谬？”
    “很吃惊，的确很吃惊。我在想，蚂蚁的寿命本来就不长，你是怎么修炼成精的？”叶孤帆很郁闷很崩溃。
    第1857章 七年
    先前，叶孤帆做了很多推测和排除，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蚂蚁的身上来。
    洪彩儿说，自己前生的寿命，也就一度春秋，叶孤帆还以为是骗人的。如果真的是蚂蚁，估计寿命也就这么长了。但是一年的时间里，一个卑微的蚂蚁，是怎样修炼成精的呢？
    这是叶孤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一个谜团。
    洪彩儿却微微一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虹异？彩虹的虹，异常的异。”
    “虹异？”叶孤帆摇摇头，道：“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虹异，就是天上彩虹的变异。变异的彩虹，会有强大的妖气，这种妖气落在了大槐国里。所以我们大槐国中，蝼蚁就有了灵智。感念虹异的恩德，所以我姓洪名彩儿。”洪彩儿抬头看着天空，道：“如果没有虹异，我们是不可能修炼成精的。可是修炼成精又如何？唉……”
    原来如此！
    叶孤帆也抬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彩虹，收回目光，道：“然后呢？然后你是怎么遇上万书高的？”
    对于掌教真人的这一段秘史，叶孤帆很感兴趣，看来今晚，可以从洪彩儿口中，了解到全部。
    “然后……”洪彩儿的脸色一红，似乎想起了幸福往事，低声道：
    “万郎是茅山弟子，去我们那里执行任务，误打误撞，进了大槐国。我……和他一见钟情，在父王的主持下，我们定下三生之约。万郎风流倜傥，更兼威武豪迈，在大槐国七年，收复失地，开疆辟土，大败蟾国储将军……”
    叶孤帆听得一愣一愣的，挥手道：“等等等等，你的万郎，在大槐乡呆了七年，还到处打仗？”
    “是啊。”洪彩儿点头说道。
    “那么，蟾国储将军，又是什么人？”叶孤帆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