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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萨利克继承法。”拉斐尔吐出了一个中世纪的欧洲几乎人人都知道的名词。
    萨利克继承法,又被称为萨利克法典,顾名思义,就是由法兰西的萨利克民族编纂的,后经过法兰西国王汇总的一部有关于继承人的法典。
    由于法兰西曾经荣极一时查理曼帝国的强大,几乎半个欧洲的王室都在用使用这套继承法。英格兰和苏格兰也不例外,只不过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化,好比女性也有继承权,在法兰西就绝对不会有这部分的通融。
    黑太子瞬间黑了脸,他当年没能继承法兰西的王位,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萨利克继承法。
    萨利克继承法里严格的规定了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当然,后来法兰西的国王也稍微修改了一部分,好比把女性不能继承,变成了如果死者再没有其他男性子嗣的话,那么女儿是可以继承的。英格兰允许女性继承王位也是由此而来。但法兰西却觉得这条只能用在普通贵族身上,王室不能一概而论。
    苏格兰此前还是萨利克继承法的忠实拥护者,直至如今才几岁的玛丽女王登基,她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已经由她的母后操作加冕为王了。
    但是玛丽女王能够登基,她也仅仅是符合了一半的萨利克继承法。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很多了。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国王甚至可以利用继承法把女王赶下王位,直接继承苏格兰。”如今的英格兰王室和苏格兰王室其实也有亲戚关系,还不算特别远。
    这点上,拉斐尔就不得不赞一句理查二世坚持要个男性继承人的正确了,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男性国王更方便利用各种继承法的漏洞。
    黑太子笑了,摩拳擦掌,他当年被人用这个法案弄的很没面子,如今终于轮到他用这个法案去对付别人了。他开心大力的拍着自己弟弟的肩:“干的好,耶尔。”
    拉斐尔感觉他差点被拍进座位里,却没有丝毫怨言,毕竟这位可是他男朋友的亲爹。
    然后,打下苏格兰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黑太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正的三观,他的三观只是对于他在乎的人来说的,好比他的儿子,他的亲人,以及他的臣民。至于其他外国人,他凶残起来连自己的表兄都打好吗?!
    第96章
    短暂的会议内部结束后, 就是漫长的战略会议了。
    这中间有个等待与会人员全部到齐的空挡, 奥古斯特抽空和小堂弟谈了谈心(奥古斯特阁下在内心中一脸呐喊状:他竟然也已经到了用“抽空”这个词才能陪伴家人的状态,太知道他才十六,还没上过大学)。
    堂兄弟谈话的内容主旨显而易见——有关于西摩兄弟以及坎伯雷大主教的。
    虽然奥古斯特还并不知道西摩兄弟与坎伯雷大主教这段时间在国王背后的“斗法”,但是奥古斯特看到了会议上堂弟的倾向,那已经足够公爵阁下猜个七七八八了。奥古斯特无意说任何人的坏话, 那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他只是想为鞠躬尽瘁的坎伯雷大主教解释一下。
    这个解释也是有技巧的, 至少奥古斯特不可能直接对国王说, 坎伯雷大主教也是为了你好, 你不能讨厌他。
    这样的说法最后基本只会起到反效果。心理学术语,禁果效应,越是被禁止的,人类就会越想要得到。这是始自于亚当和夏娃的属于人类的原罪。
    奥古斯特也是理查三世这个年龄过来的, 两次,他太了解堂弟会做什么了。所以, 他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小国王的处境, 然后才敢开口。好比先尝试关心一下国王的近况:“最近学业很辛苦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王室成员几乎都有着过于白皙的皮肤,哪怕不那么白, 也要想尽办法让自己白起来,没办法,这是一个时代的特色,人人都在追捧高贵的“蓝血”。也因此,黑眼圈会变得格外明显。
    “真的特别辛苦qaq。”小孩不疑有他, 摆了个沮丧连给堂兄,然后,抱怨就像是开了闸,倾泻而出,“我每天都要背好多好多东西,因为今天背不完,明天的任务会更重;我需要同时学习拉丁文、法文还有希腊文,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感觉自己欠了多少多少页的书还没有读;最近教授们又开始希望我能多读一些有关于亚里士多德的作品,那些玄而又玄的哲学,看的我头都大了不只一圈……”
    奥古斯特耐心的听着小堂弟抱怨,很努力的假装自己是一个树洞,他不太会安慰人,但他最起码能当好一个听众(从拉斐尔那里学来的),让国王得以一舒胸闷。
    等国王说爽了,奥古斯特还特别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水,让快要冒火的嗓子得到了适当的缓解。
    小国王说够了才反应过来,他拖着堂兄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明明堂兄已经很辛苦了,他也一直在努力避免再麻烦到堂兄的。充满愧疚的理查三世开始投桃报李,心疼的摸了摸奥古斯特光洁的脸颊:“你的黑眼圈比我可重多了,我却还在和你抱怨这些琐碎的小事,有点太矫情了。”
    “不,怎么会?”如果说奥古斯特一开始只是想用点什么小手段好取得堂弟的信任的话,那么现在,在渐渐听堂弟抱怨的过程里,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奥古斯特没想到他的小堂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天知道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我是没有照顾好你。”奥古斯特开始有些自责,他对堂弟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奥古斯特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国王的两肩上,认真的看着对方,“听着,亲爱的,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矫情不矫情,只有说给了错误的人听,对方才会觉得你是在矫情,因为他or她并不能感同身受的了解你。而你的事情在我这里永远都不矫情。我也经历过你这个阶段,你都不知道耶尔有多变态……”
    这回轮到奥古斯特吐苦水了,他想用“你看,我比你更惨”这种最低级的安慰方式让国王开心。
    结果,小国王却反而真的信了,并一心安慰起了自己的堂兄。作为在性格上更纤细的那个,他明显比奥古斯特更适合这个工作。小小的男孩需要很努力才能把眼前的金发青年抱个满怀,这使得他想要拍佛对方的动作变得异常笨拙,却也可爱万分。
    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再一次拉近了这对堂兄弟俩因为终日忙碌而有些疏远的关系。
    理查三世心里甚至是暗暗开心的,能被他心中那么厉害的堂兄需要。他开始用小大人的口吻说:“叔父当年也是为了你好。”
    奥古斯特有点哭笑不得。
    “真的,”理查三世误会了奥古斯特的表情,继续卖力气的解释,“虽然有时候他们让咱们学习确实很讨厌,好比我有时候真是恨不能和托马斯(大主教也叫这个名字)大吵一架,但我最终气着气着就又好了,因为我知道托马斯对我这样,只是希望我能像伯父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你如今能够对政务这么游刃有余,不正是当年打下的基础吗?你如今省下的每一分钟、赚到的更多的利益,都是过去数小时的努力。”
    奥古斯特突然发现,小国王其实比他还懂,一套一套的,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
    “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国王总结道。
    “好。”奥古斯特勾了一下堂弟白皙的鼻子尖,“我们都要努力。”
    “恩恩。”国王把自己的头点的就像是那种瓷瓶娃娃,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要是真的气不过,想报复一下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小小的帮你一下。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的滥用职权,只能偶尔的擦一点点边,最大的尺度就是恶作剧。”
    “谁教你这些的?”奥古斯特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脑子鬼主意的国王陛下。
    “我父王啊。”在理查二世去世前,理查三世和他的父王拥有了比过往更多的交流,理查二世简直是恨不能把他的毕生遗憾都倾囊相授,好比一定要和自己的兄弟相处和谐啊,也好比要爱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孩子,更好比,“要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王。”
    理查二世很清楚自己的毛病和缺点,也很清楚他已经没救了,却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也重蹈覆辙。
    “!!!”他叔父死前真的是搞了不少事情啊。
    “父王说了,当国王其实并不能太随心所欲,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是个反面例子,伤害了很多人,他希望我能替他弥补,这样才好上天堂。”理查三世一本正经的和奥古斯特重复,“不过,父王也说了,偶尔还是可以动用点小权利的,毕竟我是在当国王,不是当圣人或者囚徒。我和他约定了,一年可以因为任性使用五次国王的特权,我愿意分享给你一个。”
    小男孩就像是献宝一样,充满真诚的对他的堂兄说,我愿意把我的五分之一给你,这样你就能开心了。
    奥古斯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过自己香香软软的小堂弟,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谢谢了。不过,就像你说的,耶尔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恩将仇报’。我能贪心的请求你为我保留这五分之一吗?当未来的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提取出来。”
    “可以。”国王大方极了,“我会一直为你保留。”
    离开之前,奥古斯特对堂弟说:“一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啊。”
    “恩!”理查三世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
    离开后,奥古斯特却没有去开会,而是把一直等在外面的拉斐尔,推到了随便的一个小隔间里。
    “你这么热情,很容易让我想做些坏事情啊,宝贝。”这么说的拉斐尔的手早已经摸进了奥古斯特精致的上衣里。
    奥古斯特却打开了拉斐尔的手,一脸“你少嘻嘻哈哈的,老实交代问题”的严肃。
    拉斐尔特别无辜的冲自己的小男友眨了眨眼睛,烟灰色的瞳孔就像是宝石那般晶莹透彻,让人不忍伤害。
    奥古斯特却不为所动,意志特别坚定:“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拉斐尔咬唇,为难极了,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需要瞒着奥古斯特的事情,而是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却不知道奥古斯特发现的是哪件,不太好“坦白”。最终,拉斐尔抛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鱼饵:“好吧,好吧,我查到苏格兰女王的事情有可能是国王的舅舅在从中作梗。”
    萨默塞特公爵看似是为了国王抱不平,实则他暗地里一直希望国王能和简.格雷结婚。
    简.格雷的母亲是威廉二世妹妹的女儿,这位与王室血缘十分之近的小姑娘与理查三世同岁,甚至在《继承法案》上也榜上有名,她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她的名字——简,是她的父亲为了向为国家诞下王储的第三任王后简.西摩致敬而取的,全国人民都知道。
    “据说西摩家给了格雷小姐的父亲2000英镑,用以换取了这位小姐的监护权。格雷小姐的父亲最近正因为赌博而让生活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剩下的话就不需要拉斐尔再多说了,怎么就这么巧,在西摩家族找到了合适的嫁给国王的人选后,就爆发了苏格兰女王的退婚事件?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如果刚刚说了,奥古斯特觉得他爹直接就可以弄死西摩兄弟了。
    “我没有特别能够说服人的证据。”而且,拉斐尔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你的小算盘根本就是在找借口让我父亲去打仗!”奥古斯特决定不忍了,当即就爆发了,他刚刚在会议上就意识到了,拉斐尔根本就是在故意引导黑太子开口宣战,“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设计送我爸爸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
    奥古斯特从不会去抱怨父亲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因为他知道打仗既是黑太子的所求,也是他发泄丧妻之痛的唯一办法。奥古斯特不会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爹”,就去阻止黑太子去做真正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事情。可是在黑太子回来的时候,奥古斯特也会在私心里求着上帝能让黑太子多陪他一段时间,他并不想和他父亲分开。
    “我知道。”拉斐尔认真的看着奥古斯特,烟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心,“我也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但是你想过威廉有可能会发现什么吗?无论是威廉留下还是离开,你都会伤心,后者只是离别,前者却会因为威廉对你性向的不理解而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拉斐尔只能两害取其轻,有时候世间万物就是这么无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结局的。拉斐尔是人不是神,至少在黑太子的事情上,拉斐尔只能选一个伤害较小的,而不是彻底避免伤害。
    “说我自大也好,自恋也罢。但我坚信哪怕威廉发现了这件事器,你的性向也不会改变,你不会硬娶一个女孩,也不会和我分开。但到时候我和威廉都不会开心,我们势必要有一番斗争,你夹在中间会很为难。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觉得为难。”
    奥古斯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就不要亲情的人,却也不会盲目的为了亲情就放弃自己的爱情。这很难,他知道,但他就是两个都不想放弃。
    “我父亲怎么会发现呢?”奥古斯特不愿意面对现实。
    “真是抱歉啊,我发现了。”黑太子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了过来。
    “……”
    第97章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最怕亲爹突然的“关心”。
    奥古斯特感觉他的灵魂在黑太子开口的那一刻就从随着他头顶倔强竖起的呆毛飘出去了, 和拉斐尔一起演绎了“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在这儿”的两脸懵逼。
    最后,奥古斯特开始强行挽尊,对拉斐尔道:“咱们一定是在做梦。”
    “没做梦。”黑太子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定是幻觉。”
    “这不是!”
    奥古斯特摸了摸拉斐尔的头:“不慌不慌, 总之、之, 先找时光机吧。”
    ……
    咳, 在“偷情”现在变成“家暴”现场之前, 一个兹待解释的问题:黑太子怎么能在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后面出声呢?
    很简单啊, 黑太子从始至终都在隔间里。
    这里就要先解释一下怀特霍尔宫里的隔间构造了。说是隔间,但是想也知道的,以怀特霍尔宫上任主人(理查二世)那穷奢极侈的个人享受主义,他的隔间也肯定要比普通人的卧室大。国王甚至是专门找人设计了一下, 却仅仅只是用来存放一些杂物。
    是的,杂物。有的隔间放的是国王只穿过一次的衣服的, 也有则放的是国王用不到的各种配饰的(帽子、手杖等), 还有些放的是国王买了之后突然又不喜欢的古董、油画什么的。
    反正是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平时宫内有谁想偷懒,就很喜欢躲在隔间里,如水入海,找都找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 理查二世为什么不集中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库房里呢?
    答曰:因为放不下啊。
    咳,也是因为国王只想在国库里存放他的珍宝,而不是“垃圾”。更重要的是,这些隔间吧,偶尔还能有别的小用途。不只是情趣方面的用途,国王偶尔也会想躲躲人啊,好比和情妇一起躲避王后的眼线。
    是的,理查二世的恋爱对象并不仅仅包括他的王后们,之前在和安妮公主差点结婚那次就介绍过了,帝国上下想上位的国王情妇不胜枚举。
    只有少数幸运的能够成为王后,唔,好吧,当了王后也不一定就幸运了。
    总之,由于小国王理查三世的坚持,他爹生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并没有被全部清理,反而在努力堆积合并之后,保留了不少房间。反正怀特霍尔宫本身就足够大,新任国王并不缺房间放自己的东西。
    解释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两点,一,这些隔间真的特别、特别大,只是因为堆积了东西,有了些新变化;二,这些隔间里每个都配置了理查二世生前为自己休息用的软塌,虽然有些软塌他这辈子都没用过一次,但也还是有。
    奥古斯特拽着拉斐尔随便进的这个隔间,放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衣服。而奥古斯特以为的隔间大小,其实只是这个隔间的一半大,被挂起来的成堆衣服给隔开了。里面还有一半,放着镜子和一个大一些可以躺的软塌。外面这一半则放了个没有靠背的长条沙发,可以供两个成年人并配坐下。
    也就是说,黑太子是在大软塌那里,奥古斯特和拉斐尔则坐(叠?)在软塌上,正对着隔间的门,生怕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