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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薛嘉萝跪坐在床上,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灯下她的脸蒙着一层光晕,宁静夺目,一屋子的女人只能看见她,因着她的美貌,他添了三分耐性,坐下再问了一遍:“想要吗?”
    见周君泽坐在床边,屋内侍女们不用吩咐就纷纷退下。
    薛嘉萝双手搭在他手掌上,细声细气地说:“想。”
    “你用什么跟我换?”
    她又不明白了,歪着脑袋,看周君泽指了指自己的嘴,她跟着摸了摸他的嘴唇。
    周君泽一笑,低头下去,于毫厘之间停住,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睫毛极长,轻轻扫着他的脸颊,眉头轻蹙,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惧意。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周君泽意兴阑珊,直起身把玉玲珑扔在她怀里,“拿去玩吧。”
    在一片的“恭送王爷”声中,他离开了凉风院。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
    ☆、胭脂鹅脯
    在熙王府的第四天,薛嘉萝终于有所长进。
    晨起,她只哭了一会儿就拿着昨晚的玉玲珑自己玩了起来,侍女们给她穿好衣服,用绳子系好玉玲珑挂在她脖子上,她便第一次自己愿意下床。
    她的傻并不是行动不受控制、癫癫狂狂的傻,只是别人说的话她很难理解,她的脑袋里有自己的世界。
    她只吃放在她面前碟子里的东西,只有别人跟她说话时才出声,没人理她,她就来回数着手上戴着的碧玺珠子,把玉玲珑贴在眼睛上向外看,等侍女领她出门,她又长久地蹲在墙根下,盯着蚂蚁洞看。
    在她要用手指去戳蚂蚁洞时,忽然被人踢了一下,她身体晃了晃,抬起头。
    “我弄了个什么玩意进来。”周君泽脸色不是很好,“脏不脏。”
    在家时她也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用手碰地上的一切东西,她知道自己不对,因此反抗很小声:“才不脏。”
    周君泽没有听清,脚尖在她屁股上一戳,“进屋去。”
    侍女们将她团团围住,给她洗手擦脸,换了外裙,她又成了那个发着光的美人,看不出年龄的娇嫩和动人的静美忧郁,每一次扇动睫毛都让人沉醉。
    周君泽心情好转,坐在桌旁勾了勾手,“到我这来。”
    凉风院的侍女尤其多,各个人都低头弓背,训练有素到整个房间除了衣服摩挲声,其它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们不需要任何人指示,一桌菜肴上桌后就自动退下,没人敢看周君泽一眼。
    薛嘉萝坐在他身旁,看着他自顾自地夹了一块胭脂鹅脯,盯着他的嘴咽了一口口水。
    周君泽看了她一眼,“不会傻到连饭也不会吃吧。”
    她飞快说:“我不傻。”然后依旧盯着他碟子里的东西。
    周君泽试着夹了一颗虾仁递到她嘴边,她毫无负担地吃下,甚至还眯着眼笑了。
    看来她是被人喂饭喂习惯了的。
    他忽然升起作弄她的心思,捡了一大块鹅脯蹭着她的嘴唇喂给了她,不等她咽下,又递来第二块、第三块,薛嘉萝吃的义无反顾,直到她腮帮子圆圆的鼓起来,嘴上都是油。
    她看着眼前又一块鹅肉,但她的嘴巴已经无法张开,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被欺负了,眼睛里迅速有泪水涌上来。
    她还没哭出来,周君泽把那块鹅脯吃了,眼睛含笑:“好玩。”
    似乎听见别人说她好玩对她而言是一种夸奖,她表情转变迅速,睫毛上挂着泪珠毫不介怀的笑了。
    午膳过后,周君泽就歇在凉风院午休,薛嘉萝被侍女们带出去了。等他醒来,发现薛嘉萝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进了房间,正望着桌子上的一片光亮出神。
    桌子上放着成色极好的翡翠杯,阳光透过杯子投下璀璨的光影,薛嘉萝呆呆看了一会,把食指伸过去,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晶莹光芒。
    真是傻的可以。
    “傻子,过来。”
    薛嘉萝一呆,随即转头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傻子。”
    周君泽看着她的脸,觉得自己每天醒后必有的郁结之气淡了那么几分,他重复了一遍:“过来。”
    薛嘉萝乖乖走过来,脖子上挂着的玉玲珑叮当作响,被周君泽拉了一下衣裙,就顺从地坐在他身边,双手搭在他手掌上。
    “跟只哈巴狗似的。”周君泽手掌合拢,握住她的手,“知道我是谁了吗?”
    薛嘉萝只笑不说话。
    “我是王爷,是府里老爷,记好了。”
    薛嘉萝笑得更厉害,“你没有胡子,不是。”
    周君泽奇异地明白她的意思,眉头一挑,“跟我顶嘴?”他站起来,双臂展开,“给我更衣,我带你去逛逛,看我是不是老爷。”
    薛嘉萝只是坐在床沿上抬头看他,还在笑。
    周君泽踢了她一脚,“听不懂?给本王更衣。”
    薛嘉萝以为要玩,回了他一脚,力道还不轻。
    周君泽自生下来还没人敢这么动他,他挨了这莫名其妙的一脚,有些恼火却又懒得跟一个傻子计较,“真是个蠢东西……来人!”
    熙王府南院此刻正热闹非凡,院中花堂前,七八个貌美年轻的女人聚在一起看戏。
    看戏的是熙王府侍妾,演戏的、吹拉弹唱的也都是熙王府侍妾,她们是周君泽十五岁离宫建府后陆续纳入王府的,近五年来,京中有名的淸倌儿戏子乃至青楼花魁都让他给弄进了王府。
    花堂台阶上,身姿优美的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台阶下坐的莺莺燕燕边嗑瓜子边评论:
    “芳妹妹的琴是不是换了,怎么看着如此眼生?”
    “她多久没练了,瞧这手法生疏的……”
    “啧啧啧,萧娘破音了……”
    台上的唱戏的女人一个没忍住,唱到一半停下,冷冷地收起水袖,“我不唱了。”
    台下穿着紫衣的女人嘻嘻哈哈:“萧娘当年千金难求一曲,我们这些人懂什么,萧娘别生气。”
    萧娘冷着脸坐在她对面,不打算理她。
    紫衣女人还要说什么,从院门口连滚带爬进来一个侍女,满脸惊慌,“王王王……王爷往这边来了……”
    刚刚还嬉笑打闹的院内瞬间一片死寂。
    周君泽带着薛嘉萝走进南院时,里面静悄悄地跪了一地女人,桌上摆着菜肴酒水,古琴琵琶也没有收。
    他坐在酒桌主位上,懒洋洋的模样,问道:“刚才在干什么?”
    紫衣女人叫青芸,是侍妾中最年长的,她膝行几步,朝着周君泽俯首道:“今日有位妹妹生辰,大家想为她庆祝一下。”
    周君泽不置可否,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薛嘉萝过来,可那个傻子蹲在一个女人身旁,正在看她头上蝴蝶珠钗。
    立即有侍女从跪着的女人头上取下珠钗,塞进薛嘉萝手里。
    她这才注意到周君泽在看她,她小跑过去,献宝一般跟他分享,“看,翅膀会动。”
    周君泽随手把头钗插在她发髻上,“老实坐着。”
    薛嘉萝脖子上挂着玉玲珑,头上又有只会动的蝴蝶,满足得不得了,“你真好。”
    周君泽意义不明地在她嘴上捏了一下,没说什么,神情比被薛嘉萝踢了一脚那会好多了。
    他对跪着的这群女人并不是很熟悉的样子,“都抬起头来。”
    侍妾陆陆续续抬起头,垂着眼睛不敢看他,除了刚才搭话的青芸面色还算正常,其余人简直脸色煞白,好似大难临头了一般。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薛嘉萝,笑了笑,对青芸说:“坐到本王身边来。”
    青芸停了一下才说:“是,王爷。”
    她站起身的时候迅速在周君泽脸上看了一眼,判断他此刻什么心情,又捎带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姑娘。
    她原是有名花魁,看人识人自有一套,惊鸿一瞥之下,她竟分辨不出那姑娘的身份和年龄。
    稚嫩天真的美貌,身材却是一个十七八的年轻姑娘,毫无章法的言行举止,熙王不同寻常的纵容……她心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猜想,又被她一个个否定。
    她入府四年,以前当花魁的那套一直没有忘记,身姿曼妙,杨柳细腰,一举一动都透着风情。她只坐了一点椅子边,上半身向周君泽那边斜着,轻声道:“王爷可要喝酒?”
    看周君泽点了头,她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
    但周君泽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他低下头,青芸从善如流把酒喂给了他。
    一边还跪着其他侍妾,周君泽另一边的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他伸手揽着青芸肩膀,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绕着她垂落的头发,“可有什么想要的?”
    青芸把酒杯放回原处,在短时间内想好了答案:“奴婢想要王爷来看一看奴。”
    周君泽一笑,“本王送你首饰吧。”
    答案不对,但他也没翻脸,青芸松了一口气,乖顺回道:“不管王爷送什么奴都高兴。”
    “那你拿什么跟我换?”
    青芸一听,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奴婢……”她顾不了许多,直视着他眼睛,想要看出点他的心思。
    他十分放松,眼睛都不肯好好睁着,一副散漫自在的模样,嘴角带着隐约的笑,只是那笑意不是个正经的笑。
    青芸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指节泛白,心鼓如雷,向他更凑近了一些。
    周君泽一直没有避开,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将唇印在他唇角,慢慢的又亲着他下巴。
    周君泽不主动也不拒绝,直到薛嘉萝凑过来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他们。
    周君泽眼神一动,青芸立即退开,低头道:“王爷……”
    他的手从青芸肩膀上收回来,用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嘴,“嗯,是个聪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吼啊
    ☆、白兔糕
    晚膳还是在凉风院吃的,薛嘉萝也是一如既往的需要人服侍,但周君泽不喜欢身边跟着侍女,所以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君泽夹着如意卷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吃?”
    薛嘉萝眼珠子跟着他筷子,万分委屈,“想……”
    “用什么跟我换?”
    这话已经听了第三遍了,薛嘉萝大概明白了一点,等周君泽指着自己嘴唇,她就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