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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两个人都对彼此无语,但下一刻,面对调转方向的天罚之雷和阴气呪力,他们偏偏又默契出手。
    趁着指尖血迹未干,车山雪凭空绘下一只背生双翼唇露獠牙的凶兽,当他指尖抽离,这只画出的凶兽咆哮一声,从半空中一跃而起,张口将一道雷霆咬为两段。
    湘夫人紧随其后,无数青色的剑光如风吹竹林般飒飒抖动,清越的剑鸣仿佛雏凤初啼,霎时清空了一片区域。
    可惜默契只维持了这么一招。
    下一刻,血绘的凶兽返回车山雪身侧,将雷霆呪力全部留给谌巍一人对付。
    “搞什么!”轰隆中谌巍问了一句。
    “你再加把劲。”车山雪道。
    听清他这句回答,被坑过无数次的谌巍背后一凉,然而剑出不能悔,气贯如虹的青光没入了地脉深处,沿途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水晶簇,搅动了多少地脉中停滞不动的风。
    而失去血绘凶兽阻拦的天罚之雷也倒灌进地脉中,清正的剑气,阳刚的雷霆,两者生生将这条地脉给炸醒了。
    这么形容并不对,地脉不是生灵,也没有意识。
    但它有本能。
    本能驱使这条地脉随着日月四时和山川的变迁寻找歇息之处,特别是现在,被剑气和雷霆乱炸一通的地方可不适合阴地脉继续停留。
    它开始缓缓的移动,才往前一些,突然感到自己的尾巴被钉在了一座山下。
    这条阴地脉拽了拽,没拽动。
    就在它迟疑要不要干脆放弃这一次迁徙,再次沉睡时,被车山雪催促再来一剑的谌巍冷着脸,随手放出一道剑光。
    以竹为本相的清正剑意劈断了最后一枚稻草,不再犹豫的地脉猛地往前蹿了一截,速度之快,九府六山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摇晃。
    不提铁龙山谷中是如何人荒马乱,相隔甚远的丹州城外,正要叫开城门的虞操行猛地一愣,转头看向桃府……不,是比大衍东南的桃府更为东南的方向。
    大衍东南某个海岸边,有一座死火山。
    过去半年里,数以万计的苦工沿着火山口往下深挖了数百丈,终于数天之前,将火山口与从死火山下方通过的阴地脉相连。
    呪力阴气喷薄而出时,所有的苦工死在了那一刻。
    之后呪力阴气携着湿润的水汽,顺着海风吹上岸,化为雪花飘落到大衍的土地上。
    只要没人发现,海风会一直这样吹,直到把大衍九府全部化为魔域。
    可惜莫名其妙的运气让车山雪莫名其妙的进入阴地脉,原本就对呪雪来源做出过几个猜测的他立刻改变的计划,打算沿着地脉寻找那个出口。
    接着,这个计划被谌巍的来到打破了。
    没关系,大国师的计划永远不缺少后计。
    地脉开始移动,凝固成晶的呪力速度却没有那么快,离开地脉范围的它们迅速的逸散,原本淤积在某一处的力量飞快扩张。
    当这力量扩散到车山雪和谌巍面前时,已经变成了沉重的狂风。
    血绘凶兽将车山雪驮起来,迟疑了一下,车山雪往前挪动了几寸,给谌巍让出一个位置。
    原本想要向他表明心意,却再次被坑的谌巍感到自己现在真没有什么好话能对车山雪说,沉默地跨上血绘凶兽。
    然后他瞧了前面试图和他保持距离,因此坐在血绘凶兽坑坑洼洼的肩胛上的车山雪,把人往自己怀中一带,让这混账能好好坐下。
    车山雪:!!!
    他没能惊讶出声,狂风已至,血绘凶兽踏风而行,一步数十里的风驰电掣,让张口就吃了满嘴巴冷风的大国师不得不闭上嘴。
    他首先一头撞上青城掌门硬邦邦的胸膛,继而整个上半身都被迎面狂风压进谌巍怀中,动弹不得,如果说这样勉强能够忍受,加上狂风也驱不走的谌巍气息,车山雪真是能忍也不想忍。
    在他出手前,谌巍以剑气劈开了两人面前的风。
    终于能坐稳一点的车山雪随即端正了背脊,松了一口气的他没发现到,在他身后的谌巍正盯着他的后颈。
    那里的衣领因为刚才的挣扎下滑半寸,露出旁侧的一枚小小嫣红。
    谌巍满心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以剑气维持着风屏,一边抖开了没有被天雷劈坏的毛披风,系在车山雪身上。
    第49章 风太大,听不清
    谌巍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至极,反倒让车山雪感到诧异。
    于是他不客气地说:“你吃错药了?”
    心中火气刚消的谌巍哭笑不得。
    一方面,他从刚才开始就在酝酿胸中情愫,试图向车山雪倾吐心意,另一方面,他听到车山雪饱含讥讽的话语,本能又想怼回去。
    嘲讽之言在心中蠢蠢欲动,谌巍深吸一口气吐出,想让自己暂且冷静。
    问题现在是车山雪不想放过他。
    大国师在他人面前寡言,在他面前,话至少多了一倍。
    以往谌巍总是觉得烦,现在知道车山雪曾有过的心思,他突然就感到堪堪可以忍受。
    车山雪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如今可是你能离开青城剑门的时候?也是,反正你不曾对青城门人多上心,眼里除了剑什么都不是,再加上你天下第一的名号,没有青城剑门想必也能活的逍遥自在,就是青城得遭殃了,青城山下的百姓就是信错了人,不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
    谌巍到底没忍住,打断他的污蔑指责。
    “青城山有长老们在。”
    “哦,”车山雪皮笑肉不笑,“我听说刘伯光死了?”
    没错,在你面前死的,谌巍点点头,心道那尸体还叫你养的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给吃了。
    说起这件事,谌巍才突然意识到,从刚才见面到现在,车山雪的眼睛竟然又变成了不睁开的模样。
    前几日习惯了车山雪总闭着眼睛,现在改过来改过去,他一时跟不上反应。疑惑的谌巍刚想问一问这件事,就听到车山雪又飞快地说出一大堆指责他的话。
    “刘伯光才死不久,尽管他身怀二心,管银子的的能力还是远超你青城其他人一大截。没有他调度,原本给刘家站队的管事仆役以及弟子又被清算出去,加上大过年,留下的空位怕是没能填补,若我不是暂时无力你这边,怕是趁着机会往青城山上安插几十个人上去,更不要说其他盯着青城这块肥肉的宗门。”
    “那你不用担心,这些天里青城山上下的暗桩密探已经被筛过三遍了。”谌巍道。
    车山雪不觉得刘伯光死后忙庶务忙得天昏地暗的谌巍会记得做这种事,闻言一愣,道:“哪个王八蛋给你提的醒?”
    谌巍嘴角控制不住地泛起浅浅笑意,道:“你。”
    车山雪:“……”
    “刘家一事前后,你坑了数方暗桩密探好几回,”谌巍扶稳在血绘凶兽背上被颠了一下的车山雪,道,“捡了你的便宜,真是对不住。”
    最后想怼的念头没忍住,青城掌门还是暗讽了这做完事就忘了的大衍国师一句。
    大衍国师觉得非常冤。
    这大半个月里,他到底是失忆了,还是被鬼魂附了身?
    据李三宫四的说法,对付刘伯光的事情里他也参了一份。
    听上去,他失忆的这大半个月里,好像都是在给谌巍帮忙,先替人家除了门中蛀虫,又提醒人家小心密探暗桩,全部是不讨好的事。
    更不要说最后还和谌巍滚到了一起,如果不是确认自己三魂七魄无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被夺舍了!
    车山雪不悦地啧了一声,又道:“你以为青城剑门的问题只有这些,等着吧,刘伯光一死,想上位副掌门的长老们肯定会动起来,你又不在一边看着,指不定他们会把青城山搞得如何乌烟瘴气呢。”
    谌巍默了默,突然道:“为何我觉得你对青城山比对朝廷更关心些?”
    因为青城山是车山雪永远回不去的少年时光,是他梦中的清净之地——
    “我关心什么?”车山雪道,“若非你救了我一次,我才懒得上你那小破山。”
    小破山……
    谌巍隐晦地磨了磨牙齿。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另一处,不算失忆的时候,这还是车山雪第一次提起落雁湖上的救命之恩。
    既然提起了,车山雪应该很快会询问当日之事。做好准备的谌巍等了等,却没等到车山雪的问题。
    “你……不问?”
    “你怎么知道蛮人圣上世家还有虞操行要害我?得了吧,你的渠道我没兴趣。”车山雪说。
    “不是,”谌巍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救你?”
    对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车山雪闻言心道,如果说他救谌巍是为了平衡关内外宗门势力做考虑。那从不关心这个的谌巍根本就没有理由救他。更别提是用那样宣告天下的方式来救,仿佛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宿敌。
    问题就在这里。
    车山雪曾经对着谌巍起过一点心思,但在谌巍眼中,他们二人在那个雨夜后便恩断义绝,除了普通的宿敌,没有更多的关系。
    搞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如果一定要车山雪猜一个因由,那他也只能说……
    “大概是你脑抽了吧。”车山雪道。
    谌巍额角上青筋跳了跳,道:“好好说话。”
    车山雪侧过脸,如果他能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大概是轻瞥谌巍一眼。
    他难得带了点笑意道:“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这些年见面,哪一次不是互相冷嘲暗讽,三句话过后没打起来,只可能是因为他们那天恰巧心情都非常好。
    针锋相对一百年,有些习惯已经刻进了骨血。
    “你今天哪里都不对,谌巍,”最后车山雪提议,“出去后找个大夫看看吧,别是失去童子功,连脑子一起坏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呼啸而过的阴气呪力已经寻到足以宣泄的出口,往前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乘风而行的血绘凶兽自然也跟着提速。
    连剑气劈开的风屏也阻拦不下身侧的呼呼风声,这个状况可不适合继续交谈。
    车山雪仔细倾听风声,辨认出口的方向,试图将方位和记忆中的大衍版图对照起来,大概定下几个位置的时候,突然听到谌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风声太大,哪怕是极近的耳语,也因为速度而变得模糊不清。
    只分辨出一两个字的车山雪愕然回头,感觉一只大手托住他后脑勺,接着,谌巍在风中变得冰凉的唇落到他嘴上。
    仅仅是贴着,气息交融。
    出口到了。
    血绘凶兽一马当先,踩着腾升的阴气呪力率先跳上火山口,混乱的狂风反而让它更容易纵越而起,它的蹄子踩在风上,踩在火山口陡峭的山壁上,踩在腐朽灰白的古木上,一次又一次,矫健地往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