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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郎主,是东海王。”护卫道。
    “无需介意。”郗超靠在车壁上,手中捧着一卷竹简,道,“对方既不出言,当不晓得就是。”
    “诺!”
    马车一路行至青溪里,停在丞相府前。
    门房听到辅首被叩响,探头一看,认出是郗超,当下躬身行礼,一边让人往郗愔处禀报,一边打开府门。
    这段时日以来,郗超隔三差五就会来拜见亲爹。
    起初,郗愔依旧不待见他,次次不见笑脸,有机会甚至直接将人打发走。近段时日以来,郗丞相的态度有所缓和,并下令府内,遇郗超登门,直接迎进来就是。
    郗超跃下马车,朝服早已经换下,未戴冠帽,仅以葛巾束发。轮廓稍显清瘦,却不予人孱弱之感,反而显得飘逸自然。
    奉命来迎的忠仆恭敬行礼,随后直起身,目送郗超背影,恍惚间觉得,比起二公子和三公子,还是大公子更类丞相。只是不晓得,父子俩为何会走到今日。
    郗超半点不见外,无需人带路,信步走到正院。越过满庭桂木,披着一身清香走进室内,正身行礼,坐在郗愔对面。
    “阿父。”
    “恩。”郗愔没有处理政务,而是摆出棋盘,示意郗超执黑,“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诺。”
    郗超正色应诺,以布巾拭过手,执黑先行。
    棋盘上黑白拼杀,一时间不分上下。
    郗愔又落下一子,突然道:“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郗超沉吟两秒,才于棋盘上落子,口中言道:“官家三度书信幽州,阿父想必知晓?”
    “我知。”郗愔点头。
    “官家私下招揽吴姓之事,阿父也知道?”
    郗愔眼皮未抬,状似一心一意思考棋局。良久才颔首,沉声道:“我知。”
    “既如此,儿来意如何,阿父定已知晓七八分。”
    郗愔没说话,捻起一粒白子,悬于棋盘之上。
    “我不会答应。”
    “阿父,”郗超没有继续落子,抬头看向郗愔,“大司马去后,桓氏仍握牢权柄,不为外力撼动,有五成原因,是他将手中权力交给桓敬道。”
    “你想说什么?”
    郗超退后半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儿知阿父所想,但是,阿父是否想过,拒绝容易,高平郗氏今后的处境又将如何?”
    郗愔皱眉盯着郗超,等他继续向下说。
    “阿父官至丞相,手握北府军,在朝中一言九鼎。但是,阿父又可曾想过,后继者为谁?”
    “非是儿妄自菲薄,以儿之能,更重于谋士,八公之位不可企及。二弟能镇守京口,至今未出乱子,全仗阿父留下的人手。三弟尚未外傅,又如何能担当重任?”
    郗超每说一句,郗愔的表情就沉下一分。
    不是郗超说得不对,恰恰相反,他知道郗超所言句句属实,心情才会变得沉重,脸色愈发难看。
    长子同他不和,满朝共知。
    次子爱好清谈,才学是有,却比不上长子。镇守京口这些时日,是依靠他留下的班底,政务军务才能顺利进行,始终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三子年纪尚幼,纵然加以培养,恐怕也难压服族中上下。
    不是人人都有桓元子的运气,生出个桓容这样的儿子。
    “阿父日前调兵驻广陵,想必是察觉官家所为,为保全族所做的准备?”郗超话锋一转,道,“换做是旁人,儿不能说此举不对。然而,领兵之人是刘道坚,儿以为事情恐不能如阿父所愿。”
    郗愔不禁皱眉。
    “此言怎讲?”
    “此人貌似忠直,实则脑后有反骨。”郗超肃然道,“如能纵其志则罢,如若不能,必改弦更张,转投他人!”
    不待郗愔出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有忠仆跪倒在门前,道:“郎主,方才传来消息,蓝田侯卒了!”
    闻听此言,郗愔和郗超都是一惊。
    王坦之病况日重,满朝文武都知事情不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原王氏遍寻医者良药,终没能拖过半年。
    “丧讯可有发出?”
    “尚未。”忠仆回道,“闻有王氏家仆往谢府送信,并有快骑驰出建康,据悉是往西去。”
    郗愔默然良久,终叹息一声。
    “阿父?”
    “你言之事,我会考虑。”郗愔声音微哑,似是感悟到生命无常,语气中带着几分黯然,“我会派人去广陵。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为高平郗氏,我不会同桓敬道为敌。”
    “诺!”
    与此同时,一支不起眼的队伍抵达广陵郡。
    领队是个幽州商人,同之前驻守此地的晋兵有几分交情。在北府军入城之后,这还是头回来,十几辆大车满载着粮食、熏肉和粗布,正是大军目前急需。
    “舍人,到了。”
    车队进城时,领队走到队伍中的马车前,透过车窗,对坐在车内的人道:“我方才打听过,刘将军没住太守府,而是选在西城扎营。”
    “恩。”贾秉推开车窗,看着不远处的城门,笑道,“六月天子大婚,明公将抵建康。这广陵郡,还是该由明公掌控才好。”
    领队点头,转身走到队伍前,迎上盘查的守军,借衣袖遮挡,递上一只荷包。
    幽州,盱眙
    连续三封书信,都是请南康公主前往都城,显见司马曜决心坚定。
    桓容同南康公主商议,很快定下启程日期。有人一门心思的找死,狂奔在作死的大道上,他又何须心存仁慈?
    车队出发当日,司马道福率人过府。
    看着驱车的两个青年,桓容略有些错愕。
    据他所知,这两位可是新安郡公主面前的“红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带出去,还是带去建康,当真好吗?
    看出桓容的诧异,司马道福笑道:“小郎放心,这些都是看着罢了。就像屋里的摆设,甭管用不用得上,总要看着舒心。”
    桓容无言以对。
    “再者说,小郎此去建康定然有所打算。”司马道福看了桓容一眼,目光转向南康公主,得后者颔首,方才缓缓道,“不管小郎的打算是什么,有这两个在,好歹能引开些目光,让小郎行事更加方便。”
    顿了片刻,桓容正色道:“谢阿嫂。”
    “小郎如称我阿姊,我会更加欢喜。”司马道福掩口轻笑,丽色难掩。
    桓容没说话,南康公主扫了司马道福一眼,道:“不称阿嫂,你可是与我同辈。”
    司马道福不觉尴尬,反而笑了起来,道:“倒也是,是我想得不周,阿姑莫要见怪。”
    桓容无语良久,最终决定,什么都别说,看着就好。
    不过,他这是被调戏了?
    好像……是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抵达建康
    抵达广陵郡三日, 贾秉以郡公舍人的身份递上拜帖, 顺利见到刘牢之。
    自从京口转调, 刘牢之始终驻守军营,压根不插手广陵郡政务,连郡兵都未接管。
    郡治所上下都在议论, 包括广陵郡太守都有几分疑惑,弄不清这位鹰杨将军究竟是什么路数。想要递帖拜访,顺便打探一下,皆被挡在军营门外,就连太守也铩羽而归。
    几次下来, 众人更是满头雾水。
    如果此人不是一根筋, 过于憨直, 那就是别有打算,怕是比想象中的心思更深。
    然而, 思量归思量, 刘牢之所行并无过错, 众人总不能无理取闹, 硬闯军营。到头来也只能继续观望,期待能抓住些许线索,看看这位鹰杨将军究竟是何打算。
    贾秉递上拜帖,隔日就被请入大营。
    不知其真实的身份的,大概会猜测军营缺粮,这才许商队入内。知晓他的身份,必定会心头一惊,对刘牢之的“忠诚”产生怀疑。
    归根结底,广陵郡属于郗愔的势力范围,从太守以下,多数官员都唯郗愔之命行事。纵然没有全族投靠,升官之路也和郗愔脱不开关系。
    刘牢之同这些人撇清关系,甚至连郡兵都放到一边,单独面见淮南郡公舍人,这其中的关窍,实在值得考量。
    此时此刻,贾秉的身份还是秘密,不为众人知晓。故而,短期之内,后一种情况并不会发生。等众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大网早已经张来,再多挣扎都是徒劳。
    得到入营许可,见到刘牢之派来的部曲,贾舍人微微一笑。一路之上仔细观察对方,见其态度中带着几分客气,明显是事先得到吩咐,笑意不由得加深。
    如此来看,此行的目的很快能够达到。
    只不过,刘牢之能如此快的改换旗帜,心性值得琢磨。日后共事,需对此人多加关注,莫要使今日事重演,酿成不好挽回的局面,损害明公的大业。
    贾秉坐在车里,脑中的念头转了几个来回,面上始终不显。
    很快,一行人来到城内大营。
    整齐的军容、冲天的煞气、布局精妙的营地,再再证明刘牢之确为帅才。桓容手下不缺猛将,缺的就是领兵之人!
    高岵同样能练兵,但他练出的兵和刘牢之麾下又有区别。
    通过在营地所见,贾秉有终于明白,桓容为何如此重视刘牢之,几次三番想要将他拉入幽州阵营。
    不提其他,单是这份练兵的能力,在当下绝对是数一数二。
    大车陆续停下,车板拆开,健仆和士卒一起动手,卸载车上的粟米、熏肉和粗布。
    贾秉下车之后,叮嘱领队几句,随后由部曲引路,很快来到主帅大帐。
    帐前列有两排刀盾手,各个身高八尺、腰粗十围。一手挂着盾牌,一手扣住长刀。贾秉出现时,长刀同时出鞘,架在通往帅帐的路上,寒光四射。
    想要进入帅帐,必先穿过刀林。
    贾秉挑了下眉,丝毫未见胆怯,无需部曲继续引路,视头顶长刀如无物,信步踏入刀林。
    哪怕刀盾手刻意放出杀气,也没见他动摇分毫。反而脚步愈发稳健,意气自如,仿佛面对的不是长刀,而是一阵清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