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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嗯?”赵泽雍的回应带着浓浓笑意。
    “我想走了。”容佑棠趋利避害的本能教他说。
    “哪儿去?”
    “我得回家了。”容佑棠的本能又说。
    “天太晚,不准。”
    “可是我特、特别想回家。”容佑棠的本能战战兢兢地恳求。他眼睛睁得大又圆,一眨不眨,盛满茫然害怕。
    “不准!”赵泽雍断然否决。
    铁腕硬汉怀抱里第一次拥住心仪的人,根本无法松开。他抱着的少年修长单薄,但瘦不露骨,正是最美好的年纪,眉眼就像一笔一笔精心描画出来的,眼睛平素慧黠灵动滴溜溜转,此时却呆愣愣看人。
    “你……先放手好吗?我要被勒死了。”容佑棠又挣了挣。
    “这样呢?”赵泽雍稍稍放松箍紧对方腰背的胳膊。
    “你根本没有放手!”容佑棠控诉道。
    “嗯。”赵泽雍坦然承认。
    两人上身严丝合缝紧贴,赵泽雍力道惊人,而且越来越用力,他逆光,看不清表情,容佑棠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滚烫皮肤和粗糙指腹。
    意乱情迷,心神荡漾。
    互相欣赏的人亲密相拥,没有谁恶心翻脸或者拂袖离去。两个都是新手,丝毫没有经验,只能笨拙摸索,幸好人有本能,依靠着贴紧了,就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赵泽雍用鼻尖轻轻触碰对方的,对方下意识后缩要躲,赵泽雍手上立即用力,稳稳把人抱紧。他进一步靠近,眼神炙热——
    “你、你这样我很害怕。”容佑棠遵从身体感受诚实说。他双手抵住对方肩膀,试图拉开距离,脸红耳赤,快要被拽离自己的圆凳。
    “别怕。”赵泽雍只是笑,他轻而易举镇压对方,低头,把人生第一个充满爱意情欲的吻、落在少年白皙光滑的额头上。
    ——那力道轻如绒毛扫过,本微不可察,却在双方心田刻下刀劈斧凿般又深又重的一道!
    容佑棠双目圆睁,心跳快得连成一串紧密急促鼓点,完全喘不过气,也就顾不上“庆王力气太大了他是想把我勒死吗”这个问题。
    一触即分。
    赵泽雍吻完后,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亲昵摩挲,鼻尖碰鼻尖,眼神交汇碰撞,没有丝毫的亵玩之意。
    “你、你——”容佑棠张口结舌,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生气的,可脑海不仅完全空白、甚至还缺氧头晕,莫名着急,十分激动……这一时半会儿的,他居然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和方式!
    天呐,我怎么了?
    正当容佑棠稀里糊涂心乱如麻时,房门突然被“叩叩~”敲响!!
    “殿下,梅子酒烫好了。”门外小厮禀告。
    容佑棠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脱庆王,“哧溜”一下退开老远、直退到书桌旁边,隔着老远,手撑桌面,提心吊胆地望向门口,努力压抑狂乱的呼吸和心跳:为什么我会有种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外人撞破的慌乱感?哦对了,这件事本身就不为世人所接纳……
    赵泽雍及时松手把人放走,以免对方吓得逃出庆王府,他抬手,低声安抚:“别害怕,你不用怕。”调整呼吸半晌,他才吩咐:“进。”
    “是。”小厮获得允许后,推门进来,端着的梅子酒香四溢,清冽悠长,手脚麻利摆放在桌上,同时解释道:“殿下恕罪,这梅子酒偏清淡清甜,酒窖里寻半天才翻出这一壶,还是厨娘做点心用的,不过品质也上乘。待明儿外出采买,定会寻访最好的回来!”
    “无碍,你下去吧。”赵泽雍温和道。
    “是。”小厮训练有素,目不斜视,躬身告退。
    赵泽雍也不催促,他坐着,自顾自斟酒,手劲险些捏碎酒壶,一杯一杯又一杯,把四个银杯全倒满。
    殿下倒那么多做什么?
    容佑棠站在自以为安全的位置,呼吸心跳渐渐平复,极其尴尬困窘,可又好奇,悄悄观察对方一举一动。
    两人都不吭声。
    赵泽雍把四杯梅子酒分成两份,端起一杯细细嗅闻,品鉴片刻,嗓音低沉喑哑,说:“不是祝贺本王出任北郊大营指挥使吗?你的梅子酒半路摔了,拿这个先替代。不过,摔了的记得以后补来。”
    对啊,我把来意都忘光了!
    容佑棠懊恼皱眉,本是该过去的,但他有些犹豫迟疑。
    “各自喝两杯,不多吧?”赵泽雍一本正经道:“夜已深,喝完你就回去歇息。”
    只喝两杯就可以回家歇息了?!容佑棠十分心动,思考片刻,他终于带着浑身戒备慢吞吞回到桌前,也不坐下,直接端起第一杯,紧张道:“祝贺殿下得陛下委以重任,获任指挥使一职。先干为敬。”语毕,将温热的梅子酒慢慢喝完。
    赵泽雍随之举杯,豪迈一饮而尽。
    容佑棠马不停蹄,又端起第二杯,道:“预祝殿下督建北郊大营诸事顺利,威震四方!”说完又准备一口气饮尽。
    在容佑棠仰脸专心喝酒的时候,赵泽雍站了起来,走过去,用自己杯子碰碰对方的,低沉浑厚的声音说:“多谢。”
    “我已经喝完了。”容佑棠认真亮亮杯底,心想:我可以走了吧?
    “嗯。”赵泽雍却仍端着满满的一杯,仰脖灌下后,低头看对方染了酒液红润的唇,若有所思道:“该回敬你才是。”
    “啊?哦,不用了——呃、啊……唔唔、呃……呜……”容佑棠的声音全被堵了回去。
    赵泽雍喝完两杯祝酒,礼貌地回敬,身体力行地回敬。他随手把杯子一丢,猛然将容佑棠紧紧抱住,握着对方的腰、蛮力将其拔高,他略低头,唇重重烙上对方的,静止片刻,彼此炙热凌乱呼吸纠缠交织……赵泽雍不再压抑克制,放任本能碾压啃咬舔舐,热情冲动,甚至无师自通撬开唇齿,吸允对方口中梅子酒的清香,追逐那仓惶闪避的舌。
    “呃……唔啊……呜、不……唔别……”容佑棠浑身都软了,不知是吓的、是吓的、还是吓的。
    拼力气他必输无疑,对方强悍强势,唇舌被弄得发麻刺痛,无法呼吸,浑身异样悸动,不停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当赵泽雍见少年憋得满脸通红、快缺氧窒息时,他的理智才终于回笼,喘息着,强迫自己退开,看着对方嘴唇充血微肿,他莫名觉得隐秘的满足骄傲。
    很想,非常想,实在忍不住……但眼下显然不行。
    容佑棠胸膛剧烈起伏,迅速后退,抬手怒指:“你言而无信!”
    赵泽雍原地站立,一动不动,像进攻前的雄狮,蓄势待发,下颚绷得特别紧,眼神几乎是凶狠的。他隐忍开口,直白坦诚道:“在顺县那晚就想这样,可你说害怕——”
    “那你现在为什么——”容佑棠瞠目结舌。
    “第二天清早,你梦见的是谁?真后悔那晚走开。”赵泽雍低声懊悔说。他忽然笑起来,软化一脸凶狠模样。
    “什么我梦见谁……”容佑棠思绪混乱、顺口驳斥,然而当忆起往事时,轰一下,恨不得飞天遁地立刻消失!他僵立片刻,强撑着,嘴硬丢下一句:“你喝醉了,根本没法聊。事先说好的喝两杯就可以回家,我要走了!”说着转身就要往外冲。
    赵泽雍却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抓住,紧接着又松手,提醒道:“都这么晚了,这样回家你爹不担心?去客卧歇息吧,叫管家派个人回去,就说你喝醉了。”
    胡说八道!究竟谁喝醉了?
    容佑棠不想多留,他的心太乱了,迫切需要找个安静地方独自待着思考。
    “行、好吧,那我走了。”容佑棠胡乱点头,拉开门跑出去,正要拔足狂奔时……只见不少带刀侍卫威风凛凛站哨,寒风一吹,多少让他清醒了些。
    于是容佑棠装作若无其事状,一步一步走回客卧,他在庆王府有专属房间,日积月累,堆积不少私人物品,算是挺舒适的小窝。
    ——他昂首阔步前行,神游天外,咯吱咯吱地踩雪,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的大尾巴。
    料峭北风拂面,漫卷雪花翻飞,但他们丝毫不觉得冷,均热血沸腾。
    赵泽雍以手势制止侍卫们行礼问候,特意放轻脚步,未出声惊扰,隔开些距离,一前一后,尾随对方走到客卧,亲眼见人开门、飞快闪身进去反手关门。他静静站立凝望好半晌,才安心回转,派人去容家传信。
    ——
    第二日清早,当翻来覆去摊了半夜煎饼的容佑棠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他两眼酸涩困倦,恍恍惚惚洗漱穿衣,然后在屋子里不停转圈:时而生气、时而叹气;时而豁达、时而憋屈——
    直到有人敲门。
    “容公子?容公子?”外面有人轻喊。
    容佑棠顺势开门,看见来人,松口气说:“是小豆子啊,什么事?”
    九皇子身边的小内侍笑眯眯道:“您不是跟九殿下约好今天下棋的吗?”
    “哦!”容佑棠一拍脑门,歉意道:“睡昏头,险些忘了,多谢提醒。我先去找点吃的啊,待会儿就去。”
    “好啊。九殿下换药时就念叨着,连棋子儿都摆好了。”
    容佑棠顿时十分内疚,再三再四地表示:“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去!很快就去!”
    送走小内侍后,容佑棠腹中饥饿,刚要去后厨找吃的,却有认识的王府小厮端了热腾腾的可口早膳来,粥汤糕点、咸甜面食,十分丰盛。
    “这个——”容佑棠疑惑问。
    “厨房做得太多了。”小厮睁着眼睛说瞎话,还煞有介事地叹气。
    “原来如此。”鬼才相信。
    但不信归不信,肚子总要填饱。容佑棠只能想开,风卷残云般吃好,匆匆去赴约下棋。
    唉,小孩子记性好,失信一次都叫做哄骗啊!
    去陪九皇子下几局,然后就回家,今后……可能要……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容佑棠苦笑摇头。
    他从客房走到后院游廊,穿过花园,路过假山和梅林,途径景平轩时,不幸撞见几个熟人——
    赵宜琳带着嬷嬷宫女,和周明宏对峙。
    她今日不是一贯的火红明艳装扮,而是粉色上衣配月白高腰儒裙,丁香色缎面披风,戴一套翠玉头面,倒显出几分端庄雅致来。假如她不开口的话。
    “你来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赵宜琳厌恶问。
    周明宏已大概摸清对方的性格,他面不改色,温文尔雅道:“上次出游护驾不力,家父责令在下前来向您和瑞王殿下负荆请罪。”
    “闭嘴!再提撕烂你的嘴。”赵宜琳勃然大怒,暗自怀疑对方是故意挑起丑事,以败坏自身清誉。她的奶娘连忙苦口婆心小声劝:“公主,您冷静些,别搭理小人嘴脸,犯不上的啊。您是什么身份?他算什么东西?没得抬举了他。”
    向来受宠的长公主却被冷落在庆王府,变相禁足受罚,连皇宫也不能回。跟着伺候的人又害怕又愁苦,她们都被赵泽雍敲打告诫过,个个使出浑身本事,规劝赵宜琳低调收敛,做个温柔贤淑的公主。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
    “负荆请罪倒不必,”赵宜琳冷笑:“你只别在本公主眼前晃悠,就算做好事了。”
    周明宏决心尚公主以出人头地,每当受辱受气时,他就默念:待赐婚成亲后,你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到时看你还怎么狂!
    “多谢公主宽容谅解,那周某去探望瑞王殿下了。”周明宏相貌还是不错的,作书生打扮,很能唬人。
    赵宜琳讥讽道:“我哥会愿意见你?”开甚么玩笑!
    周明宏难掩得意地点头:“庆王殿下入宫上朝,正是瑞王殿下所传,否则我怎么到得了这里?”
    “什么?”赵宜琳瞪大眼睛:“不可能!”
    然而下一刻,景平轩的门打开,将周明宏请了进去,却将赵宜琳挡在门外!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赵宜琳活像挨了狠狠一巴掌,脸颊火辣辣,伤心拍门喊。
    这下连容佑棠都不得不佩服瑞王训导妹妹的决心了!他摇摇头,不愿和委屈愤懑的赵宜琳碰面,转身绕道而行。
    谁知老天爷就是不肯给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