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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对比之下,夏目认为自己的手段是极其温和的。
    “投影——”银质的长链从空气中一点点显形,血族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如纸,“开始!”
    血族当场被捆成了粽子,在四周拥挤的人潮掩盖下,被一路拖着拖到了远离大厅的走廊上,夏目没有管那个“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的警示牌,低头俯视着狼狈的血族,眼眸深处一片沁凉。
    “levela……是临时起意还是谋划已久呢?”随即他就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应该与天照无关,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太弱了。”
    血族张狂了不短的时日,现在也知道自己提到了铁板,凭空出现的锁链分明是魔术师的手段,他栽得不冤,这是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就能使用号称最高深复杂的投影魔术,他现在就如同笼中鸟,只能祈求对方一星半点的怜悯得以活命,要知道吸血鬼的身体部件可有不少是炼金术的材料。
    血族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道歉,“非常抱歉,不知道您的身份,冒犯之处我愿意赔偿!不管是黄金和宝石我都绝无二话!”
    魔术师成长起来烧钱极了,看似风光,其实背地里要努力搜刮财富才能继续走下去,于是暗中便有传闻说,魔术师是最容易被贿赂的,血族之前与魔术师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们的贪婪本性,幸而自己积蓄不少,这次估计能够平安过关。
    可惜他遇到的是夏目。
    坐拥一方世界的天狐摊开爪已经数不清自己的宝石数量,黄金更是堆叠成山,完全可以cos一把黄金乡,区区血族的收藏,老实说,真的看不上眼。
    于是锁链又紧了一些,勒得血族直翻白眼,血红眼瞳对上那双金杏色的妖瞳,迅速的涣散开来,瞳术已经发挥作用,血族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一口气交代了。
    他本来是来觅食的,看上了这个人来人往的酒吧,于是仗着非人类的力量威胁了酒吧的主人。神奈川不比东京,这里没有足够强大的纯血,他自然可以称王称霸,最近已经快要闹出人命来了。
    夏目听得直皱眉,问清楚了酒吧主人的所在,干脆利落的拖着血族一路长驱直入,路上徒手撕结界,凶残程度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风见修不顾安危冲回去找夏目,当然找不到,急出了一头汗,生怕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徒弟出什么闪失,在场地里绕了一圈没找到人,回来一把揪住调酒师的衣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陷进去了?古城怎么了?还有夏目可能去哪儿?”
    “告诉你有什么用!那家伙根本不是人!”调酒师直接炸了,多日积压的恐慌和焦虑完全爆发,“我们只是他的食物而已,修,我拿你当朋友,快……快走……要是被发现的话……”
    “所以你就放弃了?就屈服了?!”风见修眼神一厉,拿出了当年作为队长的威严,生生震住了调酒师。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们曾是站在巅峰的那个地下乐队,风见修是他们的队长,发自内心的尊敬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损半分。
    “队长……”调酒师哽咽了一下,拿手背擦擦眼睛,这双手曾经游走在键盘上,奏出一段段癫狂的音乐,现在却有些僵硬,“队长,救救古城,他已经快崩溃了!”
    风见修想,他大概是疯了。
    他的本意是找到失踪的小徒弟,现在更是增加了一个目标,他要救出昔日的同伴,不管要面对的是怎样怪力乱神的存在。吸血鬼又怎样?他现在已经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哪怕是死也不会比这再糟了,不如就豁出命来,为拯救自己的同伴贡献一份心力。
    站在古城的办公室前,风见修向调酒师点了点头,清清喉咙开始敲门。
    “古城,你的待客之道真是糟糕,我可是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一次啊!”
    门内一片死寂,风见修觉得不妙,刚想破门而入,却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个蠢货!这么大声是想把那家伙引回来吗?!”
    “喂明明不是我叫的……”调酒师皱起脸,觉得冤枉。
    古城,也就是当年乐队的贝斯手,抄着一把太刀,眼中怒意未消,不过却透着隐隐的喜悦,“真没想到你会出来,在这种时候……”
    “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地方呢,然后默默的变成一堆骨头。”清朗的女声不客气的嘲讽,长发美人妩媚非常,却是整支乐队的节奏掌控——爵士鼓。
    这是乐队的全员,虽然缺少了伴奏吉他,却丝毫无损这支乐队的魅力。
    风见修笑了,好像回到了当年大家还在一起的日子,所有人因为音乐聚集在一起,畅谈明日的梦想,拿果汁干杯,然后一起在舞台上扇起风暴!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今天动手,死了也无所谓,已经受够那个胡作非为的家伙了!”古城沉着脸,握紧了手里的太刀,“大家都默契的没有通知你,这种危险的事你不参与也罢,谁知道你会在这种时候过来……不过修,你怎么会出来的?”
    风见修眼里有些掩不去的急躁,“我收了个徒弟,挺有天赋的,本来想带他来偷偷见识一下,谁知到只一个转头的功夫就丢了。”
    古城面色凝重,“恐怕不妙了,刚才那个人应该就在酒吧里,你那个徒弟很有可能是他下手的对象。听你的说法那孩子年龄应该不大,正好符合他的喜好。”
    风见修狠狠皱眉,“现在只能和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拼上一拼,我相信夏目,那孩子一向很有主见,应该能保护自己的。”
    其他人默契的没有出声,不过心里都觉得凶多吉少,那个人能把整个酒吧都圈作他的食物来源,贪婪和残忍可见一斑,只怕那孩子……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鸣声响起,地面好像都在震动,风见修扶着墙稳住,愕然的看着烟雾中间几乎顶穿天花板的庞大身影。吸血鬼衣衫破碎,鼓起的肌肉上青筋暴起,瞪圆的血红的眼里不断淌下浓稠的鲜红液体来,他嗬嗬的吐着气,嘶吼出声。
    “天真的小鬼!你会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我会吃了你!咬碎你全身的骨头和血肉!!!”声音如滚雷,看不出人形的吸血鬼桀桀怪笑起来,一爪就撕裂了墙壁,大块碎石掉落,烟尘滚滚。
    吸血鬼与邪道的魔术结合在一起,竟然催化出这种形态,夏目还是第一次遇见。妖狐的狡黠与灵巧让他轻盈的避开蕴含强大力量的攻击,他记下了吸血鬼身上的魔纹,默默心算破解的路径。
    金色流水一般点亮整个魔术回路,最尽头是严谨排列的圆环符文,火灵展翅鸣叫,汹涌的魔力沿着回路反馈回来,激荡在身体各处,金色在皮肤下隐隐闪动,脖颈上系着的小巧圣杯也绽放光华。
    夏目抬起手,呼唤了一声,“阿瑶。”
    骨笛乍现,又在下一秒变成锋利的骨刀,白鹤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吸血鬼狰狞庞大的身躯,似乎对眼前的污浊并不满意,刀光愈发耀眼,白羽转黑,纵切而下!
    夏目轻巧落地,把搭在肩上的符文甩到身后,骨刀仍然谨慎地握在手里,竖立的瞳孔渐渐扩张,变得圆润,金杏色也渐渐蜕变成柔软的琥珀色。
    吸血鬼定格在那里,足有十几秒,金色的刀痕纵贯整个身体,裂纹沿着刀痕扩大,最终庞大的身体彻底崩坏,化为一堆粉末。吸血鬼又成了原本人类的形态,仓皇的跪在地上。
    “求您饶恕!我是无意的!对、对了!是邪术!有人给了我邪术!”求饶的话说了一堆,他又开始色厉内荏,“你不能动我!我是索菲亚莉的客卿!时计塔降灵科主任的好友!那可是时计塔!”
    索菲亚莉……这个姓氏勾起了夏目一点不甚美好的记忆……
    黄金与水晶雕琢的怀表坠在半空,五色宝石生光,代表魔术协会的尊敬与爱重,这样一块稀罕的精雕细琢的魔术礼装,正是协会用来拉拢时计塔几百年来最优秀学员的小小心意。
    “如果真要比拼后台的话,阿其波卢德的姓氏冠于我名之上。”
    天见修抹了把脸上的粉末,只看见那孩子的睫毛微微颤动,浅琥珀色的眼眸流光,轻轻瞥向这边,和暖如朝阳,却显得遥不可及。
    他是不是收下了个不得了的小家伙?!
    ☆、第214章 驯服
    “所以,那是吸血鬼对吧?”风见修端着一杯白水,尽量淡定的坐在酒吧的沙发上。因为后面的动静太大,酒吧提前关门谢客,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昔日的乐队成员,再加上夏目,吸血鬼……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抹布一般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是的,本来神奈川这里是没有的,应该是一个月前游荡过来的。很抱歉,我应该定期安排巡查,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夏目低头,视线在吸血鬼身上略一停留,吸血鬼顿时瑟缩一下,犹如惊弓之鸟。
    风见修嘴角抽搐,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说话做事却老气横秋,凶残的吸血鬼都被他揍得满头包,言语之间俨然把神奈川划定为自己的地盘,因为他人伸了爪子惊扰了本地居民懊恼不已。
    “没有人能因为这个责怪你的,话说,这世界不是唯物的吗?难不成还真有妖怪什么的?嘛嘛,反正吸血鬼都有了……”风见修放松身体倚在沙发上,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妩媚的爵士鼓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
    “在你恢复当年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之前,不要靠近老娘!”
    “真是薄情寡性啊山崎!”风见修提高了声音,“枉费我还来帮忙!”
    古城抱着太刀侧过身去,拒绝理这两个从当年一直吵到现在的家伙,倒是调酒师有点良心,劝了两句,反而被联手骂得灰头土脸,委委屈屈的摸摸鼻子闭嘴,眼眸中却闪过几许怀念。
    “感觉这样的日子,真是好久没有了呢……”他感慨了一句,乐队的全员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夏目抱住了跳上他膝头的狸猫,力道柔和的梳理着绒毛。
    看这些再度聚首的乐队成员,气质容貌都让人仰望,不知道当年的乐队会是何等的光芒四射,难怪黑崎兰丸说那支乐队的光彩几乎让当时的乐团都黯淡无光,同时期的金曲排行榜全部被他们拿下,同行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那支梦一般的组合名为——【the one】。
    “回来吧,”古城突然说,他本是个气质冷冽的人,现下眉眼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大家都忘不了当年的梦,哪怕庸庸碌碌的蜗居在这间小酒吧里,也没有哪一天不想着歌唱,所以回来吧,已经那么多年了……”
    “再一次的,带着站在舞台上,声带损伤又有什么?你不是还有吉他吗?乐队的大家在一起,再一次的燃起一场燎原大火!”
    “……夏目,回去了。”风见修闭口不谈这个问题,站起身,就要走出门。狸猫先急了,连滚带爬的落到地上,伸爪去扯风见修的裤脚,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不肯让他离开。可是再圆润,狸猫那点重量也不能阻挡风见修的脚步,高大的青年毫不眷恋的走出门去,狸猫急得眼里都是泪花。
    “风见修你这个懦夫!你一辈子就打算这么颓废下去吗?只是声带损伤而已!你是手断了还是半身不遂了啊?!给老子滚回来!!!”人类的声音从狸猫口中吐出,分外惊悚,他先把自己吓住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个被戳了一下的气球一样瘪了,狸猫求助的看向夏目,夏目只是微笑。
    唔,他只是做了点小手脚。要说风见修的家人,除了已逝的店主就只有狸猫勉强算是了,没有人比他更权威,他毕竟是看着风见修和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一开始是抱着拜师的想法而来,现在夏目却更想看看光辉四射的姿态。
    狸猫见夏目没有帮他解释的意思,心一横,想着趁能说人话的时候说个痛快,立刻就开始苦口婆心滔滔不绝,只是多年不说话有点颠三倒四,话语里的真挚情感却让风见修微微动容,其他乐队成员也红了眼眶。
    “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星星,会一闪一闪的……”
    “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所有人呼叫的名字,嘈杂中也仍然清晰的名字……”
    “我喜欢修的音乐!不仅仅是唱歌的时候,弹吉他的时候也好喜欢!那些歌……是诗!好像下一秒就要投身战场一样!”
    “修……无论如何都别放弃好不好……”
    狸猫抱着风见修的小腿,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从初见面一直说到昨天,他是风见修最忠诚的粉丝,一路看着他走来,不言不语宠物一般的陪伴在他身边,在张扬少年一朝被打入深渊时,不知哭过多少次。
    风见修在吸气,喉咙里有些细小的呜咽被挤压的支离破碎,他蹲下来,抚摸狸猫的手指尖颤抖,“已经……不行了……不能不放弃……”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狸猫慌慌张张的从脖颈处勾出那枚佛骨舍利,又去抱夏目的腿,“夏目大人!夏目大人是医生!修一定能再次唱歌的!”
    风见修眼里有希冀的神色,人类的医生已经给他的声带判了死刑,那么非人类呢?那样奇妙的领域,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吧?
    乐队的成员骚动起来,古城更是直接站起身,热切的注视着夏目。
    “拜托了!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们整个乐队会一起承担!请你帮帮队长!帮帮!”
    夏目弯起浅琥珀色的眼眸,没有拿舍利,反而把狸猫抱起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辉煌,我也想亲眼见证!”
    又给自己揽了个活,夏目望着头顶金黄灿烂的花朵,在微醺的暖风中闭上眼睛。
    唔,还有个糟心的前辈……
    天照与他并肩躺在一起,仰望着同样的花的景色,黄金瞳向来光辉的让人琢磨不透,只是在歪头看着天狐时,眼里会有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温暖。
    “小千叶,喜欢这景色吗?”
    神明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如果夏目回答喜欢,那么就鼓动他永远留在这里,如果说不喜欢,他可以扮个可怜靠的近一点,他真的不贪心,蹭一蹭……就好……
    满目都是光芒,夏目微微闭上眼睛,说出的却是——
    “这么多年,在这里,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会很寂寞吧?”
    嗓音还有未褪去的清亮,从天照的角度看过去,能数清天狐一根一根的睫毛,染着金色,虚化的近乎没有轮廓,简直像一团光落到他眼帘上一般,摸上去恐怕也是暖而绒的。
    心底突然泛起细软的温柔安宁,天照看着与他极相似的天狐,一瞬间灵魂有些战栗。他想起mr.r所说的,天狐与魔都之主走在一起这种事,一瞬间怒意上涌,混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也许是嫉妒?谁知道呢……
    “小千叶,你听我的,”天照的语气很软,近乎哄诱,“不要跟魔都之主走得那么近,他真的会伤害你的,当年我和月读关系莫逆,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我不希望你也走上那条路……”
    好好说话的话,天照也不是难以沟通,夏目坐了起来,有几片花瓣顺着衣袖滑落,“静司不会的……”
    夏目以眼神止住了天照的话,眼底是全然的笃信。
    “我会逆命,静司也是同样,当年月读会被大蛇的意志所控,也许是因为她在孤军奋战。在此之前,一直在独自忍耐着痛苦,我相信以你的个性,应该不会过多的关心她吧?”
    “所以,我和你其实一点也不像。”
    这样总结过了,夏目抖落更多的花瓣站起来,浅色的发辉煌的瞳——是随时都会消失的温暖。天照感到莫名的惶恐,当他听到夏目说“我和你其实一点也不像”的时候,巨大的惶恐瞬间就把他淹没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触碰天狐的衣角……
    魔刀的刀光过处,花瓣萎缩凋零,一红一黑的妖瞳里含着浓浓的忌惮,的场静司把夏目护在身后,直面这位上古就存在的大神。
    “静司?”
    “快回去,二代撑不了多久,为了把我送进来,他与幽沉都合力了。”
    夏目当即点头,最后又看了眼天照,象征太阳的大神死死盯着他的方向,黄金瞳里一片极致的悲凉。天狐与魔都之主之间流动着款款默契,眼神相交尽是温存的意味。他觉得心脏在灼痛,痛到他站不起身,只有杀意沸腾。
    那个孩子……那个像他的孩子……是他的……